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莫相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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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相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故事说了/一遍一遍/辗转几生再见/别来无恙/怕负深情唯有/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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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天庭的兔子，只要是白的，不用多想，一定产自月宫。
没错，我就是月宫上的月兔——之一。
有道是，月宫月兔数不尽，捞一把，清蒸红烧炒蒜仁，撒些盐，少许醋，赛过珍馐和美馔。
我听得瑟瑟发抖，气得是心肝儿疼。
天庭这群丧心病狂的，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但一想到最初传唱出这话的，乃是中坛元帅、威灵显赫大将军、三坛海会大神（下略数个前缀很长的尊称）……的李哪吒，我就怂了，把自己埋在兔兔堆里自闭了。
人家是凶名显赫的战神，我只是月宫籍籍无名的小小仙子，这差距比天大的实力悬殊，哪能杠上呢！明摆着千里送兔头给人麻辣了下酒吃呢不是！
抹一把辛酸泪噫呜呜呜。
【二】
近来嫦娥仙子不知脑袋抽的什么风，兴致勃勃学起了做糕点，并且给这种新式团团取了个简单便捷好记又好听的名字——
月饼。
我对着一笼又一笼的白面团子陷入沉思。
这咋不叫月团呢？？
明明叫团更生动形象不是吗！！
所以仙子您为何执着要给取个「饼」？再说真正的月饼也不长这样儿啊！
在外看来，月宫嫦娥是蝉联多年的天界第一美人，但在我看来，这位仙子她脑子绝对有病，什么清冷孤高禁欲美人……都是假的好吗。我陪着她在这月宫数万年，深知女神这称号后面应该还跟着一字，是女神——经啊！
但待在月宫确实无事可做。
嫦娥仙子要做糕点，正好能打发时间，我心里抱怨吐槽两句，打水揉面做馅料照样很积极。
等仙子过完了厨神的瘾，我们就对着这堆摞得比月桂树还高的月饼犯了难，这要是让月宫的所有活物来吃，那也得吃上个三年五载，而且是早中晚顿顿都吃！
别吧，兔子吃不了月饼的……我还是比较喜欢胡萝卜和大白菜叶子噫呜呜呜。
“小兔兔，有法子了。你把这些月饼打包起来，给天庭的诸位神将仙子们送去，这样不就解决了！”
嫦娥仙子兴奋地一锤掌心，然后挥手，哗啦啦掉下一堆和月饼一样高的点心盒子。
我睁着一双死鱼眼，“仙子，没事送人家饼吃干嘛，我们天庭又不兴过节送礼。难道要说月宫的月饼通货膨胀了，这会儿是欢乐酬宾大放送？”
嫦娥仙子的纤纤细手顿时戳在我脑门上。
“你这兔丫头！都嘱咐你莫讲这些本仙子听不懂的凡人言语。或许真该让三太子收了你去做顿兔肉火锅算了！”
“哇啊啊女神大人您好狠的心，再怎么说我也是陪伴了您几万年啊……”
我瞪大了眼睛，委屈地直抹眼泪，哭得那叫个肝肠寸断。
嫦娥仙子从地上的兔子堆里随手抱起一只，高贵冷艳地哼了声：“月宫不缺你一只兔子。月宫多的是兔子。月宫没有你这样蠢蠢笨笨的兔子。”
“嘤嘤嘤……”我继续哭。
“赶快把这些月饼打包送走，堆在这儿，一点儿都不赏心悦目。”
嫦娥仙子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留我一只兔子在那哭完了抹抹眼泪，哼哧哼哧地做苦力。
什么，你说地面里还有一堆兔子？
没错这里是还有一堆兔子但是这些兔子它们只会遍地跑和卖卖萌，根本不会帮我的忙好吗！王母娘娘啊，您说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等送完月饼回来，我一定要顺走嫦娥的美容养颜丹当做劳力费呜呜呜。
兔兔可不是好欺负的！口亨！
【三】
月桂树下的吴刚哥哥、南天门的守门天将、蟠桃园的酒鬼土地神……
