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无逸拾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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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养心殿里青青，晚月，晚霞都忙着收拾行礼搬去毓庆宫，没我的事就随便挑了处清净地。
“昨儿个听说宗人府的马大人可是结结实实挨了顿板子啊！”
“可不是，还是梁谙达亲自动的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听说像是和汉格格有关！”
“嘘！可不是嘛，这汉格格是万岁爷从曹家带来的，说是义女，谁没在揣摩是不是龙种！万岁爷一回宫，那马大人就急急忙忙跑来，要给汉格格入玉碟，本以为能讨皇上开心，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活该！”
“入玉碟天经地义啊，怎么就犯了万岁爷的忌讳？”
“亏你还跟着谙达呢，这点眼力见也没有！这汉格格虽然得宠，但你什么时候见皇帝要把格格收入玉碟啊？”
“你是说格格不是万岁爷的龙种！”
“哼，但肯定是要配给阿哥的！”
“呦，原是如此啊！”
“什么如此不如此，瞧我今天嘴啐的，真是活拧味了跟你讲这些，走走走快当差去，万岁爷该下朝了！”
我拍拍屁股站起，看着两个小太监离开的背影不禁有点感慨，皇宫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永远有你想不到的秘密！
到了毓庆宫里，太子妃早已在花厅等候多时，虽是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却保养的特别好，带着三分成熟三分清丽三分娴熟还有一份凌厉，自然也是活脱脱一大美人！
“明澈妹妹来啦！”太子妃笑得十分明艳。
我走上先去，福了福身：“太子妃姐姐吉祥！”
她娇笑着拉我坐下来：“瞧妹妹生分的，叫我苏伦姐姐就是！以后咱就是一家人，妹妹要什么样的吃穿用度尽管告诉姐姐，这些个奴婢奴才尽管用着，要是哪里有不周全的一定要告诉姐姐！姐姐还着实担心怠慢了妹妹！”
这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听着咋像我是来给太子当小老婆的，真是郁闷！
她身边的丫鬟忙端了茶来，也是生得颇有姿色：“太子妃娘娘从昨儿个开始就念叨着格格，今儿个总算把格格盼来了！我家娘娘就是这般，凡是都给格格备着想着，还担心着格格是否满意！”
舒伦娇俏地白了那丫鬟一眼：“就你这奴才多嘴！”
“格格，您瞧瞧，奴婢说的可是实话啊！”
实话，实话，我知道，这一撘一唱非得整得我好像不知道你有多尽心，多尽力似的！
我放下茶杯，笑的我就差脸部抽经了：“明澈知道舒伦姐姐疼我！”
“以后就是一家人啦，姐姐这里也有句话要讲，纵是听着难听还要请妹妹多担待，这毓庆宫毕竟是太子东宫，多少双眼睛盯着瞧着，自然比不得皇阿玛的养心殿，妹妹命好生来就是自由之人，纵是在养心殿里也有皇阿玛宠着疼着，可是这东宫里妹妹也知道姐姐的难处，日后少不得多了些规矩让妹妹不舒服，若有让妹妹不高兴的地方，还要请妹妹别往心里去！”
不错啊，先礼后兵，先恩后威，不愧是太子妃！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的头：“姐姐说的是，妹妹谨记便是！”
明着暗着被洗了遍脑，总算能告退了。
整个毓庆宫呈“工”字型，太子和他的一群大小老婆在东暖阁，我的便在西暖阁了。刚进了西暖阁就看见青青忙着使唤这使唤那的，顺便不忘时刻贿赂贿赂毓庆宫里的宫女太监，俨然一派当家主母风范，有出息！
