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九卿公子

17、总负多情

　　这一觉睡得无比深沉，强光照进来刺得眼睛生疼，左手上依旧是他握着我的手，指骨均匀白皙修长，掩在纯白的精绣祥云纹袖口下，循视望去，倚靠在榻上睡颜十分安详，长长的睫毛如凤凰的尾翅，轻轻地笼着不知名的忧伤，直挺的鼻梁，微抿着的唇角，如玉的面庞线条分明，精雕玉琢，看着看着你就会发现他就像一块玲珑剔透的美玉，无需修饰便惊世天下，让人想起那一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紧了紧握着他的手，心里清澄空明，就想这样看着他，一辈子！

　　感觉到手上的力道，胤禩微微睁开眼，嘴角扬起微笑：“醒了？”

　　“嗯”这才意识到占了他的床，竟叫他在榻上歪了一宿，真是不好意思。

　　我掀开薄毯起身下床，瞥见身上的中衣并非是自己原先的，拎起衣角：“这...这...这...我”

　　胤禩起身，亦是有些窘迫：“昨晚你衣服都破了，我是叫侍女...替你换的！”说完，击掌两声，一群丫鬟捧着衣物、早膳、盆、盂、毛巾等鱼贯而入。

　　“奴婢们给八爷、格格请安！”

　　我吓得忙躲进屏风后面，这...这...这不是等于昭告天下我昨晚与他共宿一屋！

　　他提步走到屏风外，轻笑出声：“不碍事的，都是我府里的奴婢，懂规矩的。”又转身道：“伺候格格更衣、洗漱！”

　　我坐在镜子前任她们摆弄，不得不佩服这些侍女的手艺，短短一会儿功夫竟要比晚月弄得好得多，一身湖水绿的宫装，夏日里看着就自清凉无汗，这样的颜色还是胤禩有眼光！

　　胤禩坐在桌边，眼底划过一丝惊艳，扬起唇角：“还是十弟说的在理，女孩子家的以后是该好好打扮打扮！”

　　坐下来，发现早膳太过丰盛，倒有点像是午膳了，我瞅了瞅窗外：“八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过了己时了！”

　　“嗯？这么晚了！那岂不是...害你误了早朝...”

　　他淡淡一笑：“不碍事，皇阿玛知道你在我这，定是抽不开身！”

　　两人静静地用早膳，突然胤禩冷不丁地开口道：“金在中是谁？”

　　“咳咳咳...”一旁的侍女忙帮我顺气：“嗯？金在中？”

　　“是啊，还有昌珉？”

　　“昌...昌...昌珉？”

　　“是啊，你昨晚喝醉了，一会儿对着十三弟喊昌珉，一会儿又喊着金在中要去抱九弟。”他看着我眼里又是好笑又是疑惑。

　　怪不得十四说我闹腾的厉害，让青青和珧琦先回宫了，我还真是禽兽了一把！

　　我正色道：“那个...那个金在中和昌珉啊是我们家乡的神，一个主德一个主才，每年七夕我们那里未出阁的少女不仅要设案供奉织女娘娘，还要拜金在中和昌珉，乞求心灵手巧，才德兼备！”我一口气说完，真想抽自己两嘴巴，这种谎都能编的出来，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把东方神起说出来，幸亏没把super junior也说出来，不然我上哪找那么多神啊！

　　胤禩依然眸中带笑：“原来如此！”

　　一个小太监在门口跪道：“爷，四爷、九爷、十爷、十三爷到！”

　　两人俱已经饱了便撤了膳，很快一通沉稳的脚步声迈进书房，胤禩起身迎了上去：“四哥、九弟、十弟、十三弟你们来了！”

　　我跟在胤禩身后：“四哥、九哥、十哥、十三哥吉祥！”

　　老四看了我一眼：“嗯，你没事就好。”永远是一副大冰山的样子，不过今天倒是比平日里稍稍升来点温，没有以前那般风寒料峭，算是四贝勒的同情我吧。胤禟一进门便一直盯着我，眉目间黯淡了一圈，没有了平日里的疏狂妖娆，神色复杂又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胤祥一见到我就冲上来：“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可把我们担心死了！”

　　“当然有，就差死在外面了！我非宰了那姓石的王八蛋不可，杀他的头，抄他的家！”

　　老四又是一副严谨肃穆的样子，看着我道：“皇阿玛已经下旨严惩瓜尔佳氏石家，削了穆察的宗籍，废出旗籍，贬为庶人流放宁古搭于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入关，石家所有食君俸禄者一律官降三级，停俸一年。”

　　“什么？我差点被他......差点死在他手上，皇阿玛都不砍他的脑袋！”

　　胤誐还是一脸不甘，忿忿不平的样子：“照我说应该直接拖出午门斩首，掳走格格，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老四看着我正色道：“皇阿玛日理万机，昨日又为了你耗费不少心神，石家已经按律受罚，不可再叫皇阿玛伤神！”

