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楼绮梦》呦呦

4、Vol.4

　　11点整，整个校园静谧无声，星河高中的教学楼早已人去楼空，每间教室都熄了灯，宛如也入睡了一般。
　　然而25班教室的门口在那一刻悄悄打开了。
　　魏彦悄悄走了进去，然后悄悄关上门。
　　他并没有开灯，而是走到讲台前面，看了看教室一眼，然后从牛仔裤里掏出一个铃铛。
　　那铃铛通体金黄，圆乎乎的身体有些像《哈利波特》里的金色飞贼，样子与平常的铃铛无异。
　　但是，身为阴阳师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叫摄魂铃，它蕴藏着阴阳师向往的神力，是阴阳师的最佳助手。
　　魏彦掏出铃铛，然后在眼前晃了一晃，铃铛发出幽幽的响声，那响声好像深谷回音一般，回荡在教室内久久不曾停息。
　　身为阴阳师的他知道，回音的长短，代表空间内灵气的大小，按照灵气的大小，使用的阴阳术也会选择出不同的级别。
　　“召唤出五鬼应该没问题。”他自言自语一般道，说罢，他伸出食指摆在眉间，嘴里念动着咒语，瞳孔在那一刻变成了深灰色。
　　良久，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他想想中的五鬼降临。
　　——而是教室的门轰然打开。
　　魏彦吓了一跳，以为是老师来了，但是转头却望见一个身体僵硬的人站在那里。
　　那个“鬼魂”并没有其他魂魄那般飘忽，相反，身体似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四肢都变得僵硬，手还是保持着往前伸展的姿势，，它的脸色也是区别于所见过的鬼魂，是尸体所具有的铁灰色，而嘴唇却像摸了血一样的鲜红。
　　——僵……僵尸？！
　　正当魏彦还奇怪着为什么召唤到这鬼东西的时候，那僵尸“咳咳”两声，跳了过来！
　　他哪里来得及反应，手中的摄魂铃还没拿稳，整个人就被它撞倒了。
　　铃铛被撞到一丈外的地方，发出“叮铃”几声滚得更远。
　　他吸了口气，立马站起来，想要跑过去捡起铃铛。
　　然而刚站起来，那张木讷惨白的脸霍的逼了过来，那双手则伸到了他的眼前！他本能地猫腰，然后滚到了一边，只听见“咚”的一声，原本站的地方，课桌椅整个一排的被撞得翻了身。
　　他瞪大眼睛，还在惊诧于这怪物的攻击力时，又见它僵硬的身子往前倾，直接跳了过来。
　　“我的妈你不休息一下！”魏彦叫道，顺势又是一跳，正好躲开了它的那一踩。
　　跳得那么好，连身子都不弓——果然是僵尸……只是，刚才他施的是魂魄召唤术，怎么变成了有形的僵尸了？
　　就在分神之际，那僵尸僵直的双手往这边一挥，轻轻松松地把几张凳子甩了过来。
　　“我靠！”魏彦原本是摔在桌子上面，此刻看着一堆凳子恶狠狠地飞来，哪里还有什么去处，一翻身躲到了桌子的下面，他蹲在桌子底，捂住耳朵，隔住了凳子撞击的巨响。
　　但巨响之后，头顶上一阵阴风扑过，他抬头，才发现被他当作蜗牛壳的桌子被凳子撞开了。
　　眼前只有那张惨白到惊悚的脸，黑黑的瞳孔往下转溜，整个眼珠子几乎只剩下眼白，整个眼球好像在瞪着他一样！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吵醒这个无辜的尸体，弄得自己都不好过。
　　最致命的一点是，眼前的僵尸是失去了魂魄的躯壳，对于他这种降魂的阴阳师来说，完全是不能用法术制服的。
　　仅有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把让它再睡过去。
　　电光火石间，僵尸的手臂朝他的脸挥来。
　　魏彦自信速度绝不会败在僵尸面前，眨眨眼睛，往旁边又是一跳，这回使出了全力，跳到的地方不是桌子，而是穿过打开的窗子，越出教室。
　　耳听着教室里面传来“咚咚”的踢踏声，魏彦迅速关上窗户和门口，把它锁在了里面。
　　他靠在墙上，举起食指放在眉间，凝神念出咒语。
　　情况立刻发生变化，躺在教室里的摄魂铃受到了召唤，恍若有了生命一般骚动起来，随着不停地摇动，发出幽幽的叮铃声。
　　那僵尸宛如受到了无形的折磨，痛苦地嚎叫着，发出幽怨的喘息，难听之极，而随着铃铛之声越来越大，开始伴有兹兹的燃烧声。
