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游戏》赤吾

50、噩梦

　　沈警官倒了杯热水，揉着额头疲惫不已。

　　“老沈，那孩子还那样呢？”

　　“恩。”

　　周警官摸摸下巴，想到那个丁点大的小女孩被送到警局还淡然无畏的模样，不看好道：“这孩子有一套自己诡异的是非观念，正义感过了头，可是不折不扣的犯罪分子标志啊。如今还死不悔改，是你一直坚持不给人送到少管所，现在又搞不定，你还打算一直耗着不成？”

　　“这孩子心眼是好的，好好教她会听的。如果送了少管所，一生都没办法撕开这个标签了。”

　　“你就会给自己揽事做。”

　　沈警官苦笑：“这孩子妈妈也就她一个依靠，如果可以，自然是要帮把手的。”

　　“不是说叶医生过来看过吗？他怎么说？”

　　“他说这孩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没有精神疾病，性格也很冷静理智。还说这种口角之争引发的争吵打闹很正常，不一样的不过是江蕴力气大，没轻重罢了。怀璧有罪，我们更应该教她怎么控制自己的力气。”

　　周警官不赞同地摇头：“她当初那话可不像是说笑一时气上头的表现。”

　　周警官说的是他们把江蕴带去医院看那几个被打残的小孩面对他们伤心欲绝的父母企图让她认识到自己错误时江蕴说的话。

　　她当时冷笑：“他们不该打么？都说养不教父之过。你们教不好还不允许我好好教训？既然如此，不然也让他们失去父亲切身体会一下如何？如果我们平等了，我一定会不计前嫌甚至给他们磕头道歉。也让别人看看你们这些母亲是和哪个不干不净的人生下这样的杂种。”

　　当时就有两对父母被她吓到抓着他们说江蕴精神不正常。

　　别说是他们了，陪着江蕴前去的周警官想到当时江蕴的神情都被唬住了，有种她真的会提刀立马把那几个父亲给杀了的感觉。

　　叶医生说的话在理，可警局是一个明辨是非的地方，怎么可能教一个小小年纪把别人都打残了的孩子下次下手轻一点这种事情？

　　沈警官叹了口气：“我再试试看吧。有两个小孩的父母揪着她不放，如果她不道歉，恐怕这事难了。”

　　江蕴看着曾经发生的一幕幕，摸不透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果只是做梦梦到往昔，她不应该能看到这些警官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聊天说的话。可那些记忆却没有半点违和，真真切切按照她成长的轨迹发展着。

　　那一年，她十岁，和母亲住在廉价的租房里。疲惫于工作的母亲每次回来都带着笑容，告诉她等她上中学，她就会买一个窗明几净的大房子。

　　江蕴只希望母亲能好好的，不要那么拼命，她不在乎大房子。

　　同一片地区的孩子都在一个学校上学，都知道江蕴的单亲家庭，总是羞辱她没爸爸。江蕴从没说过什么，加上看起来就是小小软软的一个，别人都以为她好欺负。

　　直到那一天，几个男孩子放学围着她打闹。

　　“江蕴你爸爸呢？”

　　“我听我妈妈说，江蕴压根不知道她爸爸是谁。她妈妈男朋友太多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妈妈以后还得给她添小弟弟呢，嘻嘻嘻，她妈妈的钱都是男人睡她的钱，脏脏脏。”

　　以前他们只会说她是个没爸爸的小杂种，天天在她面前炫耀他们爸爸对他们多好，买了什么东西。可不知道是不是听父母的闲话听多了，学了几句，知道不好在众人面前说，就到她面前嘲讽她。

　　当时江蕴直接蹲下/身，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的书包好好地放好，从书包里掏出了那件丑的人神共愤，除了升国旗压根不穿的校服，好好地穿好了，然后朝嘻哈笑话她的几个男生冲了过去。

　　要不是下班的老师听到这里的动静过来看，指不定都有人被她给打死了。

　　接着她就被送到了警局。本以为她会反抗会辩解的警/察看到这么乖乖巧巧的女孩还不可思议，就听到她说：“不要告诉我妈妈我打架了。”

　　这事当然不可能不通知父母。

　　江妈怎么都不相信自己孩子把几个大男孩打进了医院，问起江蕴，江蕴也只是说是她干的，可问她为什么，她却只是说对方嘴不干净，不肯多说。

　　江妈工作正在关键的地方，忙到两头跑，急得直冒汗，一方面为了将来的好生活不能够耽误工作，一方面又是自己为之努力奋斗宝贝的女儿。

　　江蕴不肯道歉江妈自然支持她，她很清楚自己的女儿乖巧懂事，肯定是人家的孩子没教养好才会这样。

　　母女两一个不肯低头，一个无条件支持，对面那些家长也不肯放手，事情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喝了杯热水休息了会儿，沈警官又去找江蕴谈心。

