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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塌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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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车稳稳的停在了塔台上方,在距离这里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一号矿455段事故发生地已经围了好些人。
伴随着机器人钻坑刨土的声音,救援行动已经展开。
初步测量被解救人员困在地下深井-1265米的位置。
“当时天已经黑了,罗勇在操作仪器的时候失误了,就想下去纠正机械手臂参数,谁知道突然井塌了。白天的时候系统有些不正常,校准过了,但真是他自己非要下去的。”
巡逻队的目击者还在断断续续的陈述情况,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救援队的身上。
云何:“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情况怎么样?”
一个灰头土脸戴着安全帽的大汉从细细窄窄的井道中冒头,撑起上身。
“不行,中间的部分太窄了根本钻不过去,继续挖吧。”
他们队伍里的人都比较孔武有力,骨架摆在那里,再先进的手段,也有非人力所能及的地方。
“小型机器人也不行,高应力和岩性恶化的问题,很容易二次塌方。”所以现在都是用大型工具从中间一点一点往外磨。
大汉从洞里爬出来,浑身土也顾不得拍,一双眼睛四处扫射思考道:
“女孩子也许可以。”
全场就洵美一个女孩,她无所适从的扯了扯自己的裙子,张嘴道:“那我……”
救援队的队长马上就否决了这个不成熟的建议:“不行,没受过训练的人,在这种紧闭的长窄通道里爬,很容易心里不适,严重一点还会有应激反应。”
毫不夸张的说,冷汗,心跳加快,惊厥,直面死亡般的极大的心理负担。
别一个没救出来,又搭一个进去。
云何伸出一只手,站了出来:“我试试行吗?”
救援队的队长戴着一顶蓝色的帽子,一半脸藏在阴影下,目光转了过来:
“你受过训练?”
云何摇摇头:“没有,我绑上救援绳,不行就退出来。”
云何的身板本来就纤长,最近不长肉光瘦了,加上年龄小还在发育阶段,没准还真行。他能感觉那个队长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许久,最后转移到了队伍中那个穿白大褂的技术人员身上:
“被困人员身体体征怎么样?”
白大褂拿着通讯仪报告:“小腿骨折,右上头部有伤待验,我现在跟他联系,意识不太清醒,生命体征偏弱,要抓紧时间了。从数据上来看,下面氧气有限。”
队长没有想很久,径直拿着救援绳走到云何面前:
“那你试试吧,听我指挥,不要逞强,保持通讯畅通。”
云何这时候看清了对方的全貌,挺年轻的一张脸,但是块头跟他的队员们一样孔武有力。说起话来特别有条理:
“必要情况下,也会将你强制拉回。”
“好。”
体力有限,云何是轻装上阵的,爬进去前,还听见队长在头顶上说:
“不要怕,我们都在外面。”
“嗯。”
云何一头扎进了黑暗,整个身子在长而窄的通道里缓缓爬行,甫一进去就感到了极度憋闷。他安慰自己是有氧气的,不管不顾的向前进。
很快外面的声音就听不到了,唯小小的通讯仪能在这条望不到尽头的深井之地发出人类的声音。提醒着他要去的地方绝不是地狱深渊。
但时间长了,要命的幽闭感让云何整个人不住的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没有办法克服的恐惧。
然后他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脸色惨白,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
云何咬的牙齿生疼,推进比想象中的还困难。
好不容易爬到了他们所说的狭窄的地方,试着钻了一下,在胸那里就卡主了,确实要过去很困难。那是比前一段更狭窄更窒息,行动更困难的狭长通道。
肋下疼痛感觉肋骨都要断了,戴着的薄手套已经磨破了,丝丝疼痛传来,刺激着本就敏感的神经。
重力往下坠,骨骼被挤压的发出咔嚓的响声,云何抖的更厉害了。
明明才过去不到十分钟,每一秒都漫长的受不住。
感觉……快要死了……
对讲机里的人只能听见泥土摩擦的沙沙声,和微弱的喘息声。见他迟迟不说话,已经开始在喊了。
云何大汗淋漓,一颗颗液体挂在眼帘又很快随着动作滚落,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硬往里挤。
“我没事……我……我试一下这边能不能过。试一下,试一下就好了……”
说话的声音都像哮喘,云何休息了一下,靠不停地吞咽口水来缓解自身的恐惧。
再起身时依然不能忽略那种如影随形的窒息坠落的死亡感。
完全不能耽搁……
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是机械的往前爬,不停地爬。
时间在流逝,慢慢的云何已经麻木了,只有对讲机在不停地提醒他:
“离坐标地越来越近了,你还好吗?”
