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弗见》大漠明驼

4、第 4 章

　　饼很硬，磨口腔，还擦喉咙。
　　祁之乐无奈到零售铺买了瓶矿泉水，勉强吃完了，一点没浪费。

　　午休时，后勤部来人，换了一块新玻璃。
　　张欣然借题发挥，对毛野好一阵冷嘲热讽。
　　“这事真要认真追究前因后果，你也有责任。”毛野合上手里的小说。
　　张欣然难以置信：“怪我喽，我错哪了？”
　　毛野掰着手指，摆出算命的架势：“是不是你非让我跟她换座位的，如果今天我俩没换座位，这玻璃砸的就应该是你了吧。”
　　“……”张欣然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说：“听你说话的意思，我被砸就活该啊。”
　　毛野啧啧嘴：“你皮糙肉厚的，砸一下也没什么。”
　　张欣然气急败坏，团起课本朝毛野胳膊上抡。
　　毛野半躲半腿，和她闹了一会儿，求饶说：“跟你商量个正事，你看人小姑娘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朋友，带着一起玩呗。”
　　张欣然撇嘴：“你可真热心肠。”
　　毛野：“助人为乐一直是我的优点。”

　　张欣然性情豪爽，非常有大姐头的气派，欣然将祁之乐收入麾下。
　　接下来几天，她陪着祁之乐吃饭、接水、上厕所、买练习册……
　　在她的帮助下，祁之乐很快融入了新班级。

　　但与此同时，祁之乐面临着另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融入家庭。
　　80年代，洛阳重工业发展，石雅心毕业后来到中铝洛铜工作，经媒人介绍和祁弘杉认识结婚。

　　生下祁之乐那年，石雅心调任主任，祁弘杉的酒店搬址扩大规模，俩人的工作一个比一个忙，孩子便扔给了祁之乐的奶奶照顾，两人无暇顾及。
　　可奶奶身边已经跟着位姑姑家刚断奶的表姐，老人家嫌折腾，并不乐意带，石雅心向祁之乐的姥姥陆定宜抱怨，陆定宜看不下去，连夜坐火车把祁之乐抱到了苏州。
　　原本说好等祁之乐到了上小学的年纪送回来，可四年后，石雅心意外又怀孕了，一查还是双胞胎。
　　祁弘杉想要个儿子，石雅心也舍不得打掉，便将孩子生了下来，龙凤胎，取名祁雨晴，祁雨盛。意为苗逢雨青，林逢雨盛。
　　祁之乐自然被扔给陆定宜再多照顾两年。
　　两年又两年，拖着拖着祁之乐就长到了16岁。

　　当年的交通落后，洛阳到苏州，近一千公里，乘火车要十几个小时，开车也要十几个小时。
　　拖家带口，石雅心嫌折腾，再加上平时节假日堵车，春节逢下雪下雾路况不好，她能不回苏州便不回去。
　　每每和陆定宜通个电话，再隔着电话嘱咐祁之乐听姥姥的话，然后往陆定宜账户打一笔生活费，算是对女儿的关心了。

　　陆定宜认为祁之乐和父母长时间隔离，没有感情交流，非常不利于她成长，她只好旁敲侧击，劝祁之乐主动回洛阳上学，或者劝她过年趁着寒暑假，去和父母生活一段时间。
　　祁之乐死活不要，她对自己父母的印象，单薄到只是听筒里的一个声音。
　　她想到洛阳那么远，所谓的爸爸妈妈那么陌生，便觉得害怕。
　　只有陆定宜对她好，她黏陆定宜黏得紧。
　　有时，陆定宜把她劝急了，她就抱着陆定宜的胳膊不撒手，眼里含泪，委屈地闷声哭。
　　陆定宜心软，一次又一次随着她。
　　直到，祁之乐要上高中，她权衡一下，下了狠心，不管祁之乐怎么哭怎么闹硬是将人拖上火车送了回来，她语气坚定的告诉祁之乐“哪有小孩和自己父母生疏的，外婆年纪大了，你能跟我多久，仰仗父母以后才有倚靠”。

