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三章 水中之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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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空之物，唯有刀剑而已。
肉身之躯如何在时空风暴中保存自己？
金色的弦月高高悬挂，下面一汪清澈的小小湖水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仿佛象征着内心情绪的波动。湖心中的弦月倒影一次又一次的被打散重聚，正变得越来越小。
压切长谷部皱着眉，捂着胸口努力平息咳意，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奇景。他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着，竭力寻找一星半点的解决思路。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审神者会化作一滩湖水？这个金色的弦月一看就是三日月的刀纹吧。
难道这是同生契的效果？
鹤丸国永抓着几振刀剑跳回来。月光下，袍袖被风鼓起，发出猎猎声响。鹤的羽翼倏忽滑过湖心，又一闪而逝。
大部分的付丧神已经回归了本体，全靠抗性较强的太刀和练度较高的一些刀带到外面安置。
髭切，膝丸，莺丸，小乌丸，大典太光世，数珠丸恒次，江雪左文字，一期一振等刃分别守在湖边的树上，灌木旁，小桥上。腰间的刀身已经微微出鞘，露出隐隐的光芒，但凡一有异样发生，就能立刻做出最快反应。
向来就有刀剑之父称呼的小乌丸轻轻说道：“我没想到他会做到如此地步。如果能早点管教……”
“谁知道呢？”淡金发色的付丧神有些凉薄的开口。“神性最高的那一位会陷入暗堕。嫉妒会让人变成鬼的哦。”
膝丸有些难受。“阿尼甲。”虽然平时没有多深厚的交情，可事已至此。
髭切伸出手，拍了拍弟弟的头。即便同是平安时期的刀剑，弟弟丸却总是因为太过天真显得格格不入。他得安慰一下，毕竟是哥哥嘛。
“伤心丸不用担心哦。如果真的撑不下去，我会负责斩除他。”
不用他挑明。真到那个地步，在场的任何一刃为了保护这个本丸都会出手。
大雨倾盆。天地间仿佛有无数道白色的线连接，从高高的云层，到低矮的土地，视野一片白茫。若非付丧神的身体机能不同于普通人，相隔十米开外，便已是看不清。
雨点打在湖面，层层叠叠的涟漪愈演愈烈。
湖心的月影越来越破碎，高高悬挂的弦月逐渐变得虚幻。
还能撑多久呢？三日月宗近。
难道你真的要为了审神者献祭自己？
一期一振沉默很久了。
这样没什么不好。他想着。
只要三日月能最终保住审神者的生命，无论他是死是活，对粟田口来说都是个机会。
只是审神者能接受吗？
他不禁想起在近侍室帮忙核对账务，向窗外眺望时，看到的那一幕，樱花树下蓝发绀衣的付丧神环抱着瘦小的审神者，任由她伸出细细的手指描绘自己衣袖上的暗纹。
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有刃来了。”莺丸提醒道。
凄风苦雨之中，一人在另一人的扶持下，艰难的向这边靠近。
白衣蓝褂的大和守安定扶着虚弱到头都抬不起的同伴走了过来。加州清光深吸一口气，嘴巴鼻子吸到的全是雨水，他一时呛到，连连咳嗽。大和守见状，原本冷峻的表情一下破功，慌乱的拍着他的后背，并将自己的羽织脱下搭在对方的头上。
加州清光喘着气，努力抬起头，说道：“不要动手。三日月不会暗堕。”
髭切微微歪着头，甜甜的声音，吐出的却是十分冰冷的质问：“哦？你怎么知道？因为经历过？”
其他刃并没有阻止他。这种危机时刻，顾不得温良谦恭让，能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
大和守噌得一声拔出刀。他语气冷冽的说道：“清光是来帮助你们。不要倚老卖老。”
髭切两鬓翘起来的短发此时已经被雨水打湿得贴在脸上，神态间少了许多甜蜜，只余下狮子之子的锋锐感。他也没动怒，笑呵呵的将手搭上了腰间的刀柄。
