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彼岸》青木黎黎

4、嫁衣

　　“小姐……姑爷，姑爷他逃婚了。”

　　她愣住，葱白十指死死攥着嫁衣，半响才仿佛回神般转过身，缓缓闭上眼，睫毛轻轻颤动，“我知道了。”

　　丫鬟偷瞄自家小姐，妆容精致，连如玉的手指上都涂着鲜红的蔻丹，真正地美到每一根头发丝，每一片指甲缝，逶迤拖地的绣凤嫁衣，更是火红得炙热，心中叹息这样一位大美人为何会被人嫌弃到连夜逃婚的地步。

　　……

　　……

　　他不爱她，她一直都知道的。

　　他们三个青梅竹马，他的目光却总停留在那个人身上，不管她追逐他多久，他从来不会回过头来看看她，就算那个人去世了也一样。

　　她呆坐在闺房里想了一夜，红蜡烛已经熄了，烛泪在红木桌上凝固、扭曲。

　　娘亲找过来，小心而委婉地劝她放弃，另觅良人时，她下意识地拒绝了，反应过来后苦笑着告诉娘亲，“我还不想放弃。”

　　“我总是想着我能感动他，可是到头来我只感动了自己。”

　　为了迎合他的口味，她学会了洗手作羹汤。

　　为了让他心悦，她可以收敛大小姐的脾气。

　　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她满怀期待地缝制嫁衣。

　　“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我爱的是他，还是这些年的执念。”

　　“但我还是想去找他。”

　　她很固执，认定的事就是一辈子，就算痛得撕心裂肺，也要一遍一遍地撕开伤口，不让它愈合，似乎只有死亡才能让她对他的爱停止、消失。

　　娘亲不再劝她，她就这么穿着火红的嫁衣开始追寻他。

　　一身嫁衣的她惹人注目，更惹人非议，不过她一手出神入化的鞭法也让她在江湖中不受欺～辱。

　　她不顾流言蜚语，执着于他，而他总是在她快要追上的时候先一步离开。

　　她追了他十年，嫁衣缝制了一套又一套……

　　直到她病重，他才愿意停下。

　　看着他，她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收敛脾气，学着那个人的温婉，一步步变成那个人，变得不再像自己……为了他，她居然耗费了那么多年……

　　她用尽全部的力气、仿佛燃烧着生命来爱他，可如今她真的要死了，那么，连心脏都破碎、身体都枯竭、灵魂都消亡以后，她对他的爱是否能够终结？

　　“若有来世，不与君相见。”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执念，她盯着他的眼睛，将红盖头一点一点剪碎，手一扬，红色的碎布片下，那双不复灵动的眼睛缓缓闭上。

　　她追了他这么久，也不过只是一场虚妄。

　　梦醒，万事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