我点着手指算还剩几家没送，月饼盒还剩几个，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直到再也找不到一家还没送的神将仙官时，我瞪着那最后一盒月饼，差点没把它给瞪出朵花儿来。
这天庭里还有谁没送，那就是……李大将军家。
我本想着天庭那么多神仙，嫦娥仙子这堆月饼怎么着也不够送的，可没想到这数目就是刚刚好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李将军家……李哪吒哦！那个放出话说要吃清蒸红烧兔肉的三太子哦！我这一去不就是肉包子打狗……啊呸呸，自己送食材上门吗！
然而我还不能不去，天庭上到帝后下到扫把星都收到了月宫的月饼，要是唯独漏了这位煞神的份，看看三千年前那场蟠桃会没请齐天大圣的结局没？这就是参考答案。主角换成哪吒，差不多，不，是绝对会演变成月宫惨剧的好吗。
我捧着月饼盒深呼吸，抓抓头发，扯扯手链，跺跺脚，踌躇了半天，才一咬牙往哪吒的行宫走去。
慢慢的，近了。
行宫大门外倚靠着一个人影。
我垂着头不敢细看。但越走近，就越觉得眼熟是怎么一回事？
没忍住抬了头，我望向那人，看清楚他的一瞬间，顿时就吓得快要原地魂飞魄散——卧槽这不是李哪吒本人吗！！夭寿啦他行宫外的守卫哪里去了？
身子僵硬得迈不开步，我条件反射想掉头跑，但一想到没把月饼送到的恐怖后果，我还是坚强忍住了这股冲动，一小步一小步的硬生生挪到行宫大门前。
站在他——哪吒面前。
少年有着天地间最隽秀的眉目，额间火红的魔丸印记更是为他增色不少。身姿挺拔战功赫赫的美少年郎，天庭不知多少仙娥神女为之神魂颠倒，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估计也会是其中一员。
我怯怯抬眼看他。
而哪吒漫不经心地笑着。
刹那间，像落到了地狱深处，望见满池的业火红莲。
【四】
时间往上追溯个几千年，到殷商时代，今日威风凛凛的战神，曾经也是个小屁孩儿——虽然这个小屁孩儿一点都不普通。
我却早已是月宫的月兔，与嫦娥仙子相伴了千年万年，看月上一成不变的风景，看吴刚仿佛不知疲倦地伐桂，看人间刹那里沧海桑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漫长，永远，往返，无边无际。
神的生命没有所谓尽头，向着未来无限延伸。
所以在这种乏味的生活里偶尔下个凡找点乐趣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不是？
我与李哪吒结下的梁子，就在我某次到人间时，一不小心、真的只是非常不小心地、一时没把控好降落方向，然后轻轻地……砸在了他身上。
就是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回到月宫后就给忘了。
后来封神大战一役，天庭册封众神，其中站在最前头的有位俊俏少年，我还和旁的凑热闹的仙娥对其评头论足，从头到尾感叹了一通，完了跟着嫦娥仙子回去，不成想那少年将军竟随后就来月宫拜访，还指名道姓要月宫的月兔。
当时真差点没把我吓得变回原形。我可是听说了他的那些事迹，方才我那通肆无忌惮的言论，被他听见了？别吧，我可是从头夸到尾的诶！还是说威灵显赫大将军这般小气，半句议论都说不得？
我慢吞吞地从嫦娥仙子背后挪出来，怯生生看着宫门前满身凶杀之气的少年。
他一见我，咧嘴笑了。
“月宫的月兔，可让小爷逮到了！这回看你还跑不跑得了。”
“……”
嗯？啥玩意儿？开场白不对啊？这怎么一副我俩早就认识而且还有陈年旧事算账来的亚子？
他赤色的眸子牢牢盯着我。
“你可还记得十几年前，陈塘关——”
“……？”
“东海岸边。”
“……？？”
“你从天上掉了下来。”
“……？？？”
见我还是一副茫然表情，少年将军脸色阴沉了下去。
“你当时与我说好次日再见，然后就爽了约！”咬牙切齿，怒火丛生。
“……”
我好像想起来了。
那天我不慎砸到一个孩子身上，可他却毫发无伤。我着急赶路，那孩子却拽着我头发不松手，说什么也不让走，非要我陪他玩。
我拿出神仙身份吓唬他，没想他根本就不怕，我无奈只好明说有急事，随口敷衍明日再陪他玩……然后，然后我办完事怕被发现私下凡间就直接回月宫了，什么约定，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脸色红了又白，我根本就想不到，那个孩子十几天后会变成天庭战神站在月宫门前，气势汹汹，不达目的不罢休。
顿时李哪吒的丰功伟绩又在我脑袋里滚筒式地放映。
