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偏执吻》肖燕紫

49、第49章

　　肖燕紫一愣，终于是回过神来。

　　陶星源自弹自唱的一曲结束了，他把吉他放下，很绅士地向众人鞠躬：
　　“谢谢大家捧场。”

　　艾丽很是给面子，急急忙忙拍掌叫好：“很厉害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她这些日子的中文越来越有进步。

　　童敏敏也在旁边凑趣：“那是，小师弟可是我们公司万里挑一的练习生，各方面实力都很强。”

　　刚才，肖燕紫根本没有认真听。走神走得莫名其妙。其实肖燕紫也很奇怪，明明陶星源和季回时实在没有几分相像，刚才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众人都说好，但是陶星源明显更在意肖燕紫的评价。他迈着步子走过来，冲肖燕紫微微一笑：“肖老师觉得怎么样？”

　　肖燕紫“啊”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她总不好意思告诉人自己刚才根本没有认真听，只能含糊地回答：
　　“挺好的。”
　　但是在演唱主题曲方面，却还是没有立刻松口。

　　相比童敏敏和艾丽他们，肖燕紫的评价实在很寻常，然而陶星源却好像获得了巨大的称赞一样，特别温和地冲肖燕紫点头：
　　“谢谢肖老师的肯定，我还怕自己班门弄斧呢。”

　　两个人随意聊着天，也许是因为陶星源一双眼睛直直地落在肖燕紫身上，倒显得这两个人就构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其他人都成了外人。

　　季回时安静地站在肖燕紫身边，他看着肖燕紫的侧颜，看着她仿若寻常地旁的男人说话。他的眼神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陶星源的戏份不多，不过他毕竟是第一次拍戏，很多地方不熟。往摄像机面前一站，整个人就有些僵硬。

　　每一次NG，陶星源都会立刻向众人鞠躬，下一次拍摄就会格外小心。肖燕紫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新人格外有耐心，一遍遍地指导。
　　连艾丽都玩笑说，肖老师今天脾气不错啊。

　　眨了眨眼睛，艾丽凑到肖燕紫耳畔道：“之前那句话，是和我开玩笑的吧？”
　　看肖燕紫这状态，也不像是失恋的模样。

　　肖燕紫并没有去看季回时，只是淡淡地摇头：“不是。”
　　不是玩笑。

　　没有人规定每一个失恋的女人都要暴躁易怒，她肖燕紫是失恋了，但是她依然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让自己变得好似一个被甩了的怨妇。
　　这个世界上有趣的事情那么多，一个男人而已，还不值得她肖燕紫变得不像自己。

　　之前几场都是童敏敏和陶星源的对手戏，童敏敏大小姐显然对这个卓艺TV的小师弟很照顾，在对戏的时候多少都会带着他一些，虽然陶星源还是会NG，次数却不太多，节凑上已经逐渐找到一点感觉。
　　磨那么几次，也就可以过了。

　　当然，陶星源的演技肯定是有很多瑕疵的。但是肖燕紫觉得自己对一个新人配角的演技，这种程度也是够了。

　　“过。”
　　肖燕紫终于松口了。

　　大伙儿紧绷的神经算是松了下来。
　　童敏敏还趁机朝陶星源微笑，夸奖他：“师弟不错，有进步。”

　　陶星源斯斯文文地笑着，一副谦虚有礼的模样：“谢谢童师姐，我还差很远。”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
　　然而，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大概对之前的几场戏的表现，都是满意的。作为一个从来不曾拍过电视机的新人来说，他的成长速度确实不错。

　　艾丽也松了一口气，翻了翻场次安排表，告诉肖燕紫：“接下来是李维和陆朝的两场戏。”

　　一直安静站在肖燕紫身边的季回时走了出来。

　　他此刻身上是李维的装扮，洗得微微发白的白衬衫，略微有一些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眸。他站在陶星源对面，冷傲又颓废。

　　季回时走到陶星源对面，脸上没有表情。

　　肖燕紫翻了翻剧本，眉头略微皱起。她看向季回时，又看了看季回时对面的陶星源，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艾丽这会儿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了季回时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少年的身边好似笼罩上了一层雾，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这个人。
　　作为一个外国友人，她之前觉得季回时好看又有天赋，却依然觉得他是寻常人。可是，这会儿她却觉得季回时充满了这个东方国家特有的神秘感。
　　这个少年身上有着这个年纪的男孩没有的高深莫测。