　　魏彦屏住呼吸，加快念咒的速度，火也烧得越来越旺，教室里逐渐传来□□烧焦的气味，室内被照得明亮起来，嘶吼和燃烧声混在一起。他哪管这些，继续念咒语。
　　直到惨叫声结束，火焰方才慢慢熄灭。
　　魏彦睁开眼睛，嘴唇这才停止了翕动，他松了口气悄悄打开门，那刺鼻的焦肉味搞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用手在鼻子前面挥挥，然后走进教室。
　　室内散着熏人的烟，而除了中间的一滩黑色烧焦的肉和杂乱的课桌椅，哪还看到什么僵尸。
　　魏彦眨眨眼睛，大声咳了出来，对着教室里面喊出来
　　“你给我出来！ ——不要躲了，我刚才没在召唤火鬼，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够惨人到烧掉一具尸体。”
　　魏彦对着半空中说道，教室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没有谁应。
　　“别闹！出来了。——决尘~香草冰激凌要不？Mariah carey的写真要不要？我这里有哦~”
　　“呵……”一声空冥的笑响起来。
　　那声音好像是在封闭的山洞里发出的，回声回荡在人耳边久久不曾停止，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魏彦凝神，听着笑声，良久才睁开眼睛，蓦然转头望向窗外：“在这里。”
　　果然在走廊的栏杆上，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那儿。
　　魏彦无奈地摇头，走出门外。
　　——少年身上穿着白色连帽T恤，黑色的休闲裤，配上一头凌乱的红发，还有脚上的红色靴子，衬得一双略显稚气的脸清爽而阳光。
　　似乎没有担心会有掉下楼的危险，决尘坐在栏杆上，双手环胸望着他，悠闲地荡着双腿。
　　“我的山海经你弄好了没？”秀气的脸上眉毛动了一下，然后摊开一只手。
　　“这里……”魏彦手比划着，然后掏出一本笔记本，随手就扔了过去，“这可是我花了一天的时间帮你做的你知不知道，回去以后，我要你送我那只赤鷩（名字是作者在《山海经》里乱找到的……）”
　　“休想！那可是我跟小红到夸父山上毫不容易找到的，好不容易养成巴掌那么大，才不给你，我最多能给你非洲亚特国的火鹌鹑。”
　　“我靠。”魏彦嘟囔道，“那么小气，你嫌你养的神兽不够多么。”
　　“本来就是，这是工作需要好否，还跟我谈条件。”
　　“帮你抄山海经也叫工作？”
　　“我不认识中文嘛……这会妨碍我的工作……”
　　“你还真是对不住你们中文老师了，只会说不会写，30世纪的终身义务教育就是有你这种败笔在……”
　　“败笔是什么意思？”决尘抬起了拳头。
　　“没什么意思……”魏彦悻悻笑道。
　　“啧啧……”决尘也懒得跟他犟下去，“我要走了，MH没能量，要是回不去就完了。”
　　“你是用幻术变过来的？”魏彦向少年的身体摸了一下，果然手在那看似有形的身体里穿了进去。
　　“那还要怎么办，你们学校的门卫怎么那么贱，老不给我进来。”决尘抱怨道，“——反正你一定一定要调查好星河学校的底细！尽快给我找出龙脉，你要知道黑棋组织也在找，要是先行一步的话你就——”他用手自己的脖子上一抹，“最重要的是——要是让MA组织先找到，整个未央阁都要——”
　　“我知道了……”魏彦不耐烦道。
　　“还有，接下来别忘了帮我翻译《唐传奇》、《聊斋志异》，还有《西游记》……”
　　“《西游记》你也要翻？这名著你到东京任何一家图书楼都可以找到！”
　　“再吵我就叫你翻译《康熙大典》！”
　　“去死……”魏彦嘟囔道。
　　“那《金瓶梅》你也顺便……”
　　“做梦！”魏彦道，“你要看自己去……”
　　“Stop！”决尘止住他的话头，“我要走了！”
　　“你早该走了。”魏彦招手说。
　　少年刚要施法，又道：“对了，在星河高中里，你就少给我使用法术，椰楼就要降临，产生的魔场会干扰你的咒术，甚至失控错乱，下次就没有这次的僵尸那么好运了，说不定是吊死鬼……”
　　“知道了。”
　　“哦对了！”
　　“诶……你怎么跟个三八一样。”
　　“那个叫什么‘卢斯’的……”
　　“哦，那是25班之前的班主任，我的前辈。”
　　“你最好少招惹点她。”
　　“为什么？”
　　“猛女不可欺——以后就知道了~”少年摆摆手指，“走了，拜拜！”