　　石雅心为祁之乐准备的接风宴安排在一家非常豪华的酒楼。
　　一家五口围着圆桌坐，四个人齐刷刷盯着她看。
　　祁雨晴和祁雨盛彼时刚满11岁，孩子心性，对陌生姐姐的到来，好奇多于欢迎。
　　石雅心摸祁之乐的头，想说都长这么高了，祁之乐躲开了。
　　石雅心尴尬了一会儿，很快，想通了，没长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不亲近，挺正常。
　　现在人在跟前，还愁没有感情。
　　小孩子适应力很强的。

　　菜端上桌，两个小屁孩对祁之乐的好奇心抛诸脑后。
　　石雅心找话题和女儿聊，问她的学习情况，问姥姥的身体，问苏州这几年的变化……
　　祁之乐虽有问必答，但大多言简意赅，话少之又少。

　　石雅心夹菜给她，让她多吃，关心她合不合口，客气的像接待远房亲戚。
　　祁弘杉是个很典型的北方男人，不苟言笑，脸常常板着，时不时眼眉皱起，目光锐利，看起来很凶。
　　祁之乐下意识怕他。
　　她感觉到祁雨盛同样怵他，只有祁雨晴，嘴甜会哄人，饭桌上挽着他手臂撒娇。

　　吃完饭，回家。
　　石雅心已经从单位分配的房里搬了出来。
　　祁弘杉这些年打拼，酒店生意很好，手头有了钱，在金华园买了一个200平的大平层。
　　五室一厅，中式古典的装修风格，木质家具。
　　五个房间，除去主卧和双胞胎的卧室，剩下的一间改成了夫妻俩的书房，一间住着保姆。

　　石雅心安排祁雨晴和姐姐共住。
　　第一天，祁雨晴对祁之乐满怀新奇，自然愿意，她围着她叨叨不停，让她讲苏州的学校，外婆家的一切。
　　可过了两天，骨子里被宠惯坏的小性子冒出了头，毕竟共用一间卧室，意味着拿出一半的隐私和别人分享。
　　可是，这与祁雨晴的成长经历不相符，她自小占有的东西都是完完整整的，护食的心很强。
　　她开始向石雅心抱怨——书桌不够用、她整理好的东西莫名其妙丢了、姐姐睡觉翻身会打扰她、姐姐上自习起床起得早，扰乱了她的生物钟，导致她上课犯困...........
　　甚至，她自己写作业磨叽，也推给祁之乐背锅。
　　祁之乐始终一言不发，没辩驳。

　　石雅心工作繁重，整天应付哭哭唧唧的祁雨晴，心里烦躁，她采用了个折中的办法，把祁雨晴房间的家具全换成了，然后重新布局。
　　所以的东西换成成双的，比如，两张床，上床下桌的组合模式，各摆在房间一角；相互的独立衣柜；窗台的绿植也是一左一右两个。
　　中间留着面积是过道，算公共区域，谁也不妨碍谁。

　　祁雨晴依旧不乐意，抽着鼻子啜泣，想让祁之乐跟保姆朱阿姨睡。
　　祁弘杉吼了她。
　　这一吼，祁雨晴消停了些日子。
　　不过，很快，祁之乐发现，她是不在父母面前嚷嚷了，开始指桑骂槐。
　　家里养了两条狗，一只名叫pasta的吉娃娃，一只叫贝勒的法斗，性格都不温顺，见了陌生的祁之乐会“汪汪”的嚎叫，特别是那只吉娃娃，吼凶了，满屋子跑。
　　祁雨晴听到动静，会从房间出来，把它抱怀里，一边摸着头安抚，一边说：“你再叫我要把你扔了哦，乖一点，不要让别人讨厌你。”

