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皮囊》缄默客

1、弗丽嘉之泪

　　“莫尔，去取一下不死鸟脱落的羽毛，速度快点！””一个身长不过十厘米的小人冲着一处尖声叫喊，然后转向一个人类青年，语气轻柔地吩咐，“还有，大人，麻烦您把‘魇的皮肤’递给我一下。”

　　“好，克里斯，你等一下！”另一个小人莫尔飞奔离开。

　　“好。”一个人类青年男性回道，弓着身子迈步小心翼翼避开到处忙得热火朝天的地精们，他在矮小的屋子里根本就展不开身子。
　　青年走到存放原料的柜子前，循着抽屉旁的标注找到魇的皮肤，取了出来。

　　这个柜子对于矮小的地精来说如同北方的神山一样高耸，里面存放着摩德地精一族历代搜集的数以万计的奇特材料，找寻起来需要攀爬大半天的楼梯，但对于一名青壮年人类来说只是一踮脚一抬手的事。

　　青年取出只有一节大拇指大小的皮肤后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回去，将皮肤交给那个名叫克里斯的地精，轻声询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克里斯接过皮肤，抱在怀中，身体被皮肤的重量压得向下坠了一点，有些吃力地闷声回答：“没有了，大人。”然后他全力将皮肤一抛，丢进面前的冶炼炉中，炉子里的火苗接触到皮肤顿时蹿高了几厘米，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吓得克里斯往后退了几步。
　　“大人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我们怎敢再麻烦您呢？”克里斯确认火苗不会烫到自己后，拍了拍身上的炉灰，朝青年鞠躬以示敬意，“您只需要静静等待一会就可以了，您要的商品今天就能完成，确切来说马上就好。”

　　“嗯，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青年的语气一如既往十分温和。

　　就在这时，刚刚冲出去的莫尔飞快地跑回来了，差一点点就撞到青年的靴子。他头顶着一片比通红的羽毛，羽毛几乎要垂到地上去了：“克里斯，我回来啦！！”

　　“不错，时机刚刚好！你快点把羽毛丢进去！”

　　莫尔闻言立马把头上的羽毛丢进冶炼炉，然后立马退开，退开的过程中因为太过着急不小心跌坐在了青年的脚旁。

　　还没有碰到炉火，原本就红得要滴血的羽毛突然开始燃烧起来，耀眼的红色火焰形成一只展翅而飞的鸟儿形状冲天而去，然后火焰渐渐变小熄灭，羽毛被炉火吞噬，炉火也从一开始耀眼的红色变成了漂亮的冰蓝色，但其中传来的热浪却一阵高过一阵。
　　火焰中心却凭空凝结出了一滴银蓝色交杂的水珠，中间还点缀着一抹红色。水珠越滚越大，银色蓝色逐渐分离，蓝色被银色环绕形成一个棱形宝石，宝石中心的红如同火焰般跳动着，银色环绕在外边将宝石包围起来。

　　宝石甫一形成就爆发了耀眼的光彩，诱人无比。整个屋子的生灵在宝石形成的那一瞬间都在心底感受到了一股爱怜之意，像是母亲在亲吻孩子的额头。

　　“我亲爱的孩子啊。”轻柔空灵的声音在所有人的心间奏响，如同清风拂过森林大地，掠过无边的海洋，飘向那无名之地。

　　克里斯眯着眼用比他还要大上不少的火钳取出宝石，将其镶嵌在早早准备好的秘银制成的项链上。项链的凹糟刚刚好被宝石填满，契合无比，仿若天成。

　　克里斯朝青年半跪下身子：“大人，好了。”

　　“您的弗丽嘉之泪。戴上她后就是世界的孩子，享受世间一切恩赐。”

　　青年接过项链，仔细端详了一下，秘银在火焰的照耀下显露出金色的魔纹，魔纹像是有生命一样不断流转变化，是让人赞叹不已的工艺。
　　他十分满意，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地精们，朝他们温和一笑，笑容牵动了眼角的泪痣，和善又亲近：“谢谢，麻烦你们了。”