我扫了一眼青青手里的银票，花花绿绿的竟然有厚厚一搭：“我看你平时都不舍得花钱，怎么今天花的跟个不要钱似的！”
青青一脸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样子：“二爷老早就嘱咐过我，进了宫一定不要不舍得花钱！”
哎，可没让你这么花啊！望着一大群人忙里忙外的，还不能住人，就出去溜达溜达。
在养心殿蹭了顿皇粮，回到卧房，一推门竟然看见皇太子端坐在桌边，品着茶一派悠闲自得。我径自走上前，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什么事？”
“你倒是镇定！”
“我不镇定怎么办？叫人来都来看看皇太子竟然出现在我的闺房，然后再给自己整个太子侧妃当当？”
殷礽嘴角浮起一抹笑，带着三分嘲三分讽：“聪明！”
“聪明倒是不敢当，只求不要太笨！”
他倒是依旧不紧不慢地品着茶：“我来只想提醒你一句话，少和老八老九他们混在一起！你也看到了皇阿玛的态度，纵然是德妃娘娘也讨不来你，但是只要我跟皇阿玛开口，你觉得会怎样呢？我也不怕告诉你，女人我从来都不在乎，你也不例外，要怪就怪谁叫你是曹演的女儿，皇阿玛宠着的格格！将来指婚给我也是早晚的事，我只是劝你明白自己的立场！”
“敢情你是来拉我入伙的啊，你放心我是无党派人士！”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日朝堂之上，老九、老十四处处与我针锋相对不是因为你！”说完便拂袖而去！
我靠，你昨天有本事自主请缨，今天没本事被老九老十四收拾，斗不过人家敢情把气都撒我身上了！
“不送！”
真是郁闷之极，这点事就沉不住气怪不得将来被一帮兄弟给端了！更郁闷的是，他竟然连屋子里有其他人都没察觉！
“青青出来吧！躲在里面还没有听爽啊！”
青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掀了珠帘：“我才不乐意听呢！谁叫我倒霉睡在里头横竖进退两难啊！”
我看着窗外：“你说他抽哪门子疯啊，嘿我还跟他这么多废话，你说是他脑子有毛病还是我脑子有毛病啊？”
青青无力的看了我一眼：“当然是他脑子有毛病，小姐，你脑子一般情况下是没有毛病的！”
什么人那，囧......
第二天一大清早，具体来说还是大晚上，凌晨三点，就被某人一顿乱拍给活活拍醒。
青青顶着一张完全没有睡醒的脸，一边口齿不清：“小姐起床了，要上学了！”
我一把扯过被子：“开什么玩笑，你梦游吧，深更半夜的上什么学！”
晚月、晚霞领着一群宫女捧着衣物、盆、盂，鱼贯而入，晚月轻轻附在我耳边：“格格，快寅时了该起床了，今日是格格第一天去无逸斋念书！”
难道古人读书专挑半夜吗？
跟着几个宫女太监大半夜的提着灯笼，七拐八弯地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是到了传说中的无逸斋了！
环顾了一下阿哥里面都是十四、十五、十六等几个小阿哥，原来其他年满十八岁的阿哥可以不用来无逸斋了，格格里面认识的也只有十三格格温恪和十五格格敦恪，两人俱是由敏妃所出，胤祥的亲妹妹，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三岁。
想想这里也只有和十四混的最熟，于是挑了个十四后面的座位，没想到那丫见谁都一副欠他银子的样子，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他。倒是十五格格敦恪年小活泼，一一给我解说下来。
