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情侣》青丝无用

1、楔子

　　“遭了。”回头看到班主任映在班级后窗上的那张大脸时，我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因为我手上还有一个刚才玩的尽兴没来得及收好的psp游戏机。

　　遭了…

　　老师没有像老妈那样咬牙切齿的冲过来喊我大名，可是她黑着脸看着我不说话，然后默默示意政治老师要占用这节课的样子，更我让我肝颤。

　　我们班主任把手里的东西往讲台上一摔，哼了一声，一副抓到人把柄的得意模样，冷笑着朝我的方向，怪腔怪调的说：“拿出来吧？还等什么呢？哼…”

　　我是心虚的。

　　拿着游戏机的手已经僵了。上课玩游戏这个事，就是告到联合国，那也是我的不是。谁会关心这游戏是昨天才发行，今天就有人打通关，这孩子是不是打游戏的天才呀？！他们只会诧异：

　　“你一个学生竟然上课玩游戏！哼…”

　　嗯，就像班主任老师现在冲我喊的内容一样的。

　　全班48个小脑袋全回头看我，那些目光里都谁是同情，谁是看好戏，已经分不清了。饶是脸皮子城墙一般的，这会儿面子也挂不住，何况是我——这么要脸面的孩子。

　　我脸唰一下就红了，缓慢的站起来，一手把游戏机塞书桌里，低头不做声。用我觉得最坚硬的天灵盖来面对即将到来的疾风。

　　“跟我玩死猪不怕开水烫是不是？哼…”老师见我不动，又开始口吐莲花。

　　“一个女孩子，泡网吧被我抓着几回了？真是吃一百个豆都不嫌腥。就你就样的，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哼…”老师冷冷的说。

　　泡网吧？不是我关注点偏，就一次啊，而且还是周末，家里网速太慢，去网吧下一个最新出的游戏。被老师这么一说怎么跟屡教不改的顽劣学生似的。周末时间不是自己的么？

　　我心里腹诽着，上课玩游戏你说我可以，休息在家我想怎么玩怎么玩，我爸妈都不管，轮得到你么？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可没敢说。

　　这时候回嘴不找抽呢么？我懂，我懂。

　　“还不说话是么？哼…”老师每说一句就哼一声，听着真心刺耳，她见我不说话，又说，“那叫家长吧，你爸不就是余金波么？大老板，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孩子不花时间教育，有多少钱都得败了。我有你爸电话，我这就给他打。我就不信了，还没人能管得了你了？”

　　我爸是我的逆鳞。

　　他……反正我不想提。

　　我爸零几年是被玩金融的那帮人割下的第一茬韭菜。吃了别人的亏，上了别人的当，竟然让他悟出了门道，也成立了一个金融公司，变成了割韭菜的人。赚了钱，看我们娘俩就不顺眼了，过年都没回来，我得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了。

　　现实也验证了我的话，老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坚持拿着手机给我爸打了三通电话。

　　手机那边滴了半天，根本没人接。又等了一会儿，也没人打过来。

　　我爸，我都不知道他在哪，一年到头不着家的主，你还能找得他？

　　打半天没人接，我也没来由的窝了一股火。

　　我在书桌里掏了一把，把游戏机捞在手里，走到讲台上把游戏机往老师眼着一扔，直接告诉她：“我爸忙，没时间管我的事儿，不就游戏机么？给你了。想怎么罚你看着办吧。”

　　老师是没想到我会还嘴？她半张着嘴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看她那样还挺好笑。

　　“你什么态度？！”班主任老师声音拔高了3度。

　　这时班级门口有一个人影，抱着一摞作业本从门前路过，是八班那个留着荷叶头，一身进步青年范儿的学习委员。大概是感受到我跟老师剑拔弩张的气氛，她还往我这儿看了一眼。

　　我们学校是一本书立在操场上那种设计，中间是大厅，两边是教室。我们一班跟八班在这边走廊的尽头，我们班的门对着八班的后门。

　　妥了，这回好，丢人丢到外班了。怎么好死不死的让她看到了？

　　老师大概也想到这点，过去把门关上，四下又看了眼班级里不知道好不好用的监控。然后从放水盆的木质学生椅上卸下来一块黄色的破木条。朝我的方向一指，“你说你错没！”

