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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苏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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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会杀人,你要不要试试?】
周沛天的这一句话,如果落在静平宫臣仆的耳里,怕是都要吓得魂飞魄散,满地求饶了。
但苏昭昭好像天生少一根筋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段你还会杀人呀,你可真厉害!”
周沛天:【……】
在不能立时杀人的情形下,说什么都只是笑话。
欲爆的火山压回薄薄的岩层。
只剩暴风雨来临前的危险平静。
好在苏昭昭也发现自己第二人格的恼怒,并且跟着想起自己第二人格是一位“皇子,”脾气是很大的。
她收敛了笑,立刻开始认错:“对不起别生气嘛,做鞋底真是太难了,你看,我手指头都扎红了。”
说着,她还举起自个通红的手指,证明似的按了按。
做针线活儿被扎了就是这样,面上看不出来,不挨不碰的时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用力按就能感觉到明显的疼。
苏昭昭按了一下,又按一下,哎,别说,按得多了还有点上瘾。
【住手!】
在她要按第三次时,第二人格终于忍无可忍一般,声音暴躁的开了口。
“哦哦,我按自己你也可以感觉得到是不是,我忘了。”
苏昭昭也没有自虐的毛病,段段一说就立即停了手,解释道:“是李婆婆给我送来的,特意来教我的。”
说着,苏昭昭叹一口气:“她说我年纪大了,特意叫我嫁人前学点本事,李婆婆是为了我好我知道,可是……”
她在炕上站起来,面对泛黄漏风的窗纸抬头挺胸,掐着腰一挥右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这一句话实在是说得意气风发,连附身的周沛天都跟着感受到一股猛烈又勃然的生机。
仿佛立身飒飒林野,迎面春风吹来,山花烂漫,草长莺飞。
事实上,苏昭昭这个草芥一般的孤女,心里却时时都是这样积极向上、明丽愉悦的。
周沛天感受着这自己从未有过的爽朗元气,沉浸享受之余,心底却又生出一股隐秘的不平似的,令他下意识反驳:【你能有什么鸿鹄之志,草芥庶民,不过曳尾涂中之乐。】
这苏昭昭便如同那只在泥水里打滚的王八,境地堪忧,偏偏能自得其乐。
苏昭昭没听懂似的一歪头,一连串的问起来:“什么是曳尾涂中?这话是不是有典故的?出自哪里啊?”
周沛天果真不假思索的仔细解释这段典故,说完之后,猛地回过神,震惊于自己的“贴心,”一时竟怔怔无言。
苏昭昭听了解释之后,倒也明白了,第二人格是在嘲讽是她王八。
但苏昭昭压根没往心里去!
她认认真真的记住这小知识,甚至还显得很是高兴:“这么偏僻的典故我都想起来了,有段段你提醒我,我很快就能想起来更多了!”
她觉着自个原本就知道这些旧籍典故,第二人格的解释说明,只是帮她想起来。
【你读过书?】
苏昭昭摇头:“应该没有吧,他们不让我读书,我还不会写字呢。”
【你不识字、不读书,从何处想起?】
苏昭昭理直气壮:“我识字的,只是不会写。”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好多东西,我都是天生就就知道的,只是现在不记得了而已,迟早总会想起来。”
“你看,段段你知道曳尾涂中,不就代表我早就知道吗?只是潜意识用你这个第二人格想起来告诉我而已。”
周沛天生生在这话里绕了一圈,才回过神来。
堂堂皇子,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这苏昭昭只怕当真是个疯癫之辈,若不然,怎么会这般疯言疯语,胡搅蛮缠?
苏昭昭一点没感觉到自己第二人格的愤怒之情,她从窗纸的窟窿里瞧到什么,有些意外的跪坐回去,面上带着期盼。
果然,没一会儿,李婆婆就隔着窗子招呼她:“昭姐儿,灶上有事,我得赶紧去瞧瞧。”
苏昭昭高兴的答应一声,等了一会儿,高兴的一声欢呼::“呀,李婆婆走了,不做了!”
她从炕上跳起来,一面穿鞋,一面把黑黝的辫子绕圈缠起,绑成一个不碍事的小髻:“圈在屋里好几天了,得出去跑跑练练了。”
做鞋子于她就是一项普通的生活技能,学会就够了,没必要态熟练。
可身体是自己的,不论日后做什么,锻炼身体这事儿都不能停。
这个道理,苏昭昭好像天生就清楚。
“今天天气好,咱们去园子里吧,等以后走了,这儿的景色可就看不到了。”
她父母双亡、借住在伯父家里,能怎么走,走去哪?
这话说得蹊跷,但恼怒之下周沛天却一点儿没有细细追问的意思。
说白了,一介小小孤女,除了有些不自知的邪术,算个什么呢?
若不是因为离魂附身的异事,这等存在终其一生都进不到他的眼前。
这等东西,实在不需他屈尊降贵,再多理一个字。
出门的苏昭昭没有在意第二人格的沉默,她在原地活动了一下手脚,熟门熟路的又去了被大伯娘当成菜园的小园子。
西威地处西疆,回暖都来的晚一些,虽已立春,却还不到播种之时。
这个时辰,按理说,除了她,该没人大中午的往这硬邦邦的菜园子闲逛的。
不料她才刚进园子,就瞧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个熟悉的圆墩墩身影,正拿着一根木棍在草丛里指指戳戳,挖什么东西似的。
这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大伯家的小儿子,这个家里最讨人厌的小堂哥苏熊。
“疯丫头?怎么这么巧,你快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宝贝!”
