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嘉》秦寺

5、第 5 章

　　郭琴琴刚从师范大学毕业就来三中当老师，一年实习期过，直接当上班主任。年纪轻，加上那张圆圆的娃娃脸，就算发火也不太能震慑住学生。

　　薛星辰虽然是刺头，但她很尊重老师。
　　每次看见郭琴琴教训完学生独自眼角微湿的叹气模样，总忍不住心疼服软，而且还会去哄哄她。

　　于是郭琴琴特别喜欢逮着薛星辰。
　　她聪明漂亮，性格又好，就是成天混着爱玩不爱学习。完完全全是每个心底犹有教训热情的老师都想要把她驯服的那种学生。

　　“林霖，你帮我看看这张卷子有没有答案。”
　　薛星辰一进教室，就把手里的练习卷拍在林霖的桌上，皱着脸无奈说，“我下午前就得交过去。”

　　“郭琴琴又抓你去补课了？”林霖接过练习卷，一看是生物，边拿出手机边笑说，“你活该，谁让你就愿意搭理她。”

　　“……”
　　她用手机里几个乱七八糟的软件，扫了遍题目一无所获。

　　“新卷子，内容挺基础，我估摸着是她专门给你出的。要我帮你写吗？”
　　林霖其实很愿意帮忙，卷子都摆摆正准备动笔了，偏要说：“你得求求我！”

　　薛星辰弯了下唇角，连连摇头说：“不要你。”然后拿起卷子，径直走到南晓云身旁，单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才问，“有空吗。”
　　“……”
　　“给我讲讲题目吧？”

　　南晓云怔愣着接过那张试卷，看了会儿，又忽地抬脸看她一眼。
　　“你…你要我帮你写，还是什么意思？”

　　薛星辰闻言扬着眼眸，故意沉吟着说：“你帮我写？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是郭老师特意给我出的试卷，可以的话，我不想辜负她的良苦用心。”

　　“……”
　　周围听见这话的人顿时齐刷刷地抬头看着薛星辰，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薛星辰感受到他们的注视，唇角抽了下，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然后目光一个个地望过去。
　　周围那排脑袋都低下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怕怕呀。

　　大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南晓云不知是信也不信地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草稿本打开，换一支自动铅笔，边写边给她讲那些细碎的相关知识点。

　　这张卷子上的题目很基础，老师多半也只是想让她自己多翻翻书的意思。

　　“听明白了吗？”讲完大半张试卷，草稿纸上已经写满笔记。
　　她明明是边说边随手写下来的，却比很多人费时费力精心整理的笔记要整齐漂亮、浅显易懂得多。

　　薛星辰点点头，在试卷上填好答案，愉快地答，“听懂了。”
　　“那你把光合作用的过程默写一遍。”南晓云把草稿本上的答案折过去，把自动铅笔递给她，“图要标出所有信息。”

　　薛星辰：“……”
　　上课铃正好响起来了。

　　她赶紧起身，把椅子还给旁边的人，“先回去上课了。”
　　南晓云无奈地把整页的草稿纸撕下来，递给她说：“你拿过去看看。”

　　—

　　这一节是生物课。
　　薛星辰照例趴着睡觉，手边枕着那张练习卷，试卷上盖着南晓云写给她的笔记。

　　“……”
　　睡得很香。

　　她迷迷糊糊快醒来的时候，听见郭琴琴在叫人上黑板写题目，喊了几个，压根没写就站起来都说自己的答案是错的。
　　郭琴琴最后喊了南晓云。

　　“……”薛星辰顿时睁开眼。
　　像她这种从不听课的人，也就只有在老师喊南晓云名字的时候才会抬眼。

　　南晓云走上前。
　　她手里没有拿书，瞥了眼幻灯片上投影出来的题目，就拿起粉笔开始写答案。字迹清秀端正，两道小题的答案与答案之间连片刻思忖的停顿都没有。

　　流畅的书写，带一股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她马尾扎得不高不低，虚虚地盖住白皙后颈。薛星辰发觉她无论是站是坐腰背永远是直挺挺的。

　　很快写完。
　　把粉笔放了回去。

　　南晓云转过身就瞥见底下的薛星辰定定望着她。刚睡醒，脸上还磕着道红印子，挑不出错的精致五官，偏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样子有点傻……

　　她抿住唇，轻微地弯了下眼，目光迎上时温声说。
　　“这道就是蛋白质结构中的等量关系。”

　　“对，这道是典型题目，”郭琴琴自然地接话，她拿起练习册用力拍拍桌子以凝聚底下的注意力，“你们写错的赶紧给我把答案抄下来。”

　　这是刚刚南晓云没来得及跟薛城讲的知识点。

　　她是对自己一个人说的。
　　只有薛星辰懂。唇角微扬，千年难得一遇，她拿起笔认认真真地抄写黑板上的答案。
　　“……”

　　郭琴琴课讲得差不多了。
　　她拿着书，往下转着查看他们写练习册的情况，走到薛星辰这儿。
　　脚步顿住，旋即拿起她胳膊肘底下垫着的试卷。

　　“你都快写完了？”
　　“是谁帮你写的？？哦这狗爬字……你自己写的？？？”郭琴琴抖抖试卷，不可思议又迅速地检查完正确率，“还是全对。”

　　她放下试卷叹气说，“知识是自己的——”
　　“是了是了我的了，”薛星辰打断她千篇一律的谆谆教导，微笑说，“要不然我画一张光合作用的过程图送你？”

