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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赶忙追上萧如拭，他满腹心疼气恼，却发作不得。萧如拭跟发疯似的朝山林里跑去，魏无羡担心她，加快脚步追上，一把抓住她的腕子，将人拉了回来。
“阿拭，阿拭！”
魏无羡一把将人拉入怀中，温热的怀抱瞬间笼住萧如拭颤抖的身躯，顿时间，萧如拭呜咽地哭了起来，恍恍垂泪，口中不停呢喃道:“不是我要杀她的...不是我，不是我...”
魏无羡何曾见萧如拭这般模样，心中垂怜不已，只恨不能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痛打一顿，他抚抚她的后背，柔言安慰:“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阿拭...我相信你。”
“魏婴，真的..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魏无羡的手搭在萧如拭的肩膀上，温和道，“你且告诉我，你和秦缈发生争执时都有何蹊跷？”
萧如拭渐渐镇定了下来，她止了眼泪，极力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她惘惘道:“方才我一时没忍住，抽出碧落要与她打过，秦缈亦应战，抽鞭与我较量。我虽正在气头，但所使的剑招都是抵挡为主，只是....”她微微一滞，才道，“我知我体内灵气紊乱，所以一直压制，并未使过多的灵力于剑上，突地一下，我的灵力突涨，直朝秦缈腹部击去，她没抵挡住，才落败昏过去。但按理说，我并未使过多灵力，也未使用符篆，她不会如此重伤，最多只咳点血罢了，谁知....”
魏无羡骤然拧眉，十指紧攥了起来，他默然片刻，沉思了起来。那班世家修士终于忍不住对澶渊萧氏下手了，借机挑起事端，好让乐陵秦氏的人抓住萧如拭的把柄不放，再煽风点火一番，弄不好真的将萧氏罪名坐实，讨伐和清剿便更加名正言顺了。
他不由冷笑，为了铲除异己，稳固自家地位，真的什么都算尽了。魏无羡想到这里，只觉一阵阵透骨寒意沁入骨髓，他从沉思中抽离思绪，旋即对萧如拭道:“秦缈并未伤及性命，想来秦宗主也不会抓住你不放的。”
“我只是...心寒，父亲他竟然不信我。”萧如拭涕泪俱下，带着哭腔的声音哼哼道。
“萧宗主...他只是维护你，这才服软朝秦宗主请罪的。”魏无羡犹存了几分心疼，抬手擦擦她脸颊上的泪珠，弯腰去瞧她哭的红肿的眼睛，努努鼻子想要逗她开心，“好啦，别伤心了，我不是在呢嘛？我会一直，无条件相信你的！我发誓！”他伸出四指坚定承诺道。
萧如拭擤擤鼻子，慢慢平息了哭泣，她抬起红红的泪眼看他，她唤:“魏婴...”
“我在呢。”魏无羡见她不哭了，登时松了口气，举袖擦了擦她眼角的泪，“别哭了，好阿拭，谁都不能惹哭我的未来夫人呐，谁都不可以。”
她点点头，脸色复了少些红润，她抚着魏无羡的手腕，静静道:“我想出去走走。”
魏无羡温然点头，“我们去兰陵城逛逛吧。”
百凤山波澜稍平，魏无羡领着萧如拭到兰陵城中散心。不同于澶渊或是云梦，兰陵虽繁华热闹，但却失了灵巧别致，到处都是高楼彩户，秦楼楚馆，人来人往的。
二人寻了一家茶楼歇脚，坐在二楼的凭栏边畅望街巷淑景。刚好日上三竿，正是阳光最明媚的时辰，魏无羡靠在栏杆边，以手支颐地欣赏街景，阳光融融，和风扑面，熏的他昏昏欲睡。
“看什么呢？”萧如拭端了两盘糕点走来，顺着魏无羡的视线朝楼下扫了一眼。
“没事，刚才看见有一个卖玉露团的小摊的。”魏无羡耸耸肩，长长舒气，不知惆怅为何而起。他看萧如拭的眼神变得有些凝重，哽在喉咙的话却不知该如何提起，他心里挣扎万分，犹豫不决，不知瞒着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萧如拭道:“你怎么了？”
魏无羡眼里有阴霾，微微瞥她，带着踌躇吞吐的语调嗫喏道:“阿拭...我有话要跟你说...”
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长街上的一阵哄闹打断了，只见街上百姓纷纷流窜躲避，一行着修士袍的修士携剑跑来，气势汹汹，似乎在抓什么人。
见无事发生，魏无羡才渐渐松了一口气，萧如拭仍伏在凭栏上张望长街上的情况，她吐了一口气，“各世家抓捕温氏余孽许久，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魏无羡讪讪一笑，“是啊...”