刚才还在草丛里挖土的苏熊,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她,不怀好意的笑起来,招呼她过去。
苏昭昭一个顿步,转身就往回走。
“哎哎,别走啊!”
但苏熊已经发现了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苏熊这人,一向就是个拿讨嫌当有趣的,苏昭昭越是不理,他就越是要拦在人面前想着法子挑衅:“我娘不是要你好好学针线吗?你是不是偷偷跑出来了?”
苏昭昭绕了几圈没绕过去,没好气道:“你当我是你吗?整天偷跑逃学?”
苏熊朝她做个鬼脸:“你就是想逃学也没学给你上,你现在怎么的不说,开春就要去学文习武了?”
这说是苏昭昭七岁时的事,那是她的父母还建在,年节苏家一大家子相聚时,长辈们说起了苏熊要送去城里唯一的学堂开蒙认字,年幼的苏昭昭就突然语出惊人,问起那她是什么时候去上学?是明年开春吗?
没错,苏昭昭的牛心古怪是自小就有的,譬如上学,她便一直以为女孩子也应该和男孩儿一样,长到了岁数就要一块送去学堂学文习武的。
这话叫当时的苏家人都哈哈大笑,苏熊更是拿这件事笑话了她好几年,一直到现在都不肯放过。
但苏昭昭并不羞恼,她甚至露出高人一等的模样:“这有什么好笑的?不许女孩子上学,难道是什么很骄傲的事儿不成?只能说明西威这地方偏僻落后罢了。”
苏熊如七岁时的苏家人一般哈哈大笑:“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地方像你说的,女人能去读书习武,考功名求前途的?”
“你见过这样的地儿吗?”
“你说啊,说不出来了吧,切!死鸭子嘴硬!”
苏昭昭没有再开口,乍一看,像是真的被说中了似的。
但与苏昭昭一体同心的周沛天却诧异的察觉到,并非如此。
不知是谁给的底气,这孤女的心坚稳的如同高山磐石,倔强到莫说这个苏熊了,他甚至觉着哪怕是天子亲至申斥,说破了天去,这苏昭昭都能坚信她说的是对的,错的都是旁人——
活像是她当真就在哪儿亲眼见过似的!
苏昭昭没有发觉自己第二人格的疑惑,其实她从小就也想过,这些谁都没听过的念头,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又从哪儿钻出来的?
不过想了半天,脑子里也是混混沌沌一团,没想出个结果,她就也索性不想了。
那时候,她最后定下的结论,就是她生来就不同凡响——
自然和这些凡人不一样!
这么一想,她就自信得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不过这些都是苏昭昭七岁时的事了,十三岁的她,不会再像七岁时涨红着脸和人坚持分辨。
父母不在之后,她学会了在表面收敛起自己的离经叛道,不与人争嘴上长短。
嘲笑别人这个事,必得被笑的那方尴尬窘迫、或是恼羞成怒才有意义的,若是如苏昭昭这般一丝动摇都没有,那再恶劣的人也没法笑的下去。
苏熊现在就笑不下去了,迎着苏昭昭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他脸上的得意讥讽,也渐渐变成了尴尬没趣。
他抹抹鼻子,不甘心的喝道:“古里古怪,怪不得李三郎瞧不上你,真是白费我力气!”
听了这话,正欲离去的苏昭昭脚步就忽的一顿。
她从这话里猜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苏熊,一字字开口:“所以,李夫人突然想起来上门相我,是你掺和的?”
苏熊大大方方点头:“那可不,我和李家五郎可是打小玩大的!知道他哥哥要寻媳妇,我特地托五郎与她娘介绍了你!”
苏昭昭猛地吸一口气,她之前就奇怪过,大伯家里并没主动拿她讨好上司。
平白无故的,李家人怎么就想起了她这个没来多久,甚至名声还不太好的孤女?
谁能想得到,她这一场的担心受怕,源头竟然在压根不相干的在苏熊这儿?
苏熊甚至还一脸邀功:“我可是脸都不要了,昧着良心把你夸得亲娘都不认!”
“李家多好的亲事啊,吃穿不愁,离得近,那李三郎又是个废物,肯定欺负不了你!”
“谁知道人没瞧上!”
“瞧瞧,错过了李家,等你嫁给军汉,想吃口荤腥都馋死你!”
“哎说起这个,你那天到底和李三郎说了什么,怎么让他死活不肯娶你?连五郎都问不出来……”
苏熊这个没数的还在一句句的跳上跳下,一点没发现对面的同岁堂妹正在不停深呼吸,努力压制着情绪。
她的情绪浓烈且火热,点点滴滴都汇成一个响亮无比的念头——
想打人。
狠狠的,打到人桃花烂漫、悔不当初的那种打人。
苏昭昭攥紧了小拳头。
打架,她不怕,更别提她和苏熊同年出生,从小就是压着他打大的,就算这小子近两年越长越胖,重量上压制她,她咬咬牙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可问题是,苏熊这小子从去年开始,就跟着师傅磨身子学拳脚了,她却没有,这么贸然动手,就指不定是谁打谁。
【打。】
决意沉默的周沛天却忽然出声。
他还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附身苏昭昭,就是在李家人来相看的时候。
按着苏昭昭的说法,是因为她那时太过担忧,想要找人帮忙依靠,才召来了他。
所以归根到底,要不是这个苏熊,根本就不会有他离魂附身之事。
【动手,我教你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