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染》七苏苏

3、第三章

　　“吃饭了”余柒喊道。

　　都是一些家常菜，素菜居多。分量还行。够沈宸吃，他也不挑食。

　　沈宸点了头:“哦，好，知道了。”

　　沈宸放下手里的竹篾，这些天他身上的伤好些了，可是依旧赖着没走。余柒也不多问。没什么好问的。

　　多半是哪家的公子哥离家出走了。

　　沈宸住在这最顺心的就是这一点了。什么都不用交代。

　　饭吃到一半，沈宸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他说:“那个，我，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

　　“说”余柒道。

　　“我，我想换身衣服。”沈宸的衣服已经很多天没换了，虽然他穿着里衣，可以将外衣洗了，可终究是不方便，余柒是女的，他不穿又不妥。

　　余柒点了点头:“嗯。”将这批篮子卖了正好还能买些布料。

　　“真的吗？”沈宸挺开心的，终于有衣服可以换了。这几天可把他憋坏了又不好意思开口说。

　　余柒看着他那灿若阳光的笑晃了眼睛，干干涩涩的，她多少年没见过这样对她的笑容。

　　“不客气。”她低头吃饭，掩盖眼里的慌乱。

　　沈宸心情愉悦，连着多吃了几口饭。

　　两人吃完，余柒去洗碗，沈宸看样子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

　　她洗着两个碗，两双筷子。

　　忽然手上温热，她背对着门，笑了，也哭了。

　　人气，她多少年没体会过了，如此温暖的感觉。

　　他不走，她不问，她也有私心，她贪恋这股热乎气，她贪恋着这终于有人的感觉。而不是空壳似的活着。

　　“有人说话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啊。”她一边洗着这两个碗，一边掉着眼泪。

　　无声，静默，从背影完全看不出这个人已经哭得比泪人还惨。

　　“嘿，余柒。”沈宸笑着进了厨房。“我，我忽然想到我身上还有一块玉佩，你可以拿去当了买点新东西。这玩意儿我家里有很多。你放心当。”

　　沈宸说完，余柒仍背对着，没有开口。

　　“余柒？”

　　“嗯。”余柒淡淡点头，压了压声音，说道:“放桌上吧。”

　　“好，那你记得。”沈宸出去了，余柒永远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沈宸也没有在意。

　　————

　　玉佩真的当了，布也买回来了。上等的布。

　　余柒自己给沈宸做了套衣服。

　　沈宸穿过很多华丽昂贵的衣服，却从来没有穿过自己亲眼看着的，被人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样式普通的衣服。

　　他摸了摸这件衣服，仿佛感觉到了母亲还在世时的感觉。

　　沈宸笑嘻嘻道:“这是我穿过最好的衣服了！”

　　余柒微不可见的笑了。眼里是宠溺的感觉，像姐姐对弟弟。

　　沈宸想了想说:“嘿。要不这样吧。余柒你跟我回家吧。”

　　“哐当。”桌子被余柒撞得歪了一下。余柒脸色发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她瞪大眼睛，眼里都是熬夜做衣服，熬出来的红血丝。她张了张嘴，嘴唇蠕动却没说出什么话。

　　她心脏抑制不住的抽疼。

　　算了，够了。她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人，她不想再有私心了。她不想贪恋这点温暖了。

　　离开，求你离开！反正他们只是出来游玩的公子哥，迟早有一天会离开。

　　她转身，从后门跑了出去。沈宸被她吓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一句话，她会如此激动。

　　他快速走了两步，扯了腹部的伤，只能捂着，朝着跑远的人喊道:“我只是觉得可以让我家给你安排一份工，比在这里呆着好啊。”

　　余柒捂着耳朵，跑得更远。

　　她不想听，她不想离开。这里很好。冷得刚好合适。不会让她死，也不会给她太多希望。

　　沈宸挠了挠头，很不理解。他想了想，叹了口气，穿上了他的新衣服，出门了。

　　从后门慢慢走，他腹部的伤好了很多，却还没能让他跑起来。

　　“喂，请问一下。”沈宸拦住了一群端着衣服回来的妇人。

　　这些妇人哪在这个小地方见过这么俊郎的男子。心里暗暗记着，没准能谋个亲家。她们一个个堆着笑，说:“少年郎，你说。”

　　沈宸:“我想问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很瘦的，穿着浅蓝麻布衣，蒙着脸的女人？”

　　沈宸的话刚问完，有几个人脸上控制不住的嫌弃。纷纷摇头:“没看见。”

　　沈宸看到了他们的神色，皱了眉，道了谢，正要走。被其中一个妇人拉住:“少年郎，不知你找这个女人做什么呢？”

　　沈宸道:“她救了我，现在她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救了你？”那妇人声音惊讶得尖锐，似乎觉得失礼了，又压了压声音问:“是不是你受了伤，她把你带回家，给你救病吃药？还不让你走？”

　　这话对了一半，不是不让他走，是他还没想好去哪里。

　　“对也不对。”沈宸道。

　　“如此这般。”几个妇人似乎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互相挤眉弄眼，还窃窃地笑。

　　和他搭话的人摆手道:“她常去那篇林地砍竹子，你没准能去那里找到她。”

　　“嗯，多谢。”沈宸一走。

　　她们便哄然大笑。抱着衣服往回走，言语里还有些什么。

　　“又是瞧着好看吧。”

　　“心真不安分。”

　　“谁看得上她。”

　　等等的言论，听得沈宸瞥下嘴角，这些妇人的言论着实让他恶心。

　　沈宸在竹林的中央看到了余柒。

　　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手里捏着一朵玉兰花，她跑出来时掉在她头发上的。

　　面上是泪痕，她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全身笼罩着孤寂。

　　沈宸忽然生出了一点点心疼，心疼这个不爱笑的女人。她就这么一点点，坐在这一大片竹林里，那身影太渺小了，渺小得心酸。

　　沈宸叹了口气。

　　余柒听到了这一声叹气，快速的将面纱带上。她警惕地动作看在沈宸的眼里，份外扎眼。

　　她一定有很多难言地委屈，才会如此吧。

　　“你伤还没好。”余柒看清了来人沈宸以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沙，低着头没说什么。

　　沈宸道:“没事，我慢慢走过来的。你要回去了吗？”

　　“嗯。”余柒依旧低着头，不看他。

　　两个人并排往回走，天要黑了。

　　沈宸第一次觉得一个人会让人从看着就觉得苦涩。他看着余柒的头顶，轻声问:“你，还好吗？”

　　“嗯。”余柒怔了一下。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拳头，狠狠的用指甲提醒自己，这不过是又一个过客。

　　“等你伤好了就走吧。”余柒淡淡的说:“我卖篮子的钱也花完了。”

　　沈宸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点了头“嗯。”

　　快走吧，她喜欢一个生活。平淡如水，没有波澜的生活才适合她。

　　她的心，经不住第二次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