　　我心里冷哼一声，这逼人真是够可以的，刚听说我爸不管我，凳子板都备上了？

　　同学们手都背在后面，紧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教室里安静地仿佛凝固了。我就关心一件事儿，这东西打手上，我这俩手还能玩游戏么？打右手吧，左手还得按技能。右手有俩手指能点鼠标就行。

　　做好自己的思想准备了，我看着木板也不怵了，很诚恳的跟老师谈：“老师，咱学校的事儿就学校解决，我爸忙也没时间过来，我妈就一家庭妇女，也管不了我啥。看您这架势还想让我长点记性，那就来吧，别耽误大家上课的时间。”

　　这回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哼……”老师习惯性的又哼了一声，估计也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了，从我给的台阶上走了下来，她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手伸出来！”

　　我伸出右手，老师高高扬起的手顿了一下，说：“换左手，右手还得写字呢。”

　　我：“……”这万恶的班主任。

　　我不敢说左手还要打游戏，只好犹犹豫豫地把左手伸了出去。

　　老师也没惯毛病，没有电视剧里打架之前叽叽歪歪的那一大通说辞，只见她手起板落，pia的一声，木板就拍我手心上了。

　　这一次木板跟手掌的亲密接触，我心脏都跟着疼了一下。老师真是一点劲儿都没存，拍得我的手掌火辣辣的，疼得我右手捏着左手的手腕，整个人弓成一个问号。

　　疼。

　　真tm疼。

　　我纤细白嫩的手掌和被抽到的手指肉眼可见的迅速红肿了起来。

　　我想多了，这一下子拍右手上，肯定是拿不了鼠标的。

　　“再来。”

　　我挺直了腰，把手伸了过去。

　　老师没有欣赏我的骨气，更没因为我的姿势优美，我态度的态度，而减一分力。

　　pia！

　　又是一下。

　　这一下打在了肿起来的手掌上，比刚刚那一下还疼。我觉得我五官都纠在一起了，老师准备打多少下结束？我是不是需要问一下？一共打几下。

　　问了会不会加刑啊？

　　我睁开一只眼睛，看老师的表情。老师没啥表情，她扬了下巴，示意我：“继续啊。”

　　这是一个死循环。

　　我有点不敢伸手了。

　　我回头看同学，全部都缩着脖子不敢出声的。我看了眼班长，班长低着头根本不接我的求救信号。

　　哎，这时候求神拜佛都没有佛脚给我抱了。

　　老师脸上都是得意。她觉得她胜了，她战胜了不听她教育的学生。她的学生被她几板子抽服了。

　　我能让她如愿么？就是这只手明天不能用了，我也不能让看不起我的人看笑话。

　　我直了直身子，忍着眼角要疼出来的眼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直直的把手伸了出去。

　　老师眼里没有一丝的怜悯，不含糊的再要扬手，班级的座机响了。

　　“一年一班乔老师么？”我离得近，座机电话漏的音足够我一字不拉的听个仔细。

　　乔老师翻了两下座机上的按键，对方也是内线电话，她立刻态度客气的问：“我是，你哪位？”

　　“我是监控室老张。”自我介绍后，那边就不在有下文了。

　　乔老师惊讶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眼监控，故作疑惑的问：“啊，是张老师啊，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呵呵，”那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低低地笑了，“乔老师，我因为什么给你打电话你不明白么？我在监控室看得可是清清楚楚啊。”

　　这通电话不光是她惊讶，我更惊讶。

　　初中三个年级，将近三十个班，还有各层走廊、操场、水房、食堂、图书馆、多功能室，各个办公室、校长室、会议室，大大小小监控上百个，就算是我们班监控好使，如果不是过后找公安机关拿着调查令派人调取，谁能注意到这个小画面里的两个小人？还能直接对应上班级，把电话打过来？

　　乔老师抿着嘴，盯着座机沉默了足有一分钟，然后生挤出了一丝笑容说：“张老师，这都是一个学校的……”乔老师说完抬头看了看班级里其他的同学，没把话说的太明，后面想说的话都用哈哈哈代替了，“哈哈哈，你说是吧。”

