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俗念》黄瓜喵

3、字作丧乱意彷徨

　　“素素，谢寻下个月准备搞个摄影展，你有空给他做个采访？”

　　殷素素正在忙着回复读者留言，苏颖冷不丁地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哦，可以啊，我一会儿跟他约个时间？”

　　殷素素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苏颖忍不住走到她面前噌一下关掉了她的显示器，美艳的脸上因为挤眉弄眼露出了两道浅浅的法令纹。叹了口气，对于好友这种无厘头的行为不由得感到有些无奈。作为一个微信公众平台，和读者们第一时间建立起关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殷素素好不容易积累了三年的的读者，每天都有习惯在文章下面回复读者的留言。

　　作为一个粉丝过百万的大V，实在是很难照顾到每一位读者，可是殷素素每天都在尽自己所能接触着更多的读者。这也是为什么她虽然不发照片，也不发红包，却依然拥有相当的人气。就算读者对于她的了解仅仅限于她的笔名。

　　“姐可是给你创造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啊！”

　　“把握毛线啊把握。”

　　“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对美好青春的怀念啊。”苏颖捂住胸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吐槽，这浮夸又做作的样子让殷素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我现在应该哭哭啼啼找他求复合吗”一边儿打开显示器屏幕，殷素素一边儿调侃道。
　　“说真的素素，你以前那么喜欢他，现在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抿了抿嘴，殷素素没有开口。见好友不打算谈论这个话题，苏颖也没有勉强，摆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扭着水蛇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叹了口气，殷素素打开手机给谢寻发了条微信：
　　素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安排个采访？】
　　谢寻：【后天晚上OK吗？】
　　素素：【行，给我个地址吧】
　　谢寻；【那完事儿我请你吃饭】

　　谢寻的工作室并不大，是朝阳区某一片儿号称艺术家扎堆的小区里一个两居室改装的。客厅里空荡荡的，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没有摆放任何一件家具，墙壁是类似于屋外的雾霾灰色。

　　客厅正中央，挂着一幅巨型的黑白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看上去七八岁左右，像是南美人的样子，五官十分立体。背景是一条看上去十分混乱的街道，街道上的商店连牌子都掉了漆。小男孩身上穿着一件没有图案的白色衣服，不难看出已经不新了，在黑白的镜头下还显得有点儿脏。

　　然而小男孩眼中闪烁着一丝光芒，深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希望的色彩。

　　明明他并没有在笑，却让殷素素感受到了一分温暖。

　　“要喝点儿什么？我这里只有啤酒和Perrier。”

　　谢寻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服，鼻子上还驾着一幅半框的黑色眼镜。殷素素觉得看上去比同学聚会那天人模狗样的样子顺眼了很多。

　　“苏打水好了。”殷素素微微一笑，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苏打水就苏打水，装什么假洋鬼子，perrier。

　　谢寻没有讲话，默默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了一瓶苏打水，细心地拿纸巾把瓶身擦拭了一边，然后递给了殷素素。

　　“这张照片是你拍的吗？”

　　“恩，觉得怎么样。”

　　“很有感染力。”

　　“这是这次展览的第一张照片，走，我带你去里面看一看。”

　　谢寻的工作室很简洁，客厅通着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里挂着几张照片，每一张距离都隔得蛮远，并且用木质相框框着，底下手写着时间和地点。

　　第一间屋子中摆放了两只透明的玻璃柜子，一只柜子里摆满了各式的相机以及镜头，另一只柜子里则堆满了各种DVD。

　　看不出他的品味倒是蛮复古，从希区柯克到小津安二郎，从乱世佳人到美国往事，从DVD的盒子来看，其中不乏各种初版或者珍藏版。

　　窗台上摆着一盆小小的绿色植被，为这间有些性冷感的屋子添加了一抹小小的颜色。

　　殷素素在皮质的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慢悠悠的掏出笔记本，打开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大纲，缓缓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作为第一个拿到密歇根新闻奖的华人，想必你的事业应该发展得很不错，为什么突然想要回国发展呢？”

　　谢寻沉默了一下，开了口；“在我看来，摄影像写作一样都是表达方式。像讲故事一样，在美国的时候总感觉讲的是别人家的故事。我是一个中国人，我想讲属于自己的故事。”

　　听到如此中二又热血的回答，殷素素手下的键盘没有停，却默默地觉得这个人的形象高大了几分。倒是和记忆中的少年有了几分重叠，有担当又有理想。

　　继续问了几个专业相关的问题之后，殷素素将话题一转，问起了他的私人生活。

　　“闲暇的时候有什么爱好？”一边构思着文章内容，殷素素一边随口问到。

　　“看电影吧，cult片啊，文艺片啊，故事片啊，纪录片啊，什么都会看一些。介意我抽烟嘛？”
　　一边说着谢寻一边从烟盒中掏出一支烟，他的手长得很好看，白皙修长又骨节分明，看着倒像是一双艺术家的手。殷素素摇摇头，整理好自己即将又开始飘忽的思绪，按照自己写的采访大纲继续问道

　　“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电影或者演员吗？”

　　“最喜欢昆丁塔伦蒂诺，虽然他半路出家，却能在每一部作品上打上他个人的烙印，我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对我的作品有这样的影响力。”

　　殷素素觉得和谢逊对话很轻松，每一句话都提供了足够的信息供她写出一篇关于他和他的作品的文章。

　　“有没有什么故事你特别希望我写进文章里的吗？”

　　“要说的话，大概是客厅里的那副照片吧，”谢寻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殷素素点点头，掏出了手机点开了录音。

　　“照片里的小男孩叫做Jose, 是我去Mexico city的时候碰到的，他在街上说服我雇佣他当导游。他说他爸爸很忙，当他很乖很乖的长大存够了足够的钱就可以去找他了，”说到这里，谢寻顿了顿，把烟灰弹进了水晶烟灰缸里。“这么蹩脚的谎言很难相信这么大的孩子还能够相信，这么认真地相信，所以我被他打动拍了这张照片。”

　　谢寻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媒体人的直觉告诉殷素素故事到了这里还没有结束，然而她不想冒然开口打断他。

　　“再后来，当我到Puebla的时候，我在报纸上看到了Jose的照片。”谢寻一边讲着，一边烟雾缭绕的吞吐着，“他因为揭露了一个小偷遭到了报复，全家被□□打死了。”
　　讲到这里，房间内一片沉默。镜片挡住了谢寻的眼睛，殷素素看不透他此时此刻的表情，也更无法体会到他这时候的心情。

　　“我唯一可以替他做的，就是让他的爸爸看到他。”

　　殷素素明白，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不是活着都是一个未知数，可是此时此刻她也发自内心地希望他可以看见这张照片。

　　记忆中曾经的徐太宇已经长大了，变成了一个男人。变成了一个有着理想的善良男人，就算他没有变成言承旭，他也已经变成了一个另殷素素看到陌生却又带着些许欣赏的男人。

　　记得有这样一个笑话，当一个人不好看也不聪明的时候，就夸他善良。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善良却成为了这个社会上大多数人已经丢失的东西。工作了这么多年，殷素素已经麻痹了，可她今天却在谢寻的身上感受到了善良这种看似不起眼却珍贵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