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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神农是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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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学课开始了。
半天没见人来,教室里吵吵闹闹,几乎就要炸开锅了。倒是史振达和叶绿衣在最后一排闲闲地聊着天。
“你说,这药学课,到底学啥啊?”史振达偷偷在桌肚下刷着手机。
叶绿衣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就是学中药吧。”
学校的效率挺高,王素兰宣布完毕就把药学课本下发了,叶绿衣简单地翻了几遍,这课本编得足够枯燥,她很快就更困了。不错,课本里就是一些植物的黑白插图配上各种文字说明,还有古籍出处的注释,显得更加高大上,但同时也叫她这种没啥基础的人什么都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说来也是奇怪,她也许天生就是跟这些草啊药的没什么缘分。
“下课帮我刷装备去呗。”史振达见叶绿衣没啥兴趣,提出了新的要求。
“再说吧。”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叶柔臻也戴着耳机在听英语,她推了推同桌:“小山,看看叶绿衣在做什么。”
药学课她自来是不怕的,别说是大学的基础课,就是中医药大学的专业课程,她也早就在学了。
同桌有些费力地转过头去:“在睡觉,放心吧,柔臻,你这个姐姐我会替你看好的,绝对不会再让她作妖。”
叶柔臻嗯了一声,同桌顿时又沉浸在她的温柔中。
睡觉就好,上次马路救老爷爷的事情,她还挺奇怪的,叶绿衣怎么会知道按大鱼际,而且那种手法,确实是专业的。现在看来,也许只是——巧合?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药学课的老师姗姗来迟,女老师姓唐,是学校重金聘请来的,稍微迟到一下,也没什么了不起吧?不过女老师也不浪费时间,很快就打开了课本,讲起了第一章第一节。
“普通的植物中并没有什么特殊成分,但是很多特殊的植物,作物,却含有对人体有益或有害的成分,我们将这些统称为——药物。”唐柔声音低沉,说话带着一股书卷气,听起来也是十分舒适。
但她照着书本讲了没多久,立刻发现教室最后几排的学生都开始发呆。
也罢,这才第一节课,再加上自己又迟到了小半节课,也不必要着急。她很快想起了自己初学药学课时,老教授是如何上第一节课的。
“说起来,药学还是有很多故事的,第一节课,我跟大家讲些故事如何?”
叶柔臻很诧异,她合上课本,并不想听什么幼稚的故事,从桌肚里掏出另一本练习册,开始写了起来。
倒是中后排的一些同学,纷纷鼓掌,要求新老师多讲一些药学故事。
“我想从那位尝百草的药祖神农氏开始,有谁知道那位神农氏的故事呢?”
叶柔臻微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这是在给幼儿园的小孩讲课吗?神农氏,怎么不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讲?
显然前两排同学也都是这个想法,还是王一鸣默默地举起了手,表示对新来的唐老师的支持。
“这位同学,你来讲吧。”
王一鸣显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勇敢地站起来:“是的,神农氏是上古时期,姜姓部落的首领,部落的人民都生了一场大病,那天起,神农氏就决心尝遍百草,用草药来治病。”
这个故事都听烂了,连叶绿衣这种毫无中草药常识的人都听说过,她忍不住,又打了好几个哈欠,决定这节课实在太无聊的话,就趴一会儿。
“史胖子,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史胖子正忙着在桌肚底下枪战,连连点头:“那当然,神农尝百草谁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故事?”
出乎意料的是,唐柔让王一鸣坐下后,神秘地微笑了一下:“这是故事的发展和结束,并不是故事的开头。故事的开头,是在一个晚上,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唐柔并不擅长讲故事,但她为了引起学生们的兴趣,极力地回忆,并模仿老教授第一次给她上课的情景,尽力地还原这一切,渐渐地,她自己也进入了那种境界之中,仿佛她真的身处一个上古时代,而此时,此刻,确实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落下。
“姜部落的族人们,因为大雨而引起的洪水被困在了歧水的中央,他们无处交易,无法觅食,饿的不行,只能吃一些大水冲来的死鱼烂虾。水不退,部落的人也都生了严重的病。为了拯救族人,首领神农带着一子一女,划船离开了歧水,他们要替姜族人寻找解药。”
神农尝百草的故事听得多,但这一段,还真没怎么听说过,正在做听力的叶柔臻取下了一只耳机,就连史振达,都把头抬了起来。
“还有这一段,挺有意思的。”
叶绿衣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却说不上是哪里来的。她也被吸引住了,继续地听着。
“又是一个雨季,那时候的雨季,跟现在不一样,雷声,雨点,浪头!把神农的那艘小船,给掀翻了。”
“神农和子女本就带着病出发,现在一落水,加重了病情,她把孩子捞上岸,努力地想要救他们,可是孩子的身体太弱了……看着停留在孤岛上的船,望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大雨倾盆地落下,作为一个母亲,神农她——泪如雨下。”
故事讲到这里,唐柔也被这个故事给带进去了,仿佛又回到了当时上课的场景,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个母亲淋着大雨痛哭失声的背影,她的眼眶微微地泛红了。
叶绿衣眼皮有些打架,但也听得颇为入神。直到这时,她却像是被唐柔口中的雷电击中,一时间无法动弹,而唐柔的话语,却还在一个个地往她耳朵里钻。
“同学们,你们能够想象吗,那一个晚上,神农作为母亲,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能体会她的这种心情,是无法理解她尝百草的伟大的。部落的百姓一个个病死在眼前,她带着生存的希望找寻草药,而现在,自己的儿女,也死在了面前……”
母亲,母亲,母亲——
神、农、氏是女的?