　　“呵呵呵，”张老师哑着嗓子也笑了笑，“道理是那么个道理，我老张当年也是太信任这句话，都是一个学校的老师，结果呢？因为给班里几个孩子补课，从班主任的位置上调到后勤看监控了，哎？这事儿你知道吧？乔老师，去年你给我搭班教英语来着。”

　　“是是是，啊……不是，其实我不太知道。”乔老师脑门上浸出一层汗。

　　看乔老师的样子，这事儿她好像知情，不会是她举报的吧？我心里想。

　　张老师也没追着这个问题再说，只劝道：“你虽然年纪不小，但是刚当上班主任，今年头一次带班，经验可能不太足，这体罚学生可比给学生补课的事儿大多了。过后学生家长不依不饶的要调监控，我不能给不出去呀。你说是吧？乔老师。”

　　“是是是，那您看……”乔老师的小辫子被人捏在手里，完全不敢多说一句。

　　“学生犯了错，罚罚站，罚写字了不起了，再严重的事儿有公安机关呢，哪有用凳子条抽的？是吧？”张老师不紧不慢地说。

　　“嗯，对对对，张老师你说的对。”乔老师附和着。

　　“呵呵，那先这么着吧，乔老师您先上课。咱俩的事儿回头再说。”

　　说实话，我还头一次看我们班主任这么忌惮一个人呢。那边张老师电话挂掉半天了，还没回过神。

　　“你到走廊里站着去吧，好好反省一下，其他同学自习。”乔老师语气更像是打发我，然后从书架里抽了一份杂志，翻开以后盯着里面的迷宫数学彩页出神。

　　我哪管这里面有多少异常，多少不合理，反正我是解放了。得了老师的令，扫视了一眼不清楚状况的同学们，在大家的注视下愉快的开门，贴墙站到走廊里。真不敢相信，临时抱佛脚也有应验的，老天待我不薄，我一定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才这么顺。刚想打个响指，左手的痛感就提醒我此举不宜。

　　没过一会儿，八班那个学习委员从楼梯跑了上来。

　　哎？难道刚才从我班门口过去的不是她？

　　她脸红扑扑的，齐齐的刘海一缕缕的贴在脑门上，发型有些杂乱。她看到我在走廊里站着，立刻放慢了脚步，边擦着汗，边低着头从我面前走过。她到走廊的尽头，一年八班教室的门口，然后在走廊尽头唯一的窗台上捧起一摞作业本敲了敲班级的门。

　　我心里十个卧槽，这丫头怎么回事？作业本还没拿进去啊？这老半天？

　　八班班主任是个老太太，声音穿透力特别强，人送外号大喇叭。我听见她问：“拿个作文本怎么拿这么久？这都要下课了。”

　　八班学委说：“刚才顺路上了个厕所，然后……回来找不到路了。”

　　八班班主任：“……”

　　身为听众的我：“……”

　　这开学都俩月了，在自己学校还能迷路？真是够奇葩了。

　　我还想八班班主任会怎么罚她呢，结果人家没我班乔老师那么矫情，也没多问什么，让她班学委进了屋，我真是实名羡慕了。也或许，学习好的孩子更被偏爱吧，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正想着呢，那小学委又开门出来了，跟我一样贴墙站在走廊里，和我站成了一个对角线。

　　“哎，你叫什么？”同命相怜的，我欠欠儿地问了她一句。

　　她听到我的声音，侧头看了看我，就那么看了我几分钟。那眼神特别像大人看孩子……

　　我是看在同被罚站的“站友”情上才主动跟她说话的，她这叫什么反应？好歹吱一声啊？

　　真没礼貌，还好学生呢。

　　我自讨没趣的脑袋靠在墙上，也不搭理她。想着我刚才差一点通关的游戏。

　　这时我听到小学委轻声叹了一口气。

　　她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抵着胳膊，午后的阳光都打在她的身上，照得她头发和侧脸都暖暖的。

　　看着就让人想拍一拍她的头，可惜人家不爱搭理咱。

　　切，不说我也知道她叫什么。

　　于薇，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