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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第六章

      沈澜一直都知道,战士殉国乃是一种荣耀。
      漫天星辰散作尘光闪烁,他握紧了手中的弓,想:不,现在谈这个还太早了。
      叶帅还没有来。
      叶帅。
      他靠坐在楼堞下,默念着这个名字,将满是血痕的手搭在胸前,似乎也因此而获得了某种力量,他舔了舔因为长时间缺水干裂破碎的嘴唇,忽然起身张弓搭箭,瞄准北戎立在最前方的那杆旗帜。
      “将军!”靠坐在他身边的士兵立刻伸手阻拦,他牢牢摁住沈澜的手,低声道:“将军且忍忍吧。”
      冰冷的长夜里燃着仿佛无尽的火光,那是密压压驻扎在祁山关外的北戎大军,沈澜终于松了手:“是我冲动了。”
      祁山关其实并非一个真正的关隘,它确实曾经被当做屯兵之所辉煌过百年,但很快便因为国境的扩张而被弃置不用,所谓的城墙早已经年失修,内部也没有任何武器和补给。
      但是他们不能再退了。
      因为他们的身后就是北疆最为繁华的三座城池,秦州、柔止和澜门。换而言之,他们的身后是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报——将军!”连滚带爬冲上城楼的传讯兵脸上尽是血污涕泪,他目眦欲裂:“将军……叶帅他不会来了,三城的援军……也不会来了!”
      “你说什么!?”沈澜一把攥住的领口把他狠狠压在城楼上,一字一句仿佛从牙齿中挤出:“你什么意思?”
      “将军——你不明白吗?皇帝他不肯放人——也不会让别人来支援我们!他想借北戎之手一举除掉我们——除掉我们这群北疆的虎狼,叶帅的……” 嫡系。
      那传讯兵最后两字声音低至不见,沈澜盯着他的目光阴沉:“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吗?”
      “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就地处决!”
      “将军,要么冲出去拼死一搏,要么就……别守了。”传讯兵瞪着爬满血丝的眼睛,不服气的大吼:“皇帝不仁,何怪我们不义!”
      “沈将军!北戎又开始攻城了——”
      “准备迎战!”沈澜怒喊,接着他狠狠往那传讯兵脸上砸了一拳,一下子将对方撩倒在地上,居高临下道:“你他妈给我好好反省。”
      铠甲上仍然凝着干涸的黑红血迹,沈澜说完,反身一弓撞下两个爬上城墙的北戎士兵,然而在看清眼前景象后,他脸上却渐渐露出了震惊和狂怒的神色,一道道长梯高高架起,所有还活着的,坚守在城楼上的士兵都在一刹那猩红了眼眶——
      太狠了。
      沈澜看着那被北戎士兵顶在最前方的的尸体——是的,尸体。
      那是战死在长雁的守关士兵的尸体。
      他甚至认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月前这人还和他在苍漠月下喝酒,他还记得这人脸上通红的欣喜,跟自己说家中妻儿皆安好,还又给他缝了件棉衣,上好的新棉,雪白雪白的,像洒满阳光的云朵……
      而此刻,这残缺不全的一团血肉又是什么?
      终于有人在一个愣神间被爬上来的北戎士兵一刀斩首,温热的血液溅开在脸上,沈澜泪流满面,声音却仿佛被撕裂:“杀——”
      “杀——”
      天际乍然亮起一线鱼肚白光。
      又熬过一夜。
      然而北戎的军队没有任何休战的意思。
      弹尽粮绝,退无可退。
      他们就像被困在祁山关的一群孤狼,横冲直撞,头破血流。终于有人问:“将军,这里离三城那么近,为什么三天了还没有援军。”
      “将军,叶帅为什么还没有来。”
      “将军……朝廷是放弃我们了吗?”
      沈澜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血雨肉屑,断臂残肢,太惨了,他抬头,他开口,像一杆折断的军旗,像黄昏下碎散的枯骨,坚决而干涸:“叶帅说过,将军死国……战士死家——”
      “今日我们困死在这祁山关,不憾,不悔,不愧……”
      “跟我冲出去——”
      “将军你看——那是什么?”沈澜蓦然回首,便见祁山关内,层叠青山间旗帜猎猎,飞尘扬起。
      是援军。
      *
      叶授衣没有想到他的调兵之路这样坎坷,而在他不知道情况下,他麾下的那群北疆混球还差点全军覆没。