　　语气里显然带了几分警示，这话分明是向着太子他们家，明明自己是争皇位争的最凶的，巴不得皇太子出门摔死，喝水呛死，吃饭噎死，在这里装什么兄恭弟亲！虽然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堆了笑：“是是是，四哥说的对，是明澈唐突了！”做人还是狗腿点好，狗腿点保太平，老四那惊人的记忆力——记仇的，我可没胆得罪！

　　胤禟挨着我坐下，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在指尖打着圈儿，轻笑出声带着几分轻蔑与疏狂在我耳边轻诉：“丫头，这笔账九哥帮你记！”

　　我吓得忙偷偷打量老四，幸好他没听见，不然我和九哥就上了四爷的黑名单了！

　　上了马车一路狂奔宫门，养心殿里静穆肃然，康熙眉宇晦暗，面色不佳，显然昨晚没有休息好，看到我平安归来，甚是欣慰，又赏了我一堆好玩意。跪了安，退出养心殿，梁九功堆着笑走过来：“奴才给格格请安，明澈格格果真是万岁爷的心头肉，生怕委屈了格格，皇太子和太子妃可是在养心殿结结实实地跪了一晚！”

　　搞笑，他殷礽又不是跪的我，他能不为他自己着想嘛，跪死他！书上果然说的没错，老皇帝还没死，太监就巴结上皇太子：“公公的话明澈明白，明澈虽然平日里不学无术惯了，但是还不至于是恃宠而骄的人，家-和-万-事-兴-”

　　梁九功颇有赞色道：“格格聪明人！怪不得得万岁爷宠爱！”

　　得宠？开什么玩笑？康熙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皇太子，安抚我，再给其他儿子一个交代，告诉他们他这个皇阿玛做的公允，谁也不偏颇。

　　毓庆宫西暖阁里，晚月晚霞见我回来，齐齐跪身：“恭喜格格！”又忙伺候我茶水，脸上带着红晕，看着我笑得几分羞涩，奇怪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刚喝了口水，青青就冲进门：“小姐你回来啦！”这丫的，她咋还这么开心啊！青青盯着我看了半天，挤眉弄眼的，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被她发现了似的：“小姐，你昨晚和八爷睡啦？”

　　“噗...”我一口茶水喷出来，“咳咳咳...谁跟你说的？”这..这..这..睡..睡有很多重意思的啊！我们是清白的！

　　“整个宫里都在传小姐你心属的是八阿哥，昨晚没回宫就是歇在八爷府上！”青青自顾自地说，晚月晚霞两人更是憋着笑，脸上的红晕更浓，我说嘛刚才那两人的表情不对劲，竟然是恭喜这个啊！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是...是...歇在...八哥...府上！”

　　晚月见我窘迫呈上一张礼单：“这是昨日格格生辰，各宫娘娘们的赏赐和阿哥格格们送来的礼，请格格过目。”说完又命一小太监将礼物抬了上来，无外乎首饰古玩什么的。

　　我看了眼礼物道：“青青昨晚八爷他们的礼可都收好了？”

　　“恩，早收好啦！”

　　“哦，那这些东西你们喜欢什么就自己挑吧，挑剩的收起来放箱子里就行。”

　　见我起身欲走，晚月捧起一套首饰，眼里些许期待和躲闪：“格格，这是太子送来的，您不看看吗？”

　　“你喜欢就赏你吧。”

　　“格格，这...奴婢不敢！”

　　不敢？不是不敢，是怕越了规矩主子怪罪下来。“喜欢就拿着吧，我的东西我爱赏谁就赏谁！”

　　晚月喜不胜收，忙磕头谢恩：“奴婢谢格格赏赐！”

　　看着晚月磕头的背影，心里渐渐生出凉意来，晚月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至少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却也这般糊涂，呵呵，殷礽确实有令人心动的道理，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文韬武略又是一朝太子，可惜他不是你能攀上的高枝！

　　还没走到门口，一个身影闯进来一把抱住我，那么牢那么紧，让人喘不过气来，青青晚月晚霞她们早已识相地退了出去。

　　我抬起头是十四一脸的紧张和无措，甚至能感觉到他微微战栗的身体，一直一直在耳边喃喃着，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再也不会了！”

　　我撑手抵住他的胸口，毕竟这样的姿势实在是有点暧昧：“我回来了，好好的回来了！”

　　感觉到我的抵触，十四反而更用力抱紧了我，仿佛我会消失不见一般，语气里是浓重的哀伤：“明澈，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你不知道我看见血迹的时候有多害怕，多害怕！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再也不会！”

　　静静地良久良久，十四终是松开我，眼眸里却是让人心悸的坚定，带着一意孤行的霸气：“这一回谁也不能跟我抢你，就是太子也不能！”

　　看着这样的十四，我不禁在心底里轻叹，你很好，很好，可是我终究不是你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