三岁扛天雷，七岁闯龙宫、掀天牢，十六岁打遍妖界令妖闻风丧胆……
不能认，打死也不能认！
我坚决不承认那天有下凡间，还狡辩说月宫月兔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怎能说就是我？
本以为他会就此放弃，或者暴起伤人，可李哪吒只是定定看了我许久，忽地冷冷一笑，“小爷的鸽子可没那么好放。小兔子，你等着瞧。”
他转身走了。
然后隔天那句打油诗就传遍了整个天庭。
自那以后，我只要经过将军行宫方圆百里，接着就会有一个毽子从天而降，正中我脑袋。
更多时候我好好待在月宫，也会有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毽子，在一堆一堆一毛一样的白兔子里，精准地砸中我脆弱的小身板。
而且这还不止！！
分明是我被毽子砸中，按理说我才是受害兔，结果我还要把这个万恶的毽子完好无损地送回它主人手上。
我也不是没奋起反抗过，但李哪吒一句私自下凡就让我怂了。
他拿捏住我的软肋，虽然我咬死不认，但我下凡是事实，我终归心虚。再说他一个大将军要指罪我这小小月兔，天庭信他、还是信我？一目了然的道理。
综合以上种种原因，几千年来我被欺压得可惨了。
惨到什么程度呢？我曾一度想抢走吴刚哥哥的斧子抹脖子死掉算了！还不是抢不过来，要继续活着受罪。
所以别说对着他那张脸犯花痴，就光是听到这家伙的名字，我整个兔都不好了。
呜呜呜。
【五】
回忆完毕。
我即使是一步一寸的蜗牛速度，此刻也已经挪到哪吒面前了。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赤色眸子，我只觉自己小命要呜呼，赶紧把月饼往前一送，磕磕绊绊表明这是嫦娥仙子所赠，天庭人手一份，现在礼送到了我就不在这里碍着您的眼，我这就走拜拜不用送了谢谢您嘞。
哪吒接过月饼，也不多看一眼，伸手就拽住了我后衣领：“你站住。”
“平白让小爷等了这么久。才不过刚来，这就想走了？”
我简直欲哭无泪。他又想干嘛！
“将军……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嫦娥仙子还在等我回去呢。”
大佬求放过呜呜呜。这都几千年过去了，有必要记仇那——么久吗！难道欺负我这么多回还不够弥补当年对你幼小心灵造成的创伤？我们是不是也该把这一页翻过去，开始谱写历史的新篇章了？
哪吒撇嘴，“月宫多的是兔子，不缺你这一只。”
他把我身子扭过来，我脑袋埋得低低的。
“小白，你抬头。”他说。
别的神仙或喊我月兔仙子、要么直呼月兔，或者嫦娥那样，高兴了喊兔兔小宝贝，一般高兴喊兔丫头，不高兴就喊蠢兔子，总之就缺不了个兔。只有他，李哪吒，除了来第一天他喊我月宫月兔，往后都叫我小白。
不是小白兔的小白，是小白痴的小白。
我听了，不动。
他也不重复第二遍，强硬抬起我下巴，迫使两人目光相接。另一手晃了晃月饼盒，懒懒问：“谁做的？”
我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开口道：“盒子表面的礼花是我系的……”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哪吒勾着我下巴的手掐住了我脸上软肉，拇指暧昧抚过唇瓣，那双赤色眼眸渐暗下来。
“嫦娥仙子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依小爷看，她最多刻了个模子，其余工序都是你做的吧。”
“……”知道你还问！挖坑等我跳吗！
我瞪着眼睛，敢怒不敢言。
他却是被取悦了般，扬唇笑起来。
少年慢慢逼近我，说：“小白你又准备骗我。你说，小爷怎么办才好？”
……当然是凉拌海蜇粉。
我在心里接话，面上却忍不住流露惊慌失措的神色。
现在能咋办？也只能祈祷这位大爷心情好，高抬贵手放我离开。
但这世上最多的事是什么呢？
事与愿违。
被噙住嘴唇的那刻，我就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跑不掉躲不开。
送礼顺序将其放在最后，路上磨磨蹭蹭，走的再慢，转了一圈又一圈，也还是要走进李哪吒这个坑里。
他在自己行宫前吻我。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莫相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