      主营立起,灯火通明,北戎军队暂时退却,然而此刻营帐中的氛围并不如何轻松。叶授衣面容沉肃,高踞主座,背后是大幅鹿皮舆图,而沈澜则单膝跪在帐中,头垂的极低。
      叶授衣没有让他起身,而是淡淡的问:“所以……如果我在来晚片刻,你就带着所有人冲出去了?”
      “……是属下思虑不周。”沈澜道。
      “你为何不率军退入离此地最近的秦州城?”叶授衣敲了下桌案,道:“是担心北戎绕过秦州城,转攻澜门?”
      “……是。”
      “罢了,你起来吧。”叶授衣脸上神色不辨喜怒:“你先去疗伤吧。”
      “吩咐下去,修整一夜,明日卯时,招齐诸将来我帐中叙事。”
      “是。”沈澜应道,他退出营帐时,忽然又抬起头,直视叶授衣,道:“叶帅,此次是我冲动了,我知道我现在还比不上兄长,但是我会努力的。”
      傅听涯敏锐的发现,叶授衣在听到沈澜提到自己兄长时,神色微妙的变化,似是怀念,敬佩和歉疚的混合。他静静坐在帐中一侧,眸光垂下,不言不语,事实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叶授衣,对方在他的面前一向是温和的,内敛的,甚至说有些沉郁柔顺的。
      他从未见过这般如出鞘冷剑般的叶授衣,几乎就像……就像光阴颠倒错置一般,他甚至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初见时那位白衣轻甲,意气飞扬的少年将军。
      他曾以为是叶授衣变了,此刻方觉,原来对方从未变过。
      “为何不罚他?”沈澜走后,叶授衣良久未言,傅听涯率先问道:“因为他的兄长?”
      “不。”叶授衣眸光闪了闪,避过这个话题:“与沈浪无关。
      “他本也不至于这般冲动。”叶授衣道:“一定有别的原因。”
      他与傅听涯对视,眸光冷得像结了冰,又覆上雪的千年水泊:“我怀疑军中有内奸。”
      想起调兵时的种种阻碍,傅听涯微微点头。
      “北戎叩关十万人,战到现在还剩七万左右。”叶授衣站起身,以手指在舆图上划了几道:“算上三城调来的军队,和……北疆守军残部,我方五万人。”
      “这一仗打得会很险,但并非没有胜算。”傅听涯沉吟道:“我想知道是,北戎为什么会冒险出兵,打这一场仗。”
      “北戎南下侵我边疆行劫掠之事,无非是因寒冬难捱,可今年的冬天……并没有冷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傅听涯神色不动,所言之事却足够骇人心魄:“除非他们认为这一仗不但能赢,还能直接盘踞中原,分疆裂土。”
      “你怀疑……谁?”叶授衣皱眉,直言问道。
      傅听涯抬眼看他,以手指沾了杯中茶水,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写了二字——
      新后。
      *
      玉鸾宫
      宫中无人,长帘在风中招摇起落,卷起一室幽寂。
      落红尘正坐在一面铜镜前,织金绣银的华丽裙摆委顿在地,她静静的看着镜中模糊的人影,忽然伸出手抚了一下鬓间的凤钗。
      她明明在笑着,却忽地眨落一滴眼泪:“你既以身殉国,那我便以身许国……如此,也能算与你全了一世姻缘吧。”
      她低声喃出一个名字,只有离得极近才能听清,她说:
      “沈浪。”
      你答应我的,从边关回来就娶我。
      “娘娘,边关来信。”骤然出现,单膝跪地在不远处的黑衣暗卫出声道。
      落红尘微一侧首,眸光冷如刀割,那暗卫不由再度低了低头。
      “念。”红唇轻启。
      “叶帅调兵三城及时赶到,北戎不敌,已经暂时退兵。”
      “不愧是叶授衣。”落红尘站起身,手指拂过铜镜上的花纹,她想,沈浪,他不愧是你想要效忠的人。
      “这是好事。”落红尘道:“尔等需全力助他。”
      “是。”暗卫领命而退,临走前最后望了一眼空幽深宫,和铜镜前面目如妖的年轻女人,心底不知为何,一阵发寒。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一台没有感情的码字机器

    我以后再也不写战争了

    我只是一个娇弱的狗血文写手。
    这章过渡似乎有点无聊。
    沈澜:“我们冲出去吧——”
    叶授衣面无表情:“你他妈就不能苟在这儿,猥琐发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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