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行〔古代末世〕》米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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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公独自一人坐在堂中，眼眶微红，眼底闪过一丝泪光，他的脑海里回荡着王予行说的话。

　　“我知道叔公惦念亲人，不舍想办法将宗祠内的活死人处理掉，但，予行今天不得不直言，今日我们也不是故意和一个孩子过不去的。实在是这些孩子不懂事，容易犯大错，若是从前，了不起就是砸了谁家的窗户，摘了睡觉的果子。但今天，那孩子竟要将伯文推进宗祠！”

　　叔公看着王予行严厉的眼神，眼底的凶戾，后背渗出一身冷汗。他虽知道大壮那孩子有些霸道爱闹，带着一帮孩子在村里乱窜，因这孩子在家时还是听话的，故而在这个时候其他的年纪小些的孩子有他带着，大家也都能腾出手来做别的事，谁知道这孩子无知，险些酿成大祸。

　　“这些活死人已经泯灭了人性，若您还在期望能有灵药救治，那也只能是以后，而且还是在染上瘟疫变成活死人之前。如果村中近期有人看见过活死人的模样就该知道，即便是大罗神仙出现，也是无能为力了。”

　　“在下言尽于此，如今正逢乱世，那些心怀歹意的人，正是他们发展的温床，甚至于失去了官府的遏制，这些恶人更是肆无忌惮。我们一路过来见了太多，有善良的，有邪恶的，但这个时候善良的百姓总是更容易受到伤害。您看顾着这一个村子的族人，担子那么重，不说别的，但凡有个恶毒的人握住了宗祠的一个出口，就能让您投鼠忌器，到时候一切就晚了。”

　　说完，王予行就同叔公告辞，带着众人准备前往肖家嫂子的娘家，无论如何，作为肖藤的妻子，有权利知道一切事情的始末。她和伯文的去留，都该由他们自己做出决定。

　　走近肖家嫂子的娘家，就听见哭声震天，迟迟和燕语以及两个孩子并不太懂丧事的操办，故而面面相觑，觉得很是奇怪。

　　王予行习惯性的摸了摸迟迟的鬓发，低声道：“应当是肖家嫂子的弟弟妹妹、弟媳妹夫之类的亲戚。时人好大办丧事，以为这样可以让故去的人离开的时候，心中宽慰，陪葬也很多，希望故去的人在地府能过的更好。同时，为让丧事‘热闹’，就需要人来哭灵，这便是了。”

　　迟迟想到的却是，因这瘟疫，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这要是认真算起来，得哭成什么样才能由活着的人好好的给死去的人办好这丧事？

　　脑海里浮现一副众人聚集在一处连绵不绝的坟地前，趴俯在地，嚎啕大哭的样子，不由得抖了抖身子，瘆得慌。

　　王予行不知道迟迟在想些有的没的，还以为她冷了，翻了翻，找了一条拼接的披风出来给她披上。

　　因不便携带过多的行礼，大家携带的物件都是精简了又精简，并没有多增加什么，加上为避开在城中聚集的活死人，他们都在郊外赶路，所以天渐渐寒冷，只能将之前不能穿的夏装改了改，多了几条披风，就给俩姑娘和俩孩子用上。

　　来到门前，燕语仰头看到院门上也挂了一条白布，屋檐下细竹条编织的灯笼也糊了一圈白纸，上面写着一个奠字。

　　一道哭泣的女声在一波又一波的嚎啕大哭中显得很不起眼，但是他们知道那是肖家嫂子的。他们要进去，但村民们表现出了很大的排斥，王予行拱手道：“诸位见谅，我们来找肖家嫂子，肖藤还有些留下的东西没来得及交给她。”

　　之前扶着肖家嫂子离开的面容和善的大娘出来打量着他们道：“进来吧！”

　　王予行拱了拱手，道谢道：“多些这位大娘，不知怎么称呼？”

　　这大娘看起来比较理智，脾气也不是很差的样子，应该是比较容易说得上话的。

　　大娘不冷不热，只道：“我夫家是留村同辈排行老六，你叫我一声六嫂就是。”

　　王予行从善如流，略略交谈了两句，问了些肖家嫂子的境况，完全不理会围在一旁对他们怒目相视的村民，这些村民说不上好，如果不是他们私底下说了些什么，这些孩子为什么会这样鄙夷仇视伯文。

　　六嫂敲了敲房门，“他们来了。”

　　里面的呜咽声停了一瞬，接着就是一阵静默，过了一会儿，肖家嫂子开了门，她的眼睛通红通红，鼻音很重：“进来吧。”

　　这是一间立在后院的小房子，进屋的时候，闻到了一阵轻微的牲畜的气味，很淡，但是所有出入的人都闻得见。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张木板搭成的床，上面铺着些秸秆，再铺上一层席子，上面只有一床薄被。