　　“你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我就直接说了吧。你把人打成这样，他们众口一心说你是谋杀未遂都是可以的。就算你有未成年保护法，今后的履历上也会留下一个污点。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叔叔，告诉我为什么要打他们？”

　　江蕴没什么表情：“他们难道还没醒吗？你怎么不问他们？”

　　沈警官不自在地咳了声。

　　当然是找那几个孩子问过情况的，几个孩子都被吓傻了，也知道是自己讲的话惹得麻烦，加上江蕴还去他们病房“威胁”让他们没爸爸，哪里敢说。要是他们能自己决定，他们肯定低头再也不惹这瘟神完事。

　　可坚持追究的是他们的父母，哪里会知道孩子的心事，只知道自己的宝贝疙瘩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

　　就算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也不能上手不是？就是打了，怎么可以把人往死里打呢？

　　他们压根没想过几个男孩围着一个女孩说羞辱的话语会对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造成什么样的心理阴影，也不曾想过一个女孩气到直接对着几个大男孩动手是怎么样的决心。他们只知道江蕴古怪的一把子力气，差点把他们捧在心上的珍宝给杀了。

　　尤其是江蕴放话他们不会教育孩子之后，哪怕当时被一个小孩给唬住了，可事后回想起来只剩愤怒。

　　大人是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可以挑衅的吗？！他们不配教孩子，这么个下手没轻没重没教养的小丫头片子倒是会了？

　　于是说什么都要江蕴一个个上门给他们道歉，还要她在全校面前作自我检讨，否则这事没完，直接走法律程序。

　　想到他们大度的原谅一个下手狠毒的女孩子还不要这么个单亲家庭赔付医疗费，觉得自己简直善解人意到不行，结果人还觉得他们好欺负不肯低头呢！

　　沈警官见过很多案子，自然理解双方的态度，说不上谁对谁错。但从执法人员的角度看，动手就是不对。

　　突破口还在江蕴这里。

　　“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你母亲想想吧。你妈妈一个人赚钱养家本来就辛苦，如今还为了你到处奔波。对你而言只是不松口罢了，可你妈妈怎么可能放着你在警局，看着你进少管所？她爱你才相信你，支持你。但这不是你不服输不低头的理由。”

　　先前所有的讲道理讲法律说将来都没用，可沈警官惊讶地发现江蕴竟然有所松动。

　　“那难道他们说那种不负责任的话我就应该当做没听到吗？”

　　沈警官看出江蕴有倾诉的欲望，忙不迭问：“他们说了什么呢？”

　　江蕴抿唇，看向沈警官：“他们说我是个没爸爸的杂种。”

　　沈警官总觉得江蕴有所隐瞒，但又想，一个丁大点的孩子怎么可能忍住不吐出愤怒到让她动手的话，就没再多想。

　　几个男孩被打到怕了，自然也不敢说出那不干不净的话。

　　所有人都颇为费解，就为了这么一件口舌之争的小事，闹得差点不可挽回。尤其是那几名家长，更觉得是无妄之灾。

　　在他们看来，小孩子不懂事，看到什么说什么，江蕴的确没爸爸，就算说得难听了些，这也是事实。学校里又不是没有别的孩子说，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天/朝对冷暴力不重视，可道德上他们的确站不住脚，加上孩子们伤势虽然重，但江蕴几乎都是挑让他们疼的方式打，倒没落什么病根，养上一个月又是活蹦乱跳的小猴子。对江蕴的惩罚也就松了口，也不硬压着江蕴低头道歉了。

　　可却加上了一点，要想不付医疗费，至少得把人关警局教育那么个十天半月地再放出来。

　　江妈自然选择赔钱，可抵不过江蕴心疼她赚钱不易自愿留下来。

　　事后那些家长没少出门吹嘘他们是多么地善解人意，孩子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还愿意照顾人家单亲家庭不容易轻飘飘地放下，收获了口舌妇们一通的赞赏。搞得江蕴一家在那一片出了名。

　　当然，是没教养的坏名声，加上那些人暗地里说的江妈出去卖的的话，说这对母女不愧是亲生的，都是一个模子的贱。对江家母女指指点点，偏偏不让她们听真切。

　　江妈气到不行，干脆提早进行了搬家计划，碰巧搬到了戚煜家隔壁。

　　为了不给江妈惹麻烦，江蕴这半个月的教育进行得很认真，因为这件事她意识到武力是最行不通的东西，这才养成了今后弱小无助的表面形象。

　　可有些面具，带的久了，连自己都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