54、雪夜见故人 ...
-
风雪夜里，岑虞弦骑着白鹿在队伍断后，来了四个长老和几个弟子。
本来有路线，几人又是身怀法术的仙门长老，但在被风雪笼罩的山中，几人用法术照明，笼成御寒的结界。
但即便如此，足下还是会打滑不稳，进了野林，还要时刻提防野兽袭击。
从云岫门去往浮浪崖，平日里徒步也要走半个时辰，此刻风大雪大，几人到达时，只觉得风雪刺骨，手指都冻得麻木。
“到了。”岑虞弦道，“我先过去，白鹿会带人回来，一次只能带一到两个。它体力有限，最多带回七八个人。其余的人，只能等它恢复一些。”
“好。”青娉真人道，“你自己保重。”
岑虞弦点头，双手抱住白鹿的脖子。
白鹿轻盈灵动，越过浮浪崖时，只剩下风啸雪飞在耳边。
闭上眼到落地，岑虞弦只觉得浑身都被吹得僵硬，他不得不使劲甩了甩手，侧身下了鹿身，向前走了两步。
“可有人在？” 他道。
许是风雪大，又或是找了躲避之处，无人回应他。岑虞弦又牵着鹿，手中燃着仙灵凝聚的灯火照明，他向里走了一些，猛然看见了一个人影。
“！”
岑虞弦赶紧上前查看，手刚摸上，冰凉僵硬，竟已在风雪中离世。
“……”岑虞弦有些难受，但白鹿驼着尸体，就不能再驼活人，他只能继续向前。
“有人吗？”
好在，终于有人回应了他。
“有人！有人！”
“我们在此地！”
“有人救我们了！”
岑虞弦进入密林，才见一群抱在一起的人。有男有女，岑虞弦粗粗一数，道：“……两个女人，一个男人，都跟我来。”
“仙人！真是仙人！山神显灵啊！谢谢仙人！”其中一个妇人对着岑虞弦磕头，“仙人救救我们，救救……”
“别跪了。”岑虞弦打断她，“你们几人，一次只能过去一个男人或两个女人，若是只有你们，别怕，都能过去。我的鹿，会带你们回去。”
“呜呜呜……”
妇人激动地哭了起来。
“还有其他人吗？”岑虞弦再确认道，“若是还有其他人……这里便一趟去不了了。”
妇人顿了片刻，摇手道：“没有其他人！没有了！”
“好。”
不算自己，正正好好。
只是自己要等白鹿，和自己在这里停留片刻了。
岑虞弦让他们先上白鹿，一个个来：“之后，那边会有人接应你们。”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啊，让我先！”
“妇孺先。”岑虞弦打断那男人的话，把他拽了下来，不耐道，“又不是过不去！等着！半刻的事情！”
男人无奈，只能连连点头，目光转移，眼巴巴看着。
岑虞弦保护着一旁的妇人，见白鹿跳过悬崖而来，对她道：“到你了。”
正在这时。
他听见了身后一阵动静，在风雪中，那虚弱声音像沙哑的小兽，正在呜呜鸣叫一般。岑虞弦没听清是什么，但他发现了，这树林之后……
“树林里还有人？！”岑虞弦看向妇人。
妇人一惊，忽然浑身哆嗦起来，抱紧了旁边的女孩：“……是我的孩子，他受伤了，一直在发烧，没有药，一动不动，我以为他死了……”
“他活不了了！”
男人发现她：“你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
“你……”妇人刚要上去，被男人一把扯下来。
他坐在鹿上，道：“快走！快带我过去！”
白鹿驼起男人，妇人和另一个女孩只能先留在原地。
“我去看看。”岑虞弦站起来。
“啊——啊——”
虚弱的声音，在草丛一侧断断续续传来。
“仙人！”妇人道，“我们不是，只有这些人能过去了吗……”
“那我见死不救吗？”岑虞弦道，“活着我就要救。”
“把你如何过去？”妇人又问。
“放心。”岑虞弦道，“等白鹿过来，你带着你的孩子上去，见到对面的人，就说我在此处和白鹿在一起，让他们先回去，我会照顾好自己。”
他说罢，转身进了树林。
“谁在那处？”岑虞弦道，“别怕！我来救你了……”
“如果是雪珄，也会救的。”他轻轻念叨了一句。
岑虞弦进了林子，那呜咽声就小了，丛林茂密，他打着光照也辨别不出方向，只能道：“你在何处！出个声……唔！”
腿被一扯，有人抱住了岑虞弦的腿，把他吓得一激灵。
“！”
他倏然回头，黑暗中，一双格外明亮的眼，正盯着他一动不动看着。
“……”岑虞弦蹲下来，拨开矮丛，那人浑身漆黑，脸上也染了尘土，岑虞弦却还是认出了那双漂亮又熟悉的眼。
他攥着对方的手，开口已在颤抖：“是你……”
对方以为他要掰开自己，单手变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腿。
“别怕……”岑虞弦握住他的手，“没事了。”