　　说罢，少年手指在胸前划了一个圈，随即一片火光从他身上燃起，那火淡蓝而飘渺，却不似鬼火般阴森，而是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待到火光消失后，原先坐在栏杆上的少年，也不见了踪影。
　　魏彦看着少年真的走开，松了口气，然而刚转身，看到满教室的狼藉，头发都要竖了起来。
　　“不跟我在一起收拾就走了，可恶……”

　　翌日。
　　魏彦敢肯定，站在讲台上讲课是他一生之中最难熬的时候，之一都不用加。
　　“众所周知，唐朝时期有足够的宽阔和怪诞，足够容纳那些黑夜的传说与人为邻，并时不时地混淆着一些奇谈与界限，所以出现了法师、游牧师、神女、国巫，也会有一些奇幻的人文景观，如长城、神农架、阿房宫，当然，还有椰楼……涌现了诸如李白、白居易等浪漫主义诗人，这节课，就让我们来学习《长恨歌》……”
　　正当魏彦庆幸在第一堂语文课的开场还算顺利的时候，教室中间的一座有人举起了手：“老师！”
　　“额？”魏彦愣了一下。
　　男生也没有等魏彦叫起来的意思，而是坐在座位上直接说：“白居易明明跟杜甫一样，是现实主义诗人嘛。”全班把目光转向男生后，又转头过来看魏彦，似乎是男生说出了他们的疑虑。
　　“额……”魏彦知道那位男生，在昨天竞选班干部的时候以优秀的才华成功当上了25班副班长的，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叫什么“呦呦”来着，应该是新传进来的学生，据说以语文为专长。
　　“抱歉——据史料记载，白居易确实是现实主义诗人。”魏彦摸摸头道。
　　“呵呵……”叫呦呦的男生咧开一个秀气的笑容，都说一个班男生的形象都是由副班长来体现出来——这也是魏彦选他当作副班长的原因。
　　魏彦拿起了课本继续讲课，大家也把刚才的情况当作信任老师缺乏经验的表现，并没有怎么在意，但这个cut也只有他知道——这完全是一个外行没有备课好的结果。
　　“大家翻开课本第120页。
　　今天就来学习白居易最具代表性的诗作——讲述唐玄宗与杨贵妃的一段千古绝唱的《长恨歌》。”
　　“众所周知，唐玄宗是……”
　　“众所周知，杨贵妃是……”
　　“众所周知……”
　　……
　　一节课下来，魏彦讲课也讲得小心翼翼，生怕又有什么差错，倒不是怕又有哪个学生站出来指错造成自己难堪，只是怕学生没有发现，耽误了他们，那自己这个老师就完了！
　　等到下课铃打响时，魏彦终于松了口气，说出了连自己都很期待的话：“下课了。”
　　走廊外边，普通班的学生已经跑出来，利用短暂的十分钟下课时间放松，打打闹闹，学校一片吵闹模样，但魏彦看了看讲台下面，全班的学生也并没有几个站起来的意思，而是坐在原位认真整理他刚才讲过的笔记，站起来的，也就是跑到邻桌讨论上课留下的问题。
　　——他不禁感受到重点班的区别。
　　——学生也是很幸福的一个身份啊……他感叹。
　　“老师……”
　　“额？”魏彦回过神来，转过头，看见了一张中性十足的脸庞。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呦呦撇过头，好奇地看着他。
　　“什么问题？”魏彦全身戒备起来，生怕这位语文大将问出一个刁钻的问题来，这恐怕是比收服什么什么鬼混更恐怖的事。
　　但是接下来的问题，是魏彦始料不及的难堪……
　　呦呦眨眨眼，问道：“昨晚上晚修时间，我从自习大楼出来的时候，看到25班教室出现火光。”
　　“有么？呵呵……你看错了吧？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魏彦决定装傻。
　　“可是今早上，我座位的地板上，有一片黑黑的焦痕，明显是烧过东西的嘛！而且，我捡到了不知道是谁的……”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铃铛，在眼前晃晃。
　　魏彦看着，差点要吐血——昨晚竟然忘了收回自己的东西了。
　　“能把它还给老师吗？”
　　“老师的？那昨晚老师应该是在这里的啦！”
　　“那火是我弄的，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怎么是蓝色的？”
　　魏彦想起了昨晚决尘消失的那片火光，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在烧煤气。”