萧如拭抬一抬眼皮，更是怅然，“明明我们最恨温氏所为，而如今，和温氏又有何区别呢？”
此话倒是不假的，魏无羡心下也是默认，今天是岐山温氏墙倒众人推，他日便会是澶渊萧氏，或是别的家族。魏无羡的目光更是复杂，他默然盯着萧如拭，最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想着事情还有回旋余地，他还能替萧如拭多挡一阵子。
短暂歇脚过后，魏无羡说要去城西买酒，让萧如拭先回百凤山歇息，二人在茶楼分道扬镳，却不料只是一个转身，魏无羡便在长街遇到了被金氏所俘的温情。
而萧如拭自长街一路出城，一路上都有金氏修士巡逻，丝毫不放过一个疑似温氏门生之人。萧如拭黯然长叹，无奈摇摇头，信步往出城方向走去。
才放出了兰陵城，没想到城外戒严，巡逻的修士也多了很多，金氏好大的手笔，为期三日的围猎大会，竟这般劳民伤财的，禁止百姓或别门修士轻易踏入百凤山一带，就算放行也得经过搜身审查的，一路走来便听见不少怨声载道的声音。
一红衣修士无奈道: “这兰陵金氏还真是大架子，尔等想经百凤山一带夜猎，没想到竟被拦了回来。说是百凤山的精怪妖物都是他们兰陵金氏的，真是霸道。”
“可不是嘛，金氏向来如此，早司空见惯了。”另一灰衣修士摆摆手，“射日之征后，各世家联合清剿温氏余孽，都小半年过去了，还不消停。”
萧如拭郁塞不已，跟在那一行人身后，垂耳听着。
“温氏余孽也没剩多少了，左不过是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妇孺老幼罢了。”红衣修士道，“我还听说，曾和温氏有过姻亲的萧氏也要被清剿，不知真的假的。”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呐，澶渊萧氏助纣为虐是不争事实，萧宗主嫁女求荣也是事实。”灰衣修士摇摇头，“听说凡是与温氏还有阴铁有关的澶渊修士都要被秘密清剿，听说萧宗主也同意了...”
“你们说什么？”
二人被低沉吼呵惊讶了一下，二人齐齐回头，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戾气顿生的姣好面容，绝美有余，阴森更多，红衣修士吓了一踉跄，抚着胸口道:“没没说什么。”
“你们说，澶渊萧氏要被清剿？”她抬起一双充满怨愤的眼睛，掠过二人脸庞。
“我...我们也是听一路上的世家修士说的。”灰衣修士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拧眉打量她，“我一仙友告诉我，兰陵金氏清河聂氏与姑苏蓝氏早已同意清剿与温氏相关之人，澶渊萧氏与岐山温柔瓜葛不浅，被清剿也是正常的，谁让萧氏背叛世家...”
萧如拭脑袋嗡了一下，她柳眉倒竖，冷然道:“澶渊萧氏被清剿，多久的事了？”
“三个月了吧？”红衣修士琢磨道，“从不夜天俘虏的澶渊修士，已经和那帮温氏余孽一起被处死了，就在清河呢，澶渊萧氏叛离世家，要被清剿一半的修士，嘁！活该。”
萧如拭瞳仁一缩，立时变色，惊怒的倒退了半步，如同晴天霹雳，她握住佩剑的手猛然青筋凸起，全身被惊痛之绪贯穿，不能动弹。她极力维持仅剩的理智，只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她加快脚步赶回，恨不得立马找萧涧鸣问清楚其中缘由。
萧如拭疯了似的跑走，又似疯魔了一般回来，见她满脸愠色杀气，谁都不敢招惹她半分，远远看见便一路躲远了。她径直往萧涧鸣的大帐走去，摒弃了所有规矩礼仪，骇然掀帘闯入，萧涧鸣见状，顿时火冒三丈，指着萧如拭道:“你这是什么臭规矩！”
“守什么规矩，还重要么？”萧如拭恼道，“人人皆道萧宗主是个侠骨柔肠的人物，我曾对您崇拜不已，一心想着修炼，将来好像您这般行侠仗义，可如今呢？您配得上我的恭敬么！配得上我的崇敬么！”
萧涧鸣被她这番话气的不浅，从席子上骤然站起，暴怒道:“你怎么跟我说话的？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沉微闻声而来，见两父女吵的不可开交，连连道:“宗主，姑娘你们都少说两句，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萧如拭正在气头上，她赫然推搡了沉微一把，喝道:“连你也瞒着我？沉微...连你也瞒着我！”
沉微着实被萧如拭吓了一跳，“姑娘，您说什么呢？”
“别的世家要清剿萧氏，你也知道对吧！”萧如拭被愤怒冲昏，心底的伤心渐渐蔓延出一丝失望的意味，“清剿一半的修士，一半呐！父亲，你怎么可以答应？他们是无辜的！”
萧涧鸣愧疚万分，涩然地低下了头，他脚步虚浮，蹒跚行至萧如拭跟前，沉沉道:“清剿，是我同意的。”
“为什么？”萧如拭不可置信地质问道。
“为什么？因为是我决定追随温氏作孽的，也是我嫁女保命，是我叛离世家，我们需要付出代价！”萧涧鸣眼底无光，朝萧如拭吼道，“世家要一个交代，我便给他们一个交代，只要同意清剿一半修士，他们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他们会既往不咎...”