她没有听错吧?她推了推趴在桌上听着故事的史胖子:“神农氏是女的?”
史胖子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神农氏怎么是女的?而且看样子,其他人都知道神农氏是女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丝吃惊的意思。这个事实,像是一把榔头,嗡地砸在了叶绿衣的天灵盖上,把她砸地两眼直冒金星。
她上网,去了图书馆,在从图书馆出来的路上,恍然若失,冬日的天空上方,似乎总是不断传来呼啸声,叫得她心里瘆得慌。
“哎,我叫你你怎么没听见?”江星洲抱着篮球追上来,一把拉住了叶绿衣的衣袖。
叶绿衣:“神农氏是女的你知道吗?”
江星洲:“是,我知道。”
叶绿衣:“什么时候的事?”
江星洲摸了摸脑袋:“小时候就听说了。”
叶绿衣:“那为什么一个女的能当首领?”
江星洲:“或许是母系社会?”
不,不对,但到底哪里不对,还是说不上来。
叶绿衣只顾着往前走,满腹心事,江星洲跟她说了会话,她都好像没听见,江星洲也有些无奈,一时着急,拉过了叶绿衣的手,这么一拉,两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就连满怀光明正大的江星洲,也有些不知所措,叶绿衣的手,软软的——
他再度挠了挠脑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我上次看到你给我的信,里面有三百块钱。”
他把钱递给叶绿衣:“拿着,我不用这个。”
他移开目光,再度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伸手想拍叶绿衣的肩膀,就像好哥儿们那样,却还是缩了回去,抱着篮球,飞快跑开了,跑的时候,他也挺纳闷,本来看她挺中性化的,手却这么软……
叶绿衣捏着三百块钱,思索了几秒钟,还是把钱塞回了兜里,算了,这钱还是先留着吧,再怎么样,也能请史振达吃个晚饭呢。
夜晚,两人喝完了热腾腾的馄饨汤,浑身出了点热热的汗,叶绿衣站起来,这才有了一点真实感,这个世界,所有人的认知里,神农氏,都是女的,就连馄饨店的老板,都知道。
史振达以为她又要去问那个问题,连忙把她拉住:“叶神,我求你了好不好,别再问了。”
叶绿衣摆了摆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得回家了。”
回家就好,史振达松了口气。
夜晚的江城区主街道上没什么人,天冷,又下起了冻人的小雪,雪一到地上,就化成了烂兮兮的水。叶绿衣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
“没什么,你要的装备邮给你了。” 也许爬树之后又掉下来,走路又多,鞋底给磨破了,雪水灌进了鞋子,打湿了袜子,又冷又湿,每走一步,都像是冻到了骨子里。
说是这么说,史振达还是多长了个心眼,可以走在了叶绿衣的后面。
飘着小雪的路灯下,叶绿衣的脚后跟一抬起来,便能清楚地看见她左右脚的鞋底,各生了一个黑黑的洞,音乐还能听见鞋子里发出噗噗的水声。
他的叶神,在游戏里有多风光,现实中就有多辛酸。
史振达鼻头一酸,也没说破,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就打车走了。
叶绿衣一进屋,也来不及管自己脚上两只冰冷潮湿的袜子和袜子里的两只脚,走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储藏室,翻出了一个大木箱。锁片是黄铜的,她从柜子里找到钥匙,飞快地打开。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许多零碎的东西,有书,有一个洋娃娃,一双小兔子围巾和手套,还有些零碎的首饰,大部分都是母亲留给她的。
“怎么找不到了?”她在馄饨店里,才想起来,七岁之前,她母亲确实给她讲过神农氏的绘本,而那本绘本,被她一起收在这个大箱子里了。
她翻找了一下,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在最底下,找到了那本用牛皮纸小心包好的,封面上写着送给叶绿衣几个字的小本子。
小本子上面印着:神农尝百草。
就是这个!她终于找到了。
有些颤抖的双手在封面上抚摸了许久,叶绿衣这才翻开了这本书。她第一次听到神农氏,就是妈妈给她读这本绘本的时候。
第一页的图片映入眼帘,一页,两页,三四页,几页过后,她双手一松,绘本掉落在了地上。
地上,书页凌乱地翻开这,图片上,一个长头发,穿着兽皮裙的女人,正蹲下身子,用手采摘一株药草,放到鼻子旁边细细地嗅着,她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圆圆的大眼睛里,透着一股坚定。
不,不该是这样的,叶绿衣往后靠去,整个人撑在墙上站了起来。
神农氏是个健壮高大的男人,他胃部透明,牛头人身,举着一根小小的鞭子,百草都在他的鞭子下乖乖地低下了头,这是她小时候看过的绘本里的图片啊,这才是啊——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步伐有些摇晃,来到了伊索游戏盒的边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