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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如何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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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的小屋空空落落。
桌椅都已经蒙上了灰,黯淡无光,当然也不会再有鸡群吵杂的声音,桃树的叶子已经枯黄,随风飘落,满地金黄。
李乘风蹲下来,捡起一片树叶,捏在手心里。那双纤纤的素手,曾在这里把白里透红的桃子一只一只地摘下,桔子沾染了她身上淡雅的气息,散发着馨香……
若离下落不明,而他和德云之间,已经生出隔阂。
原来两边都不放手,到最后,全部都会失去。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德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李乘风回过头,看着英挺的身影在桔色的霞光中徐徐走近。
“是你先招惹我的,眨着眼向我示意,然后我们一起出拳制住那个恶人。”德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当日又怎会料到,眼前这个眉眼悠然的男子,会盘桓在心间,久久不去?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否则不会招惹上你。”李乘风站了起来,放远目光,他直到两个月之后才知道德云的身份,而那时候,他们已经成为意气相投的好朋友,“有你把我视作至交,我此生无憾。”
德云黯然,李乘风的心依旧,但他却背弃了这份友情。嫉妒、争抢、霸占,是他让这份友情变得不再单纯。
“三年前夜宿建江,我们遇上了劫匪,船上大火,当时你已经上了岸离开,为什么还要回过头救我?”
那一次,李乘风奋不顾身地回过头救他,以身体护着他,虽然最后他们都侥幸在大火中逃出生天,但李乘风的背上,却留下了永不褪去的、大火烧伤的疤痕。
“我们是以生死托付的好朋友。”李乘风目光灼灼,“如果再有一次,我还是会回头去救你。反之,我相信你也一样。”
他舍身相救,只是因为把他视作好朋友。一再试探,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德云一直压抑在心底里的说话终于脱口而出,“但你知不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友情?我只想你当我的情人?”
李乘风似乎并不惊讶他的话,只是怅惘地揉碎了手中的枯叶,缓缓地开口,“那日我冲进王府要人之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我对你的态度抱着怀疑,所以才会出言伤了你。你答应找若离,我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
德云急急地说:“我已经找到若离,但她走了。风,我从未想过放弃,你给我一次机会。”
李乘风抬起了头看着他。
德云全身绷紧等着他开口,却见到他缓缓地摇头,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德云,我只能说抱歉。”
若离离开洛阳,租了一辆马车,一直往塞外而去。
这是德云的意愿,同时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说过不怪李乘风,到了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心胸还不够宽广。他给了她希望,却又让她失望。幼时父亲说过会回来接她,十年之后才兑现了这一个诺言,然后她得到的与想象的背道而驰。她怕留下来,李乘风会再次让她失望,她已经无力再接受这样的打击。她决定离开,在陷入未深之时抽身而退,至少她的心还是完整的。
坚持往塞外而去,只是为了偿还多年的夙愿,至于有没有人在哪里等她,已经不再重要。
若离走了一程又一程,渐渐进入了草原的腹地。这里的确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一望无际的草原,牛羊遍地,野草、乳酪散发着草原的馨香,天宇高旷,一树一景,都让人胸怀开阔。时令已经进入初冬,天气渐渐冷冽,早上走出营帐,已经能看到枯黄的草地上铺着一层晶莹的薄霜。
长作羁留,也不是件坏事。
这夜,她在牧民的营帐前,对着篝火,听美丽的草原女子唱起哀伤的长歌。
“我孤鹤野云的仙梦,
到而今都已幻入空冥,
这二十年来的深心骄傲,
都降伏你冰雪的聪明!
一切繁华在我是昙花过眼,
众生色相到明朝又是虚无,
我只见夜空中的明星一点,
永恒不灭直到石烂海枯!
那不灭的星星是他漆黑的明眸,
将指示我去膜拜,叫我去祈求,
这十多年来的痴情眷恋,
愿化作他心坎中的脉脉长流。
欢乐的时间过得短促而明亮,
像黑夜的天空蓦地电光一闪,
虽旋即又消于漠漠长空,
已照出快乐悲哀交织的爱念。”
(词:梁羽生,引自:《七剑下天山》)
这首长歌叙述的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嘉绒部落的王子亚索,与平民女子尼玛倾心相爱,他们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但是无恶不作的魔王却让草原的宁静祥和蒙上了阴影,英勇的亚索带着族人对抗恶魔,善良美丽的尼玛在草原上矢志不渝地等待。最终,恶魔被消失了,草原又回复了往日的生机,但亚索却再也没有回来。尼玛痴痴地等,等白了头发,等老了容颜,最后化身成名为“眼泪”的大湖。
忧伤的歌声在夜空中久久地回荡。
那一夜,若离对着星空怅望了许久,用一生去等待一个人,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如果穷她一生,也不可能摆脱李乘风给她的感情,她的眼泪是否也可以装满一个湖泊?