萧如拭嘴唇微微紧抿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知道叛离需要付出代价，所以清剿与不夜天有关的修士她便忍了，可清剿一半的无辜修士又是为何，这不算堂而皇之的迫害威胁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不敢相信自己崇敬的父亲，澶渊萧氏的宗主竟做出这种有违章法人道的事情来。
她苦笑连连，“所以，你同意拿一半的人命去换你所谓的平安富贵么？他们何辜啊？他们可都是你的门生啊，你怎么可以？”
“他们是萧氏的门生，自然需要为了萧氏的过错承担代价。”萧涧鸣旋即道，他扶住萧如拭的肩膀，“阿拭，爹也是为了你啊，爹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快乐地生活，不被世家是非恩怨纠缠，爹也是为了你！”
“我承受不起这样的生活！他们是我的师弟妹，是澶渊萧氏的门生，我怎么可能踩着他们的尸体去过我的逍遥日子？”萧如拭的目光虚浮在萧涧鸣身上，她痛哭流涕，却依旧茕茕傲然，“你不配当萧氏的宗主，你不配！”
“阿拭！”萧涧鸣不再容忍萧如拭的任性，他气得浑身发抖，原就身体不适，如今更加两眼发浑，若非沉微在身旁扶着，只怕已经倒到地上。
“你....你个不孝女！”萧涧鸣指着萧如拭，气喘吁吁道，“你别再胡闹了！今天你把秦缈杀了，你就知道你需要付出代价！”
萧如拭急忙道:“我没有杀她！”
“没有？”萧涧鸣冷哼，“我方才看过秦缈的伤势，你所出的招数邪气异常，早已伤及其肺腑，断其灵脉了，看上去气息犹存，但早就药石无医！”
药石无医——这四个字猛地在萧如拭心中闪过。她大吃一惊，忙喊道：“我没有！”
休息片刻，萧涧鸣已缓过来了些，她在沉微的搀扶下，行至萧如拭面前，两人四目相对，淡淡道：“是不是你杀的重要么？重要的是别人觉得就是你杀的，你以为死了一个秦缈不碍事？这就足以让别的世家对萧氏讨而伐之了！”
“不是我做的？为何要认？”萧如拭不理解，她神色凄楚道，“萧宗主，你真的...太可怕了！太让我失望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萧涧鸣上前拉住她，反问道，“看着你被他们杀了泄愤么？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阿娘交代！”
“你别提我阿娘！”萧如拭拂落她的手，惊吼道，“阿娘是怎么死的？她是因为你知道众仙门贬低阿娘的不堪出身，被你亲手杀死的！你为了你的荣华，为了你的命，你杀了阿娘，现在要杀门下修士，下一个呢？是不是就是我了！”
萧涧鸣的悲切油然而生，他满怀的迫不得已却无法启齿，“你信爹，不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的。”
“拿这么多人的命，换我的命，我不敢承受，你所谓的爱，我也要不起！”萧如拭脸上有泪凄然落下，洇在她无瑕的衣衫上，她憔悴悲怆的脸上满是决绝，“您要当您的萧宗主，我绝不挡路，但我身为萧氏中人，绝不可能再看着无辜修士惨死了！”
她愤然转身要离开，萧涧鸣愕然，激愤道:“你要是敢离开大帐，我萧涧鸣就没你这个女儿了！”
“我也没有你这样懦弱无能的父亲！”萧如拭驻足回首，狠狠剜了他一眼，她解下身上的澶渊枫叶纹学袍，深深朝他一鞠。
“萧如拭，拜别，萧宗主。”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