　　陶星源似乎对季回时也有那么一点掩藏的敌意，从之前开始他和众人鞠躬打招呼，却一直当季回时不存在一样。

　　“第7-4-19场，ACTION！”
　　肖燕紫开口打板。

　　季回时微微抬头，一双眼睛冷漠地看着陶星源。因为身高的优势，他的眼神就有了些自上而下的轻视：
　　“陶星源，听乔瑶说你想见我？”

　　陆朝的台词很简单，他只要带着几分公子哥的吊儿郎当，笑嘻嘻地说一句：“是啊，我就想看看被乔瑶「养着」的男朋友长什么。”

　　然后李维会貌似随意地应一句：“如何？”

　　陶星源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一句：“男子的外貌有什么重要。”

　　李维嘴角勾起一丝轻笑，声音平稳地听不出弧度，却能让人气得吐血：“真是幸运，乔瑶和你的意见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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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段对手戏李维的难得更大，他要演出三分的自傲，三分的自卑，还有四分掩藏在他尖锐话语里的深情。
　　陆朝的富二代则简单多了，富二代的傲娇和简单跃然纸上。

　　季回时的表演无懈可击，李维的复杂被他掌握得很好。
　　然而等季回时说完台词，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陶星源却没有接住戏。

　　陶星源也不知道为什，此刻对面少年的眼睛，全身就是一颤，嗓子里好似被堵了一块铅石。季回时明明是那般寻常地站在那里，却有一股强大的威慑力。

　　陶星源甚至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第一次被认回陶家的情景。

　　保姆牵着他的手，谦卑地向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低头：“夫人，孩子带回来了。”

　　豪华如城堡的大厅里，身边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就是陶老爷和外面女支女生的孩子？”
　　——“畏畏缩缩的，果然就很上不了台面。”
　　——“一个孩子而已，既然是陶老爷的种，就养着呗。陶家又不差这个钱，多养一条狗一只猫的价格而已。”

　　那时候的陶星源就是这种感觉，感觉自己特别渺小，身边所有的人都是那般高高在上，他被碾压得仿若粉末。

　　特别是那个主管着陶氏集团亿万资产的女人，他将要喊“夫人”的女人，就那般懒懒地坐在沙发上，只冷漠地看你一眼，就会让你自惭形秽，让你恨不得把头埋进土地里。

　　而那个女人，已经掌握了陶氏集团整整二十年。

　　可是，眼前的季回时，明明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年青青涩……自己凭什么要害怕他。

　　但是，陶星源怎么努力也没有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季回时的一双眼睛盯着，脑子里全是当日陶夫人看自己的睥睨目光，好似自己是一只蝼蚁，还是那种很肮脏的蝼蚁。

　　“不！”陶星源有点无法自控地退后了一步，整个人踉踉跄跄的。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眼神飘忽得仿佛灵魂出窍了。

　　“卡！”
　　肖燕紫适时喊停。

　　周围发出微微骚动的声音。

　　陶星源深呼吸了两口气，伸手在额头上擦了擦，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他有些恍惚地扫视四周，才猛然惊醒，自己到底在哪里。

　　真的好奇怪，明明离当年第一次回到陶家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年，他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胆怯弱小的男孩了，甚至很多时候陶星源以为那些小时候的事情，他早已经忘记了。

　　然而，刚才只被季回时那般看一眼，他就被碾压得透不过气来。

　　“对不起。”
　　陶星源连忙道歉。

　　季回时依然站在他对面，只侧头看着肖燕紫。对于陶星源的道歉，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肖燕紫却故意不看季回时，只朝陶星源开口：“陶星源，你调节一下情绪，我们再来一次。”

　　陶星源握了握拳头，重重地点头：“是。”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初次回到陶家，惶惶不可终日的陶星源了。那些过去的记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来，但是绝对不能影响到他现在的日子。
　　他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然而，这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说一个“不”，就能过去的。

　　再一次开拍，陶星源的表现依然一塌糊涂。
　　明明之前和童敏敏对戏的时候，他看起来虽然演技青涩，至少还是能集中精神表现的，可是这会儿遇到了季回时，他却好似中邪了一样，莫名其妙地走神，莫名其妙地全身僵硬，仿佛被人下了降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陶星源又一次道歉。

　　一次又一次。
　　片场所有工作人员的表情都变得难看起来。倒是和他对戏的季回时，一直显得耐心十足，每一次都快速入戏，一直配合着陶星源一次次返工，完全没有要发怒的样子。