“可以。”云何抬起汗湿的脸,死撑着。
头顶的探照灯已经开到最亮,投射到曲折的墙壁上,形成一个耀眼的光斑。
光斑在粗糙的岩壁上不停地滚动,终于滚到了一个焦点。
云何精神为之一震,在探照灯的尽头看到了一抹灰色的工作服:
“我到了,我到了。我找到他了。”
万里长征最后一步又收窄了,云何几乎是拼上了全身的力气连敲带挖,疯魔的挤了出去。
大片泥土碎石随着一起掉出,滚到了一块开阔的平地,万幸,那是井底没有塌陷的地方,用钢筋撑起的一小块生存之地。
云何感觉下坠的时候腰上被挂了一下,疼的他差点晕过去,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爬向被困人员。
“罗勇!罗勇!醒醒!”第一时间摸了对方脖颈的脉搏——温热的。
“不行,他几乎没什么意识。”
云何一边和外面的人描述现在的情况,一边将救援绳结结实实的套在了对方身上。
“左小腿受了伤,向外骨折,头部出血脸上也有。我把压缩氧气给他挂上了,心率和呼吸还可以。”
队长的声音从云何的手腕上传来:
“准备好了,这边就要拉绳子了。”
“好。”云何忽然紧张起来,恨不得动作越快越好。
他借力抬着罗勇钻进狭窄的井道,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随着绳索的拉直缓慢向上升。
同样的幽闭窒息,再次重演。
云何心脏都快要停跳了,被汗水蛰疼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前面,必要的时候还要撑着对方的脚帮他往上顶顶,生怕两人卡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地不灵的地下深处。
-500m
-200m
距离在缩短,好不容易快到洞口了。
不知道是这里的地质太差,还是两人运气太差,云何感觉原本周围硬的像铁一样挤都挤不过去的石土突然之间变得松动了许多。
即将松掉的一口气瞬间紧绷起来:“我感觉……有点不对……”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上动作不停,使劲的把罗勇往上顶。但倒灌而来的石土却越来越多。
只听得不知是谁在对讲机里吼了一句:
“糟了!检测到高应力,又要塌了!”
然后四面堆积的岩壁就跟软泥一样呼啸着、压着、扯着云何往下滑,将口耳鼻盖的死死,像要将他捂死然后拖拽入黑暗之中,吞噬掉。
肝胆俱颤。
“云何的心率太快了,他要休克了,快!放绳!快!”
云何什么也听不见了,力道一卸,他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顺着甬道掉了回去。
只在那一刹那间,被淹没被挤碎被压扁的恐惧瞬时被抽离。
他也随之解脱了……
“云何!云何!云何你怎么样?”
“罗勇!罗勇的位置定一下,紧急开挖!”
“云何!听到请回答,云何!”
对讲机不停地在响。
一连摔了两次,如果不是通道处处弯曲受阻,绳索力度有张有弛,穿了缓冲防护服这三重保险,想必此刻早摔成肉泥了。
不过云何现在也跟泥人差不多,他趴在地上摸不到自己的手,全是泥土和碎石。
半晌才发出声音:
“还活着……不过这通路……彻底被堵上了。”
对讲机得到了回应,声音明显亢奋了一个八度,似乎只能靠言语才能在两者之间搭起一座生命的桥。
“你不要着急,不要害怕,我们一直在。现在重新开挖,静静地等我们就好。”
“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就跟我们聊聊天,好吗。”
“嗯……”云何彻底不动了,他也没有力气动了。甚至连话都说不上两句,到完全的沉默。
唯一的好消息是:
可能是他不停地推顶,罗勇的位置比他高,放绳也没掉下来,也比他幸运,有氧气补给,很快就被挖到送去了救护站。
只有他一人又掉了回来。
原来钢筋撑起的生存之地再次被蚕食挤压,深井的高温令人昏昏欲睡,耳边聒噪的声音却不停地警醒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在沉寂的午夜中游荡的孤魂,吊挂在半空,不得安身。
浑浑噩噩之间,云何感觉自己好像叫了小薄言,叫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
因为太在意这件事了,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打开了光脑。
手指不死心的在熟悉的图标处换着方法操作,云何反复研究了一下,发现小薄言确实不明原因的不能用了……
为什么?
内部网络的原因吗?
他快要承受不住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