　　莫尔擦了下脸上的汗，听见青年的声音抬起头来，刚刚好与青年对视，莫尔的心跳被吓得瞬间停了一拍。他垂下眸子掩盖住心中的惧意，从地上爬起来朝青年恭敬鞠躬：“为大人服务，是我们的荣幸。请大人跟我走。”

　　无论皮囊再怎么友善温和，这可都是人类——贪婪的人类呀。

　　万一对方将自己一族抓走，等待他们的只有暗无天日的生活，而且还没有反抗的力量，莫尔想着。

　　地精各族都擅长炼制一些精巧奇妙的宝贝，一般居住在瑟恩森林的深处，以森林自然孕育的森林之晶为生。因为地精一族十分罕见，其炼制的宝物也常常能在人类贵族之中卖出一份高价，所以有一些偷猎者为了巨额利润，潜入危机四伏的瑟恩森林抓捕地精。
　　而那些被抓住的地精命运自然都十分悲惨，他们的力量与人类相比太过弱小，没有办法反抗强大的人类，只能被永无止境地压榨劳力，日复一日地劳作，直到生命的消亡。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地精各族不停地向香森林深处搬迁，人类不敢太过深入森林，渐渐地已经很少碰到彼此了。

　　但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类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半个月前突然到来，给了他们大概够族里生存十年的森林之晶，请他们炼制一件弗丽嘉之泪。

　　森林之晶是瑟恩森林的精华结晶，里面蕴含着强大的元素之力，一般会深埋在地脉深处，十分罕见，而且如果没有专门的开采方式一旦将森林之晶挖出，森林之晶就会消散在空中。

　　所以这个人类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么多森林之晶的呢？莫尔想不明白。

　　地精们本来就打不过人类，更别提对方还给了丰厚的酬劳，于是族里最好的锻造大师克里斯咬咬牙答应了。

　　随后的时间里这个人类隔个两三天就会来一次，没有告诉过他们他的名字，所以地精们就称呼他为“大人”。这位“大人”每次也没做什么，也没有提出什么其他的要求，就是帮地精们干点活。

　　人类和地精体型差距很大，有些对人类来说很简单的活对地精来说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完成。

　　这个人类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就在力所能及地散发善意，帮他们解决了很多困难。
　　但莫尔就是怕，其他地精面上不说但其实心里也怕。

　　毕竟他是一个人类。

　　贪婪的人类呀。

　　青年看着慌忙低头的莫尔，心里微微一动，没有说什么，无奈地笑了笑跟随在莫尔的身后离开。

　　“对了，你们可以叫我厄里修斯。”他想起来自己还没告诉对方他的名字，既然以后可能再不相见，告诉他们也无妨。

　　莫尔只顾着低头带路，没有回应青年的话。
　　“大人，到了。”

　　厄里修斯轻轻叹了一声，跨出地精的小屋，灿烂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阳光温暖却有些刺目，让他眯了眯眼睛。
　　地精不喜欢阳光，莫尔没有跟出来，他在屋内朝青年又鞠了一躬：“告辞了，大人。”然后飞快地跑了回去，转眼就消失了。

　　厄里修斯望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向密林中走去。他知道地精一直都在提防着他，即使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危害对方的事情。

　　他能理解地精对人的恐惧，却也不在乎他们对他的看法。

　　毕竟他们都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以后再不相见。
　　厄里修斯放下嘴角的弧度，神色变得淡漠。他平缓地走在森林之间，朝着瑟恩森林更深处走去。

　　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古木，层层叠叠的树叶使阳光几乎照不到地面，整个森林的气氛十分昏暗，有些阴沉。树根蟠根错节，上面铺着厚厚的一层腐叶，弥漫着一种古老腐朽的气息，让人憋闷得喘不过气。