　　祁之乐心知肚明，她是受排挤了，她心理压力很大，在家战战兢兢，不敢有一秒放松和做错事情，特别煎熬。

　　渐渐，对学校周边环境稍微熟悉后，周六补完课，为避免在家和祁雨晴发生冲突，她直接不回去。
　　校门口百米远有一家奶茶店，有座位可坐，她点一杯奶茶，呆在里面写作业。
　　一直到店面打烊，街头灯火阑珊，她才溜回家。
　　碰到石雅心问，她解释说，留在学校补作业。
　　可能她长相太乖，她说什么，石雅心不会质疑。

　　奶茶店平时闲坐的学生挺多，不乏早恋的小情侣。
　　但来往的人中，祁之乐熟识的少，熟识她的人更少，她安静坐在角落，鲜少被打扰。
　　但也不是没有。
　　比如现在……

　　毛野一只胳膊架在高脚桌的桌面，另一手掐腰，相当风骚的姿势，给祁之乐抛媚眼。
　　“你怎么在这儿？”
　　祁之乐搁下笔，先没回答，朝他身后撇去一眼，五个男生三个女生正不约而同打量她。
　　她认出其中的三个男生。
　　皮肤黝黑的那个叫东子；长得最壮实，国字脸的那个叫高大伟，毛野他们给他取了个昵称，叫高小花；另一个个头矮点的叫赵泰。
　　他们三个加上靳哲阳每天都会到班里找毛野玩，挤在后门打闹说笑，一来二去祁之乐记住了各位的名字。

　　东子调侃：“猫爷，管闲事呢，人家在这儿跟你有啥关系，你看你搔首弄姿的风骚劲儿。”
　　“什么叫管闲事，我是在进行同班同学之间亲密友好又正常的关心。”毛野翻个白眼，“别瞎瞅，快给你女朋友买饮料吧。”
　　毛野又冲着祁之乐说：“一个人？”
　　“嗯。”
　　“怎么没跟咱班的女生一起，她们吃夜市去了。”
　　祁之乐不想让自己表现的格格不入，解释说：“得按时回家。”
　　毛野“哦”了声：“被限制自由了。”
　　祁之乐笑笑。

　　“欢迎观临。”
　　奶茶店的门把手上挂着一只招财猫，猫肚子里有感应器，它开口迎客。
　　毛野和祁之乐寻声瞧去，只见，靳哲阳嘴角斜叼着一支烟，半眯着眼走了进来。
　　东子问：“怎么折回来了？”
　　“打火机给我。”他说话抿着嘴唇，那根烟随着他的气息上下晃动。
　　“日。”东子从裤兜摸出一个铁皮打火机扔给他。

　　“老阳。”毛野喊他。
　　靳哲阳斜眼一瞄，正要拨打火机的手，随即顿了一下，反应两秒，将烟和打火机收进兜里。
　　他走向毛野，“你俩这是？”
　　毛野：“凑巧碰到了。”
　　靳哲阳“哦”了声，瞅祁之乐问：“伤口好了吗？”
　　祁之乐下意识摸脖子：“结痂了。”
　　“头上呢？”
　　“好了。”
　　毛野觑他：“这……我不是给你说过了么。”
　　“啧——你杵人跟前干嘛呢？”靳哲阳揽上他肩膀，“走了，别耽误人家学习。”
　　毛野顺着他的力道转身，却不忘说：“要不要跟我们去网吧玩儿会？教你打游戏啊。”
　　靳哲阳：“没完了你。”
　　他们走到点饮料的吧台，靳哲阳拍拍毛野的肩膀，再指指饮品单，又朝祁之乐的方向耸耸下颌骨。
　　毛野明白他的意思，比了个OK。
　　靳哲阳推门走了。

　　祁之乐一直用余光刮着他的身影，瞥着他走过玻璃门，瞥着他拖在地上长长的影子消失不见，这才重新把注意力转到课本。
　　约莫十分钟，毛野将一杯珍珠奶茶放在了她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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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