若离忽然间很想看一看那个美丽的女子化身的泪湖。从她所在的地方,往西北一直前行,跋涉了三天,终于在这天黄昏的时候到达。
波光粼粼的大湖,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岸边的水草已经枯黄,白色的苇絮漫天飞舞,水里倒照出雪山巍峨的影子。
落日之下,一个修长优雅的身影伫立在霞光中,袍袖翻飞,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眉眼悠然。
若离惊讶得合不拢嘴。
李乘风徐徐地说:“我原以为还要等许久,幸好你只让我等了一天。”
他比若离晚了好几天出发,一路上要打听一个方向感奇差,慢条斯理,动作温吞的单身女子,而且又是在通往塞外必经的路上,并不太难,所以他很快就追了上来。
若离离开营地向着西北的泪湖进发,她的马车刚离开,李乘风便骑着马赶到。他绕了捷径,快马加鞭,比她提前了一天抵达目的地。
若离抑制不住的真情流露,又哭又笑,“真的有一个人在这里等我,真的会有一个人在这里等我……”
两人坐在湖边看着夕阳慢慢地沉下去,李乘风把若离搂进怀里,用自己的披风把她裹起来。若离娇小的身躯偎在他的怀中,仿佛已经空空落落了许久的心房又慢慢地充盈,那种又酥又软的感觉传遍全身。李乘风把脸贴在若离的秀发上,紧紧地抱着她。
“你穿得太单薄,我该告诉你,胡天八月即飞雪,这里的冬天会一直下雪,雪花像是碗盖一样飞来。如果孤身一人,你一定会感到很冷很冷——”
若离温热的眼泪落满了衣襟。
“我怨过你,很怨很怨,怨你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把它毁了。我以为此生都不会如愿——”
“对不起,我会用一生来弥补。”
若离带着泪光笑了。
李乘风与若离在塞外甜蜜相许,而洛阳的沈府,却一个人愤怒难平。
“大哥太过分了!”
李乘龙重重地一拍书房中的桌子,震得桌上的账册都抖到了地上。
叶凤妤连忙拉住他,他再拍几下,只怕要买新的桌子了。
“他明明答应打理茶庄的,凭什么又丢给你,自己跑到塞外去?”
叶凤妤摇了摇他的手,柔声抚慰这头小暴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前不一样做着这些事?”
李乘龙抚着她柔滑的脸,“我是心痛你,不想让你太辛苦。”那时候,她忙得整个人都瘦了下来,好不容易长圆润了一点,又要被抓回去当苦役。
“我知道你紧张我,但事情总要有人来做,对不对?大表哥找到共伴一生的人,我们应该替他高兴,他又不是一去不回,你就不要再发脾气了。”
李乘龙把叶凤妤圈进怀中,“凤妤,我们成亲好不好?”
叶凤妤红了脸,“表舅说过,要等大表哥先成了亲,我们才可以成亲的。”
“哼,大哥能把若离追回来还好,否则——”李乘龙贴着她的面颊偷香,话题一转,“我们现在开始筹备,不是正好吗?”
“你就不怕人家笑话。”
李乘龙的唇瓣游走到她的耳畔,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不禁心醉神驰,热血贲张,“我好想要你。”
“李乘龙!”
“我现在就跟爹说去。”
“不许去!回来——”
“啊,我的耳朵快被拧断了,放手!放手……”
两人在书房里打闹,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咳咳了几声,然后李春山负着手跨进门来。李乘龙脸皮厚得像铜墙铁壁,当然不会有什么,只是叶凤妤,羞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可以钻进去。
李春山其实也不想打断儿子的好事,只是被当作透明晾在门外太久,他不得不出声。
“你们两个,一个该去茶庄,一个该去武馆,别把正事都丢在一边了。”
李春山吩咐完要吩咐的事情,识趣地离开书房。叶凤妤随着他走出门,却被李乘龙一把拉住,在她唇上偷亲了几下才放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