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开始请小心》岳墨山岚

11、第一局

　　齐乐躲在黑暗又狭小的缝隙中，只能听见“嘎吱”一声，是外面的门被推开了。
　　接着，有一道缓慢而陌生的脚步声隐隐透着里屋的门板传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就在门前停了下来。
　　“咔嗒”
　　房门的把手被旋转开，接着门外的那人猛地推开卧室门。
　　安静。
　　安静到，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男人显然对于室内的漆黑感到困惑，但是他没有贸然去打开吊灯。
　　他很有经验，知道骤然亮起的光线会让人眼形成短暂的失明，他不想去冒这个风险。
　　但又可以说，他很是轻敌，觉得他选中的猎物不堪一击，甚至不需要良好的视野，就能让他轻而易举地变成自己的刀下亡魂。
　　男人走进了卧室。
　　虽然看不到男人的身形，但是通过室内清晰的脚步声齐乐可以猜测，来者身高肯定超过了175，体重超过180斤，是个名副其实的壮汉。
　　“吱！”
　　就在齐乐思考的时候，男人率先打开了书柜下面的实木柜门。
　　这占据一片墙的书柜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是玻璃柜门，里面装着折磨了齐乐三人许久的各色书籍，而书柜的下半部分则是实木的不透明的储物柜。
　　看上去是整个房间最容易躲藏的地方。
　　一扇，两扇，三扇……
　　齐乐能清楚的感受到男人踏过铺在地上的书本，打开一个又一个柜子的声音。
　　而这声音，离他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吱！”
　　最后一个柜门打开，那声音就响在齐乐耳边。但是男人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柜子里依旧什么也没有。
　　男人在心里骂了一句，随后他转身向着卧室中间的双人床走去。
　　掀开床单和被子，男人俯下身去看床底下的空隙。
　　床下也是空空如也。
　　男人这时候开始有些烦躁了，他把被子狠狠甩下，然后走到书桌前面。
　　看着依旧保持着视频播放界面的电脑，和那规规矩矩好像不曾有人动过的椅子，男人无声地笑了。
　　这下抓到你了！

　　男人一只手紧紧握着刀柄，另外一只手扶住座椅的椅背倏地向后一拉。
　　刀尖对准桌子底下，男人俯下身去。
　　空的。
　　别说人影了，连根毛都没有。
　　“操！”
　　男人低咒了一声，他现在是彻底暴躁了。
　　这间卧室虽然比较大，但是也只是一间屋子而已，一眼就能把全景收进眼下。
　　男人自认为已经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结果却是连衣角都没见到。
　　这小子到底藏哪去了，难道他还真能穿墙，瞬移不成！
　　男人站在原地再次环视一圈，他想着再找不到他就把灯打开。
　　我要是被晃瞎眼，你也逃不了！
　　可是还没等他去门口找开关，电脑上亮着的视频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一眼看的时候他只是匆匆扫了一下，并没有在意，但是现在他定睛一看却发现这视频上定格的画面分外的眼熟。
　　他抬眼看了一眼视频左上角显示的时间：19890520。
　　男人的瞳孔瞬间缩紧，难道是…不会吧……
　　抱着侥幸的心理，男人挪动鼠标轻轻点击了一下。
　　视频开始播放。
　　虽然是三十年前的录像了，但是这个视频却格外的清晰，路边的标识，护栏外面的杂草树叶，大型卡车路过时扬起的尘土都能在视频里分毫不差的展现出来，甚至连当时漆黑的夜色都不能影响镜头的精准捕捉。
　　不光是画面，声音也十分清晰的从音响里传递了出来。
　　大车轰隆隆奔驰而过的声音，碎石从旁边山上滚落下来的声音，和急刹车的声音。
　　被突如其来的落石挡住去路的货车紧急停了下来，因为司机反应及时倒是没有出现更大的事故，不过货车的前挡风玻璃和车头却被砸坏了。
　　很快，从驾驶室里跳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
　　镜头自动拉近，从画面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司机稍显稚嫩的脸颊。
　　这是一个才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看到这张脸，男人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身处在一间幽暗的书房里，忘了他手上还提着刀。
　　男人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视频吸引了过去。
　　他…他也没想到时隔三十年他会再次看到这张脸，这张午夜梦回时经常出现在他噩梦中的脸。