原来从寅时到卯时这段时间，要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即两个小时复习头一天的功课。等到了卯时，就是凌晨五点到七点，老师来到课堂，满文的师傅和汉文的师傅等到了无逸斋，先给皇子皇女行跪拜礼，然后就检查皇子们功课，让皇子背书，一字不错。然后汉文师傅再给他划下面一段，接着背下面一段。接着就是辰时，早上七点到九点，这个时候已经上了四个小时了，康熙下了朝就来到了无逸斋，皇子们到斋外面台阶下面迎接康熙来，康熙来了之后落座，就说要背书，就让子女背书，康熙拿出书来随便点一段，皇子就背，绝对要一字不错！其中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再是巳时，九点到十一点，这时候是写字，每一个字要写100遍，练习书法，还必须腰板挺直，正襟危坐，就是三伏天也不许扇扇子！底下就到了午时，十一点到一点，就到了午饭的时候，侍卫就送上饭来，皇子们也让老师吃饭，老师跪着接了饭，然后到自己座位上吃饭，皇子们在另一旁吃饭，吃完饭之后不休息，继续前头功课。到了未时，就是一点到三点，这时候可以到无逸斋外面的院子，那儿有靶，射箭，一个是休息一下，一个是体育活动，一个是练习骑射，练习武艺。再是申时，十五点到十七点，康熙又到了无逸斋再次检查功课，还让儿女们一个一个排队背。底下是酉时，十七点到十九点，这节课是在无逸斋外面练习射箭，康熙先让诸子们一个一个射，之后让那几位师傅一个一个射箭，最后康熙自己射箭，功课完了之后放学。这样从凌晨三点到晚上七点，天天如此，无间寒暑。不过格格的功课相对可以松一些，听完敦恪的话我不禁深深感叹，原来康熙的儿子年少夭折都是读书读死的啊，在这里我谨代表所有青少年呼吁社会减负！
果然到了卯时，来了一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和一位已有些许华发的清瘦男子，敦恪悄悄碰了下我的胳膊，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明澈姐姐，这位就是教满文的法海老师，他可是十三哥和十四哥的启蒙恩师；另一位是教汉文的汤斌老师，他可是教过太子呢！”
厄，法...海...好囧啊！十四是法海的徒弟！
汤斌走到我身边，朝我一鞠，不卑不亢，骨子里透着一代文豪的气节：“想必这位便是汉格格！微臣知识浅薄，蒙皇上厚望，教导格格，望格格谨慎学问，不可负了皇上的苦心！”
我立刻站起来，毕恭毕敬道：“学生给师父请安，谨记师父教诲！”
汤斌稍有赞许的看向我，抚着一摞胡须微微点头。
哈，对待文人就要用文的一套！
不知不觉就到了辰时，只听斋外一声高呼“皇上驾到！”，康熙领着诸位阿哥已经进了书房，还都穿着朝服，看样子是刚下了朝就过来的。除了太子和三阿哥不在，四爷党和八爷党一个不落，挨个瞧了个遍，老四永远顶着一张千年不化的冰山脸，老八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无懈可击，老九还是一脸的惊艳妖娆，老十忽略不计嘿嘿，十三英气逼人，阳光明媚。
法海和汤斌上前一甩马蹄袖：“臣等叩见皇上，阿哥；皇上吉祥，阿哥吉祥！”
康熙今天心情特别好，一落座便道：“赐坐！”又朝几位阿哥道：“你们也都坐下，今日朕顺便看看你们可都有坚持读书？”
我偷偷碰了碰十阿哥的胳膊：“昨日你的诗也不错嘛！”
胤誐一脸那是当然的样子：“废话，爷可是花了银子找人写好的！”
啥？还有这招！
“汤斌，今日是汉格格第一天入学，怎样？”
“回皇上，臣看格格天资聪颖，想来必是块可塑之材！”
康熙笑道：“好，不知爱卿今日讲什么？开始吧！”
汤斌拂着胡子看向我：“格格刚开始学，不易太难，就从对子开始吧！”
他缓缓起身踱步道：“对联，雅称楹联，俗称对子，起源于桃符。讲究的是言简意深，对仗工整，平仄协调，一字一音，一音一意，文字长短不一，短的仅一、两个字，长的可达几百字。形式上有正对、反对、流水对、联球对、集句对，技巧上有顶针联、拆字联、镶字联、谐音联、同韵联、音韵联、缺字、歧意、巧意等联，但不管何类对联，使用何种形式，都必须字数相等，断句一致；平仄相合，音调和谐，讲究仄起平落；虚对虚，实对实。请四阿哥为格格做示范，出一句顶针联。”
胤禛略一沉吟：“水车车水水随车，车停水止；风扇扇风风出扇，扇动风生”