　　“可你又不是化学老师……”
　　魏彦不好再说什么，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的铃铛：“……呵呵，那个——语文作业记得提醒课代表交给我~”说罢走出教室。
　　这次的事情让魏彦得到了一个教训：以后要施法时一定要使用屏障术，要知道……群众的眼睛是无所不在的。
　　呦呦手中的铃铛瞬间被老师抢过去，惊讶地嘟囔：“这东西对你那么重要么，难道是……女朋友送的？”然后已有所指地笑了一下，看着魏彦走出教室。
　　“呦！还看着什么？快擦白板啦，下节课是数学大姐的课！”玲珑从手机面前抬起头，对呦呦说道。
　　“啊~”呦呦清楚数学老师全校出名的脾气，立马拿起白板擦。

　　早上，最后一节课，魏彦的课程表上并没有课程安排，于是利用40分钟时间拿起文件夹，跑到学校最神秘的地方——图书馆。
　　他想要找的，只是一些关于椰楼的史料。
　　星河高中的图书馆安在科教楼二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提供师生需要的中外教学需要用书及小说，也几乎囊括了古今的所有的名著。
　　他拘谨地走了进去。
　　老管理员正坐在电脑面前整理资料，看到魏彦来到，往下推了推远视眼镜，滑稽地看了看他一眼，笑了一下：“哟，老师也来，真是难见！”
　　魏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很诧异——她还是第一个能认出自己不是学生的。
　　“我来借书！”魏彦掏出借书证。
　　“老师其实不用借书证的。”老人道，“今天来借书真不是时候，电脑出了点故障。”
　　“额？”魏彦暗叫倒霉——好不容易有空的说。
　　“但是你可以问我，要知道我也可以当搜索机的。”
　　“哦。”魏彦汗颜， “我想查查有没有关于唐玄宗的史料，或者小说什么的。”
　　“唐玄宗么……哦，就在那边的，古文专柜的地方。”
　　“哪里哪里？”魏彦左望右望。
　　“那边，就在你前面第三排第四个柜子……算了，我帮你要吧。”老妇人拿走远视眼镜，从座位上站起来。
　　“谢谢！”魏彦道。
　　“在这里，在这里……”老人并没有高龄妇人的行动迟钝，走路依然很方便，少顷，便从一个专柜走了出来，手中还抱着七八本书！
　　“我来帮你……”魏彦上前帮她扶住了书堆，走到柜台面前。只是没想到老妇人抬得那么轻松的书竟然那么重，弄得自己走的都歪歪扭扭的。
　　“嘿，现在的年轻人体质真是越来越弱了。”老妇叹道，“好了，放这边吧。”
　　“啪！”魏彦一把把书堆摔到柜台上，喘了口气。
　　“对了。”老妇人一边登记名字一边问道，“老师用那么唐玄宗干嘛？那么感兴趣？”
　　“没有啦。”魏彦伏在桌子上，一边翻书一边道。
　　“还是因为——椰楼？”
　　这句话引起了魏彦的注意，他的视线从书上抬起来，看着管理员。“阿姨知道？”
　　“一般人对椰楼并不感兴趣呢。”老人低着头向上瞪着他，感叹：“我当然知道，今年就是辰年啦……下个月的辰日辰时，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阿姨。”魏彦说，“你知道椰楼的什么，能不能跟我说说？”
　　“椰楼啊……我不知道，只是听奶奶很久很久以前说过，椰楼，那是唐玄宗那只老狐狸为天下带来的灾祸啊，椰楼里妖兽，有法器，有金银财宝，还有唐玄宗人生当中最宝贵的东西。”
　　“什么东西？”魏彦问出最大的疑窦，这也是未央阁，和黑棋组织最大的目的。
　　——唐代一直有那么一个传闻，唐玄宗在椰楼里藏有他今生当中最重要的东西，得到了它，就拥有唐玄宗靡下二十八星宿法师的力量。
　　黑棋这个黑暗组织想要拥有的便是这股力量，未央阁则要抢先一步得到，否则，整个洪晃宇宙离毁灭，就更进了一步。
　　“那东西，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你问谁都不知道的，这里的资料里你是不会查出多少东西的，你啊，还是有时间去去清河大学的图书馆里找找，那里有的东西更多些。”
　　“我知道了！”魏彦拿起《新唐书》和《旧唐书》两本，然后告别了管理员便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