　　“好，”郭琴琴只当她在开玩笑，亲自给她打开笔盖递过去，“你现在就画。”
　　薛星辰接过笔。
　　她在别人都张望过来的视线中，快速地默完那张过程表。

　　周围人顿时开始起哄，“哇——”薛星辰在画光合作用的过程图。
　　很快全班都开始：“哇——”

　　郭琴琴拿起来检查，认认真真地看了两遍，竟也挑不出错。
　　甚至连任何的遗漏消息都没有。
　　她感动得简直都快哭了，“我要把这张图裱起来，挂在办公室里。天天炫耀给你们刘韵老师看。”

　　她越看越觉得感动，转过脸说，“你们都向薛星辰学习学习，高考前的任何时间开始努力都不晚！连薛星辰都……”
　　她哽咽了下。

　　薛星辰：“……”

　　“画得真好。”郭琴琴很快稳定住情绪，继续细看说，“虽然字又丑又潦草，椭圆形也画得坑坑洼洼的一点也不圆，但无伤大雅。”

　　薛星辰：“……”

　　—

　　徐恺杰在教室后门徘徊好久，怕被郭琴琴抓到要烦，他站到下课铃声响起来她走出教室门后，才一溜烟地从后面进来。
　　灰头土脸，大声叹着气。

　　很快有人问他怎么了。

　　“那家破网吧，我才知道冲会员刷卡的网费竟然比普通的扣钱还要贵几毛钱，那不是坑爹吗？？？我去找他们理论了。”
　　“网管小姐姐人真漂亮，嘴还甜，然后我又往里充了五百块。”
　　“坑爹啊！” 徐恺杰仰天长啸。
　　“……”

　　后排一帮男生哄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个傻叉，兜里还有钱吃饭吗？”

　　“还有个屁饭吃，不过既然钱都冲进去了，我出网费，请大家去浪吧……老大呢？”
　　徐恺杰怎么张望后排都没有人，以为她自己去上网了，“怎么都不叫我们？肯定是嫌王军菜到抠脚不想带了。”

　　王军破口大骂，“你个傻叉，老大不就在前面！”
　　“……”

　　徐恺杰转过头去，就看见南晓云身旁坐着个背影很像薛星辰的人。

　　他刚进教室就看见前排有两个女生坐在一处写试卷，只是脑海里有层膜，过滤掉了其中之一是薛星辰的可能性。心理性眼瞎。

　　“……不是吧。”
　　他张大嘴巴，脚步麻溜地跑到讲台最前面，瞪大眼远远地望了望，还真是薛星辰。

　　薛星辰给郭琴琴默完过程表后，告诉了她是南晓云教她的。郭琴琴就指挥薛星辰往后每节生物课都坐到她旁边共同学习。

　　薛星辰顺水推舟地问南晓云肯不肯给她补习。
　　然后一直学习到现在。

　　“……”
　　薛星辰老早就听见他们后面那群人的喧闹。
　　她不耐烦地抬眼，跟徐恺杰对视上的目光往下一压，非常凶地说，“有事？”

　　徐恺杰下意识地答：“想请老大去上网。”
　　薛星辰：“没看见我忙着呢。”

　　徐恺杰好不容易从震惊的情绪里回神，痛心疾首地说：“老大你怎么了？是王军菜到让你对游戏感到绝望了吗。”
　　“你怎么在写…写作业？”

　　薛星辰把笔放下。
　　她白球鞋抵在课桌横杆上，穿着纯黑体恤衫，条纹裤，坐在第一排依旧气场强大。闻言眼眸带笑，手里拿着练习卷挑眉望着他，声音不轻不重地问：“你是有意见？”

　　徐恺杰忙不迭地摇摇头，摆手说：“不敢不敢！”
　　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那咱们以后还去打野吗？”

　　薛星辰刚想答，余光瞥见身旁南晓云投过来的视线，顿时气势全无。干巴巴地说了句：“打个屁！就知道打野打野，滚去学习。”
　　“……好咧。”

　　直到上课，薛星辰也没把座位挪回去。
　　她仗着试卷没写完，顺理成章地赖在南晓云身旁，问她问题。

　　倒也不是图她给她补习时那种认真到可爱爆炸的模样、太过温柔的语气。
　　……主要还是知识很吸引人。

　　老师走进教室，扫了眼跟南晓云并排坐在第一排的薛星辰，当做没看见地讲课。
　　“把练习册拿出来。”

　　—

　　“这道题又是怎么做的，”薛星辰见她写完自己的题目就见缝插针地问。
　　卷子推过去请教她。

　　“遗传计算很简单，”南晓云看了眼题目，先用笔在遗传图谱上标出来每个基因型，压低声音给她讲，“显性基因……”
　　顾忌着前面在讲课的老师。
　　她声音很轻。

　　薛星辰想仔细地听清楚她的话，身子自然地靠过来，脸几乎要跟她的脸挨着，“嗯？小老师你讲得慢一点。”
　　“……”
　　她说这话是凑近在她耳旁的，南晓云手指攥紧着笔，笔尖一顿。
　　气息就呼在她的右脸。

　　“你别……”南晓云艰难地开口。
　　别什么？后面的字又被默默吃掉了。

　　南晓云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是弯的，其实有点害怕薛星辰，她只要稍稍靠近，就能轻易把她本来平静无波澜的情绪弄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