汤斌一笑：“四阿哥言简意赅，上下顶针，确实好对好对！”
接着走至胤禩身边：“请八阿哥为格格出一句谐音联。”
胤禩淡淡一笑，眉目如画，清丽如皓月：“两舟竞渡，橹速不如帆快；百管争鸣，笛清难比萧和。 ”
汤斌脸上笑意甚浓，看得出十分满意：“八阿哥果然才思敏捷，橹速、帆快、笛清、萧和乃谐音三国：鲁肃，攀哙，狄青，萧何，好学问！”
胤禩依旧谦恭一笑：“师傅过奖！”
“请九阿哥出一句拆字联。”
胤禟眼角一挑看向我：“一明分日月，五岳各丘山。”
汤斌拂了拂胡子：“明分日月，岳分丘山，明独一，岳有五，九阿哥对的看似简单，却也巧妙，独有深意。”
“请十阿哥出一句镶字联。”
胤誐搓了搓手，沉思了好一会才试着开口：“土豪劣绅土崩瓦解，地痞流氓地磨草光。”
我朝老十眨眨眼，嘿嘿这回暴露了吧。
胤誐一脸不耐烦白了我一眼：“去去去！”
汤斌脸上也僵了几分：“十阿哥镶的是土字和地字，土地土地镶的恰是民间的土地庙，也算镶的巧！”
“请十三阿哥出句同韵联。”
胤祥望向窗外，对得极是潇洒：“水陆洲，洲停舟，舟动洲未动；天心阁，阁落鸽，鸽飞阁不飞。”
汤斌不禁赞道：“好，好！舟与洲，阁与鸽，同音同韵！”
接着慢慢踱到我前面的十四身边：“请十四阿哥出一句景联！”
十四背对着我站起，浅浅吟诵，仿佛带着某种失落：“人言为信，我始欲愁，仔细思量，风吹皱一池春水；胜固欣然，败亦可喜，如何结局，浪淘尽千古英雄！”
“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十四阿哥咏的是可金陵莫愁湖胜棋楼？”
十四恭敬道：“师傅真乃鸿学博才，正是！”
他走到我身边：“下面请格格出一句对子，不限类型。”
反正不限类型，我站起来：“ 红酥手，黄藤酒，两个黄鹂鸣翠柳，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种质量超级有问题的对联实在拿不出手，要不对廉颇老矣，红杏出墙？学海无涯，回头是岸？要知道已经很不错了！看着汤斌在康熙身边面有愧色，哎，反正我又没说我聪慧，是你自己说的，也不能怪我啊！
康熙爽朗一笑：“这丫头倒是会偷懒，硬生生拼凑了两句诗，哪是对子！朕来出个上句，明丫头你来接下句，太极两仪生四象。”
太极，两仪，生，四，象，琢磨了会想来想去只有一句话：“春宵一刻值千金！”
康熙面上一沉，明显是被我雷到了！在座的也都强忍着笑，我忙朝胤禩使眼色，八哥救命啊，您不是才思敏捷，好学问嘛！
胤禩笑看向我，完全不似平时的遇人三分笑，反倒笑得几分情真意切：“皇阿玛，其实明澈这对子对的也有理可寻，春宵对太极，一对两，值对生，千对四，细细想来恰是一无情联！”
康熙这才微微缓了脸色。
汤斌也忙打圆场：“八阿哥说的甚是有理，确实是一无情联！臣这里还有一句，请格格接，细羽家禽砖后死！”
细羽，家禽，砖，后，死，这叫我怎么对啊，难道是：“粗毛野兽石（是）先生！”
“扑哧”不知是谁已经憋不住了！要不是碍于康熙在场，估计全笑抽了！偷偷瞧了一眼，连冰山老四都在强忍着笑了！这回又出息了一把了！
康熙的脸已经绿了，汤斌是黑了，我朝胤禩狂使眼色求救，胤禩也忍着笑，嘴角微微翘起，轻轻摇头，这回连他都救不了我了，粗毛野兽石（是）先生好像怎么都解释不出个礼来啊！
康熙阴着脸，却又看不出一丝怒气：“曹演就是这样教你的？”
人不自救天诛地灭，我咬咬牙：“我爹没有教我对对子，我爹说女子有才未必是福，不如无才！”
康熙指尖一顿，看着我，眼底是一抹难以言状的情愫，带着不知名的奈落，似乎默默地点头。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我只知道曹演告诉过我他们的故事，但愿他想到清瑶放我一马！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无逸拾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