江雪左文字插入进来。厌恶战争的佛刀隔开两刃。如同古井一般的眼眸扫向大和守和加州清光，他徐徐说道：“有什么方法就请说吧。”没有办法，就只能按照他们的方法来。
黑发红眼的付丧神有些悲哀的看着场中的情景。这和良子封印他的记忆那天何其相似。但又有不同。
他低声说道：“虽然我们都是刀剑化作的付丧神，但有一点却是不同。”
莺丸轻轻问道：“因为你是初始刀？”
加州清光微微点头。“初始刀不是审神者锻出来的刀，会提前接受时政的培训，然后直接分配给每个本丸。世人所知的，就只有我们五振而已。很多人都忘记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别的刀一起担任过初始刀。”
“他们分别是小狐丸和鹤丸国永。”
不远处的阴影里，靠在树干上的银鹤闻言回头，他的脚下放着狮子王，伊达刀和三条家的其他刀剑。树影在他脸上描绘斑驳的花纹，银色的面庞因着一点光就能熠熠生辉。他抱着手，挑着眉笑了笑。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就像一个外刃，完全不掺和这一边的讨论。
小狐丸的刀身靠在他身后的树上，金色的刀身，白色的刀柄，上面绑缚着一根长长的绳子。压切长谷部觉得有点眼熟。这不是他曾经把审神者绑回本丸的防暗堕绳子吗？居然这只来历不明的鹤手上？
没有人催促，没有人对加州清光现在讲述这些无关内容有意见。也许他们心里还存有一份侥幸，毕竟那是三日月啊。
“小狐丸是三日月的兄长，又经历过培训，即使是分灵，也会对同生契有所印象。为什么他对此从不发表任何看法？鹤丸殿，你觉得呢？”
银色的鹤懒洋洋的笑着说：“我可是最晚来的诶。也许是被下了封口令，也许是为了弟弟好。谁知道呢？”
加州的面容浮现出痛苦，低下头，脑后的小辫子，垂在肩膀上，向下滴着水。他有点不想看扶着自己的大和守安定。白衣的打刀青年沉默着，想起了审神者来拜访他时说过的话。
“是啊。也许是为了三日月殿好。可这样真的好吗？”
红眼的打刀杵着刀的手略微收紧。良子当初也是为了他好。可那是他愿意的吗？他也为了良子好。良子又愿意吗？
“小狐丸殿想要成全三日月殿的心愿。即便他为了保住审神者的生命，已经源源不断的通过同生契输送了百来年的灵力。”
有这么久？初代不是刚刚来到本丸的吗？
其余刃都有些动容，纷纷在心里回忆着过往三日月的一言一行以印证这个消息。
黑色的狐狸式神趴在鹤丸国永的肩头上补充道：“这座本丸的三日月宗近是应初代心愿而来，可锻出四小时没多久，审神者的气息突然消失。当时的鹤丸大人要去时空缝隙中找寻审神者，等不到锻刀完毕，于是拜托我最后将刀取出来。那是审神者余下的气息还要提供给其他刀剑维持人身。三日月殿就一直没有化形。直到最后，鹤丸大人一去不回，本丸内的刀剑逐渐消失。监察部的人来查看的时候就只剩下他一刃了。当时咱想着审神者从未看到过自己的三日月，一定要留下来，就把囤的御守一个一个拆开，将里面的灵力提供给三日月殿化形。”
加州清光略带嘲讽的笑道：“所以三日月自从化形以来，就完全是靠初代遗留下来的灵力维持这个本丸。审神者就算失踪的找不到人影，遗留下的御守还在持续不断的抽取自身的灵力供给他。能不能问一下，你给三日月挂着的御守上写着什么？”
黑狐狸小声回答：“家宅安宁。”
“哎。孽缘。”小乌丸叹气。
数珠丸恒次低声诵念佛偈。“一应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江雪左文字也微微垂眉。“何以别离久，何以少团栾。何以飘零去，何以不得安。”
神明应邀而至，所见之处，却无邀约之人。
只能凭着一枚小小的御守，感应着无法触摸到的温度。
宴尚未赴，人还没有见。
单方面接受对方毫无保留的灵力供给不是他的处事风格。至少礼尚往来，至少要见她一面。是少女，还是老妇，是华贵的姬君，还是撑篙的渔女。
最初的一点心愿，经过数百年的压抑和幻想，最终酿成苦酒。
饮一杯入喉，烧灼内心的究竟是自己的坚持，还是无法倾诉的情意。
想要归去，奈何心有不甘。
终究意难平。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水中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