　　“道歉，又是道歉，你倒是改啊。”
　　又一次NG，人群里终于有工作人员压不住心底地火气，开始吐槽了。

　　对于陆朝这种配角被安插一个好无经验的皇亲国戚，大伙儿也算司空见惯。再加上陶星源一直客气礼貌，只要他不是差得太过分，大伙儿也愿意和和气气的。

　　可是，这算什么！
　　这一开机就好像秀逗了一样地傻站在那里，眼神涣散，完全无法让他们继续工作的陶星源，他们怎么可能好脾气得起来？

　　这样的陶星源，这不是耽误大伙儿的工作嘛！
　　都是出来讨口饭吃的，谁愿意没有尽头地陪一个傻子加班。
　　偏偏这家伙越演越差，让人看着就窝火！

　　陶星源也感觉到了众人眼底的厌烦，他也很烦躁，他也想改变。

　　可是，每一次肖燕紫喊完“ACTION”，他一对上季回时，就感觉“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炸开，他就控制不住地僵在那里，偶尔说上的那么一两句台词，都和牙齿缝隙里跑出来的一样。

　　终于，在第十二次NG之后，陶星源承受不住压力，“啊”地喊了一声，直接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去调节一下”直接跑了。

　　“……”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气愤，有人无奈。

　　肖燕紫深呼吸了一口气，吩咐大家：“休息半个小时。”

　　被连着NG了十几次，大家的情绪都挺差。见肖燕紫终于开口让人休息，他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一边喝水休息一边希望陶星源那个木头，真的能自己调节点状态出来，让他们能早点下班。

　　肖燕紫看了看陶星源逃开的方向，回头朝季回时开口：“你跟我过来。”

　　季回时“嗯”地应了一声，特别温顺地跟上了肖燕紫的脚步。

　　初冬的风格外寒冷，肖燕紫走在前面，季回时跟在后面。
　　才不过傍晚五点多，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若不是人工湖畔的路灯，此刻大约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人工湖上飘忽着很多落叶，湖边的柳树已经渐渐地秃了，孤零零的树干立在那里，情侣小径失去了绿荫的保护，显得格外萧索。

　　“还记得这里吗？”
　　肖燕紫迈着步子一点点往前走。

　　季回时不等肖燕紫说完，连忙应话：“记得，我和学姐……”
　　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不等季回时说完，肖燕紫直接挥了挥手，冷漠地打断：“不必说了。”

　　肖燕紫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那时候的自己被这个少年算计，被他精湛的演技拉入爱河。

　　那时候的肖燕紫觉得，爱情到来的时候，那种悸动和甜蜜，是没有什么词汇能完全描绘的。如今的肖燕紫却觉得，原来失恋的伤痛也是这般，钝痛难忍，让人难以释怀。

　　当然，不管多么难，她肖燕紫都要走出去。

　　回头，肖燕紫仿若不曾受伤一般，语调四平八稳地朝季回时开口，嘴角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我做事喜欢有始有终，既然这里是我们开始的地方，我觉得在这里完全结束，也挺好的。”
　　季回时一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少年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波涛。
　　路灯照在季回时的侧颜上，衬得他的五官俊美迷人，依然是最让肖燕紫心动的容貌。

　　肖燕紫这个人，唯一的有点就是诚实干脆。
　　也许是从小独立惯了，她不喜欢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别人误会。

　　看着季回时，肖燕紫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用最理智寻常的语气告诉他：“季回时，我们彻底结束了。”
　　或许此刻，她肖燕紫对眼前的少年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哪怕知道之前所谓的爱恋，不够是季回时为了达成“出山任务”的逢场作戏。但是爱情这种东西，又不是超市里货架上的货物，说拿起来就拿起来，说放下就放下。

　　这一刻的肖燕紫还没有完全放下，但是肖燕紫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彻底放下。

　　见季回时一直没有反应，肖燕紫也不急，想了想又朝少年微笑道：“季回时，我们分手了。”
　　所以，以后季回时不必再用那样虚伪的深情的表情看自己。也不要因为自己对哪个男子多看一眼，就表现出难以忍受的模样。
　　何必呢！

　　沉默，长久的沉默。

　　肖燕紫突然觉得心底空荡荡一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说清楚了，又觉得似乎还应该说点什么。

　　许久——

　　“肖燕紫，我喜欢你。”
　　昏暗的灯光里，季回时又朝肖燕紫走近一步，眼睛里藏着压也压不住的情绪，仿佛是惊涛骇浪。
　　但是他的声音却是压抑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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