　　就像传说中生活在深海海底的尘世巨蟒将整个世界盘起环绕，硕大阴冷的黄金蛇瞳注视着你在这世间的一举一动。
　　头皮发麻，想要逃离——这是人类进入瑟恩森林之后的本能，也是被怪物盯上后的本能。人要想在森林中生存，先要克服刻在血脉里的本能。

　　很多妄图深入森林的人类都被这无时无刻笼罩在身上的危机感逼疯了。
　　人行走在瑟恩森林之中，越往深处走那种被整个森林注视的感觉就越发强烈。生活在其中的魔兽似乎和森林是一体的，经验最丰富的战士也无法察觉到它们的靠近。魔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咬断你的咽喉，你直到头颅抛飞的那一刻才能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在这之前一无所觉。

　　可是厄里修斯行走在树林的心脉处却如同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样，姿态优雅，像个古老的贵族，只能堪称清秀的面容仿佛高贵无比，如同神祇般淡漠仁慈。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周围没有一只魔兽，森林在这个青年面前好像收起了他的獠牙。

　　“你回来了。”厄里修斯突然被人从后面环住腰，来人呢喃着，“你知道我讨厌那群地精，我不想你和它们待在一起。”

　　厄里修斯将环在腰间的手拍下，嘴角微微弯了一下，神色不变地继续保持刚才的速度向前走去：“你才刚成年，身上魇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去。如果想要去人类管辖的领地，就必须要有弗丽嘉之泪的庇护才能不被人发现你魇的身份，而弗丽嘉之泪只有地精一族可以炼制。”

　　“还是说，你不想要去见她了？”他突然站定在原地，转身朝向身后的青年，眼里是一片促狭的笑意。

　　“不，我想。”青年不满地瘪了瘪嘴，“但我还是不喜欢你去找那些地精。”

　　厄里修斯摇头笑了笑，将弗丽嘉之泪戴在青年的颈项上。他的目光在青年的脸上停留了一下。

　　青年不似厄里修斯拥有着平凡的黑发黑眼，他有着一头淡金色的长发，似在阳光下闪耀的金子，一双同样瑰丽的鎏金眼眸。身材修长，肌肤如同玉石般细腻光滑，他是上天最喜爱的宠儿，将一切美好都赐予了他，不像是人类，反而像居住在森林遥远彼端的精灵。

　　他是一颗比弗丽嘉之泪还要动人的宝石。

　　但青年俊逸出尘的五官却莫名又透出一股邪性，金色的眸子里却又是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狡黠，瘪起的嘴让他显得有些可爱。

　　诡异无比的气质相互交融，有些不太和谐，就像盗窃了他人的皮囊。

　　厄里修斯移开目光，垂下眸子：“洛德尔，明日我们就出发吧。”

　　“嗯。”洛德尔又从后面黏了上来，将头轻轻放在青年的肩上，轻轻地抱住他。

　　他的表情近乎是迷恋，气质更显得邪性，却又透着一股孩子般的无助。

　　“你真好。”

　　“喜欢。”

　　魇一开始只是一团莫名诞生在瑟恩森林深处的黑雾，四处漂泊无所依靠，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

　　当魇长大后会选择一种生物作为自己的种族，然后浮萍一生就此落根，直到某日又无声无息地消失，自愿步入自己的消亡。

　　魇选择种族之后虽然因为天赋外表还可以用法术变化，但种族却是无可更改的。一只魇的脸，代表着他们生命中最庄重的选择。

　　他们的感情如同不死鸟的火焰，灼人又真挚，要把一切燃烧成飞灰，不会管你愿不愿意，蛮横又不讲道理。

　　他们的喜欢，代表着他们可以为你付出一切，是世界上最热烈的欢喜。

　　可他们的爱，却又要求对方回馈一份同样热情又永不变质的感情。

　　被一只魇喜欢，无疑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可被魇爱上，这际遇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文的时候仔细点鸭，因为是短篇所以漏了某一句话可能逻辑就接不上了，如果有疑问的话可以讲出来，虽然后文应该都会提到的。
小的第一篇文，所以如果有什么意见非常欢迎，就是……麻烦……提意见的时候力道稍微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