慢慢，那只手脱了力垂下，岑虞弦却把他包在手心。他探身跪着，拨开他的头发，化了雪，抹去他脸上的泥。
十年前，这张脸带着倔强又疑惑的表情敲开了云岫的门，十年后，他又在岑虞弦的面前。他仍然青涩，带着少年的稚气，是岑虞弦日夜想念的脸。
“啊！”岑虞弦发出了一声短促惊喜的低呼。
“哪里受伤了，我看看。”他语气温柔，把纪烬抱到自己身边。彼时，纪烬还没他高，窝在他怀里有些不知所措，“……腿。”
“断了？”岑虞弦仔细看着，捏了捏，宽下心道，“没断，就是破皮发炎，你还有些体热……”
岑虞弦把外袍披于他身上裹紧，怕他再被风寒侵袭：“冷不冷？”
纪烬窝在他的怀中发抖，摇头道：“……不冷。”
岑虞弦耐心同他解释：“一会会有白鹿来接我们，没事，我给你先疗伤，我们会回去的。”
“……我能活下去。”纪烬轻声问。
“当然，我不会让你有事……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岑虞弦咬着牙道。
许是仙灵让失温的身体恢复了生气，纪烬歪在他身上一会，忽然坐直了身体。
“……你……你。”他有些局促道，“谢谢。”
“不要与我言谢。”岑虞弦抓住他的手，“雪珄，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纪烬舒展眉头，没有阻止他怪异道行动，“公子是否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雪珄……”
“那你叫什么？”岑虞弦问。
“小人……林不言。”纪烬说，“娘已经……走了吗？”
“别怕，等去了门内，你们就能见面了。”岑虞弦安慰道。
“不用，不想见了……”纪烬垂着眼，“她本来就想把我丢了。”
岑虞弦愣了片刻，道：“为何？”
纪烬摇摇头，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从岑虞弦怀里爬出去，转身去看他，在真正看见岑虞弦的脸时，他双目睁大，更为局促地眨眼道：“……仙人，您……真是仙人，您……”
他最终生出二字：“……好美。”
岑虞弦忍不住笑：“……怎么，看傻了。”
他抬手抹掉纪烬脸上的黑垢，纪烬又问：“仙人，我们从前认识吗？”
“认识。”岑虞弦抚摸他的脸颊，“认识很久了。”
“那仙人可不可以带我走。”纪烬道，“我不想死，我还想活着。”
岑虞弦点头，眼神微暗：“不过，他们为何要你死？”
“我不知道。”纪烬说，“我是娘捡来的，不是亲生的…她从小便告诉我，我的使命就是献于山神。”
“如今，说是时辰到了。”纪烬说，“……我不知，是时辰到了就要死吗……”
岑虞弦翻了个白眼，拍拍衣袖：“啧，原来是群疯人教徒，亏我方才还救了他们，留我们二人在这儿受冻。”
“往后无人伤你了。”岑虞弦说，“你跟着我……”
他说到此处，一把抱住了纪烬，把纪烬吓了一跳，想挣开道：“仙人稍等，我身上全是脏污！……”
“……等什么等，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岑虞弦稍稍放开了他一些，也怕自己吓到孩子：“……抱歉，为师有些太激动了。”
“原来你自小受了很多苦……”岑虞弦说，“你为何会都忘了呢。”
“我没忘。”纪烬咬牙道，“所有的事，我都没忘。我方才就想，若是还有机会，我一定要逃出去……”
岑虞弦知道他们说的非同一件事，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我不会让你受苦了，我为你种了一院子的花，学了很多点心菜式。我做给你吃，你会长得很高很俊，会和我有不一样的经历……这一次我会弄清楚一切，我不会再让你走……”
纪烬看着他，他任岑虞弦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虽听不懂，但也默默听着。岑虞弦知道此刻的他对自己毫无半分感情，更多是出于对自己能带他出去的感激，但那又如何，他还有很长的时间。
只要和纪烬想见了，他就知道，重开一次，他们的轮回就是命中注定。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雪夜见故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