　　视频里年轻男子还在行动着，只见他绕到车前面苦恼地看着被砸出了好四五个坑的车前盖，和裂了好几条缝的玻璃。
　　这得赔不少钱吧！
　　男子心疼地摸着检查着，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内心的烦闷。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即将面对的不是去烦心要赔多少修车钱，而是一场灭顶之灾。
　　就在年轻男子还在检查车辆受损情况的时候，两个陌生男人突然从山上冲下来翻过护栏，站到了他的身后。
　　镜头聚焦到新来的两个男人的身上，只见他们手里都拿着反着寒光的刀具。
　　年轻男人也察觉到了身后来人，他转过头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对准着他的刀尖，和两个蒙着脸的男人。
　　糟糕，遇到抢劫的了。
　　年轻男人很识时务，他当即表示会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他们。
　　但他当时正在要往北方送货的途中，身上根本没有结的货款，而他自己也没带多少钱。
　　两个劫匪一看他掏出的那几张零零碎碎的票子，凑来凑去也就二百多块钱，自然不肯罢休。
　　两人对视一眼，没钱是吧？拿货也行。
　　别说，也是劫匪的运气好，他们劫的这辆车运的还不是什么大件，虽然冰箱彩电在当年是稀罕货挺值钱，但他们还真搬不走。
　　年轻人这趟运的都是手表，香烟，衣服等小物件，香港那边来的新鲜货，还有好多外国牌子，运进京肯定能卖上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价格。
　　两个劫匪也识货，虽然衣服不好卖，但是香烟和手表送到黑市肯定都能让他们大赚一笔。
　　劫匪们已经被即将到手的钞票冲昏了头脑，掏出编织袋子就要把那些包装精美的东西据为己有。
　　但此时，年轻人也急红眼了。
　　货丢了，他要拿什么赔给老板！赔不上，拿不到工钱不说，还会丢了工作。
　　年轻人苦苦哀求他们：“两位大哥，行行好。我弟弟有先天性心脏病，真的需要钱治病啊！我把我身上的钱都给你们，都给你们！你们要是把货拿走了我们老板肯定会开了我，那我弟弟就得等死啊！求求你们了大哥！求求你们，我给你们跪下了！”
　　年轻人说着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扒着看守他的劫匪的裤脚。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此刻尊严什么的在他眼里都不重要，他想的只有病床上的弟弟。
　　跑完这趟活，拿到工钱才能交下两个月的治疗费，才能让他弟弟活下去。
　　可是铁石心肠的劫匪又怎么会被他的哀求打动呢。
　　看着车厢里的货物一点点减少，年轻人终于忍受不了了！
　　他要拼一次！
　　只见他猛地窜起来，以头撞向看守他的劫匪的肚子。
　　这个劫匪没想到他会反抗，一时不查被他撞倒在地，手里的刀都摔了出去。
　　年轻人身体好力气也大，压在劫匪的身上，对着他的脸就是几拳头，把他彻底打蒙。
　　不过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在车上装货的另一个劫匪很快反应过来，放下袋子跳下车，从后面钳住年轻人的双臂就把他拖离了同伴的身体。
　　被打倒在地的劫匪终于缓过气来，他坐起身子发现在刚刚的打斗中自己的面巾竟然被打掉了。
　　失掉遮掩的劫匪，面对年轻人直视他的愤恨目光，伸手擦了一把鼻血恶向胆边生，三步并作两步捡起自己掉落在不远处的刀，然后直直向着年轻人的胸膛扎去。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年轻人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
　　此时，从身后抱住年轻人的劫匪也傻眼了，他啪嗒一下松开手，放任手里还温热的身体软倒在血泊之中。
　　“你…你怎么杀人了？我们不是就图个财吗！”
　　动手捅人的劫匪甩了甩刀子上的血，阴测测地看着他的同伴：“他看到了我的脸，还能放他走？我要是被逮住了，你也跑不了！”
　　“可是……”
　　“没有可是！怪只怪他活该，他自己找死！你以为我愿意背上人命啊，他要是老老实实呆着，还能是这样的下场！行了，赶紧收拾收拾走吧，一会来别的车了。”
　　说完，两个劫匪也没有心思装更多东西了，扛起半满的编织袋子行色匆匆地翻过路边的护栏，逃跑了。
　　只留下躺在车道上的年轻人，眼睛无神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肯合上双眼。
　　妈，弟弟，对不起，我尽力了……

　　第一次抢劫的两个人不知道，他们杀的第一个人才刚刚过完他的二十岁生日。
　　虽然他的年纪不大，但是跑长途货运已经六年了。从十四岁跟着师父当助手开始，到现在可以独自一个人上路，整整六年，风里来雨里去穿梭在公路上没有一天停歇，就是为了支撑起他已经破碎的家。
　　弟弟八岁被查出来先天性心脏病，身体每况愈下，现在更是一年有半年住在医院里。而他们的父亲很早就不堪重负离开了这个家，开始了新的生活。十四岁那年他不顾母亲的劝阻毅然辍学出来打工，他发誓他一定会承担起弟弟的医药费，他一定会努力挣钱治好弟弟的病，他一定会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让母亲和弟弟都过上好日子。
　　可是最终，他还是食言了。
　　妈和弟弟知道自己死讯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弟弟的心脏能承受住这个噩耗么？下个月弟弟的医药费该怎么凑齐？没有钱医院会不会把弟弟赶出去？以后没有他的收入，妈是不是又要每天晚上给人洗衣服了？水那么冷，她的手又要被泡烂，生冻疮了。
　　我不想死…我真的还不能死啊……
　　伴随着对家人无尽的牵挂，这个年轻的生命永远消逝在了夏日的夜里。

　　而劫匪们还不知道的是，今夜是他们第一次杀人，却不是他们最后一次杀人。
　　之后的每一次抢劫，遇到的每一个被他们盯上的司机都死在了他们的刀下，从最初的惊慌失措迫不得已，到后来的麻木只为确保万全的杀人灭口。
　　他们两个人手上的人命越积越多，财富越滚越大，虽然因为当年技术的落后让他们逃脱了法律的制裁，改头换面过上了富足安稳的生活。
　　但今天他们是时候为他们手上沾染的鲜血付出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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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长途货运是作者瞎写的，我亲戚就是拉大车的，他说他们都是至少两个人一起上路的，为了中途可以换人，防止疲劳驾驶。但是当年在国道上抢劫的事是真的，我之前特意去查真的是震惊到我了，不同的年份不同的道路好多好多惨案。看完衷心感谢科技的发展，感谢刑侦手段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