　　屋子中间摆了一张四方桌，一根桌脚缺了一块，用几块砖石垫起来。桌上摆了两块却口的碗，另一边有个极小的窗，小孩子都很难钻过去的那种。

　　地面墙角墙缝，看得见一些细碎的几乎犹如细土一般的粪土，这必定曾经是一间牲畜住的棚子，如今是肖藤的妻儿住的地方。

　　柳邵看到这些的时候，就快要受不了了，他的内心越来越愧疚，几乎无法面对肖家嫂子，更无法直视那个瘦巴巴的孩子。

　　迟迟看到床上薄被里鼓起一小坨，肖家嫂子回身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哑着嗓子道：“他哭累了，才睡下，我不能离开他，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王予行以目示意柳邵，柳邵抬手用胳膊上的衣袖胡乱的摸了把脸，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另一个包袱：“这是肖藤的包袱，我们一点儿都没动，给你带回来了，他身上的物件也都在里面。”

　　肖家嫂子颤抖着手打开包袱，里面只有一身衣裳，其他都是些小物件，一枚折枝梅花簪，一对坠绿豆大的宝石的银耳坠，一个小巧的木制九连环，一枚平安锁，还有些帕子荷包之类的物件儿。另有一块白底绣红梅的帕子，上面已经被染红了大半。

　　肖家嫂子摸着这方帕子，再也无法强装坚强，捂着帕子大声哭泣。

　　众人深深叹气，他们没有任何办法缓解这样的悲伤，只能期望他们所想出的方法能够让他们母子过的好一些。

　　等到肖家嫂子情绪稍微缓和一些的时候，王予行把他之前和叔公说的关于如何照顾他们母子的事说了，肖家嫂子苦笑：“几位也是和我家夫君萍水相逢，一路过来还要多谢你们的照顾，他手笨，连衣服都不会缝，若不是有你们，只怕他也走不到那里。再别说什么照顾我们母子的话了，我知道你们也有自己的家人，怎么能再耽误你们呢。”

　　柳邵急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肖藤是我生死兄弟，他的媳妇就是我亲嫂子，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哪能看着你们吃苦，住这样的棚屋？”

　　王予行和迟迟也劝道：“嫂子坚强勇敢，我们都很敬佩，可孩子还小，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就当是为了孩子吧，嫂子也不必急着推拒，不如等到丧事办完，趁着这些日子好好想想，到时候再说。”

　　柳冬梅见他们满脸真诚，确实不是装的，内心也有些感慨。之前她惊闻丈夫已经离世，心情崩溃，哪里能待见他们，又听闻是为保护别人死的，心头更恨，可看过他的遗物，又见他们这样真诚，柳冬梅心头那股恨意渐渐消散，世事无常，怪得了谁呢？那样的境地里，就算是肖藤独善其身，也不见得就能独自回来。

　　时也命也，她呆呆的看着手里的帕子，心想，确实应该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过了。

　　肖家嫂子娘家这边大办丧事，实在不适合留宿，但是他们也不能就这样离开。于是又回去找了叔公，问得了一处无人居住的破旧的房屋，稍微打扫了一番，暂且居住下来。

　　第二日，王予行去打听了回来，说是这场丧事要办个七天才算完，这样他们暂时就没法离开了，非得早些吃食回来不可，否则这么多人这几天吃什么。

　　于是下午周氏兄弟和柳邵带着韩城和迟迟就出去找吃的去了，这附近总会有些一家子都没了的人家，若是运气好，就能找到一些吃的。

　　原来在肖藤的家后院也有个粮仓，应当还有些粮食，只是考虑到他们母子还得过日子，哪能拿了他们的，不如等他们做出决定再看要不要帮他们把粮食运过来。

　　柳邵对这附近比较熟悉，知晓哪里的溪流河段鱼虾比较多人却少，知晓哪里的山包包里可能有猎物。

　　出去了一个下午，天将将黑的时候才回来，好在还是有所收获的，没有白跑一趟。

　　得了一只野鸡，一只肥兔子，一兜野菜，不知道谁家种在山坡上的玉米，虽然已经有些老了，但是大伙儿都是年轻人，牙口都好，不怕老。

　　晚上一顿就给造光了，毕竟不是在长身体的就是壮年男子，还贴了些自带的米粮才足够的。

　　正吃着，大壮爹就嗅着肉味过来了，眼馋的在他们的肉锅里流连忘返，王予行问了才说是他爹叫他过来传话，说明天约着有事相谈。王予行正想和叔公打好关系，希望以后如果他们母子不打算离开，也能让叔公多照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