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花样作死让我不能追妻》吉督

15、京城篇，承恩寺

　　陵诺和苍洛早膳都没用就火速去了出事地点。
　　整洁的屋子里，一个老者倒在离书桌不远的地上，头朝门口，看来出事时他曾经想过逃跑。他面容平静，经由专业的人检验后，已经把结果写下了一篇纸上。
　　“身上无外伤，没有中毒痕迹。”陵诺看着单子说道。
　　这个似曾相识的报告单立刻唤起了俩人一段共同的记忆。
　　苍洛戴上下人递上的手套，手法娴熟的翻弄起老人的头发。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铁青色头皮上的一个红点。
　　“和崔刺史一样的死法！”苍洛道。时隔一年，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遇到死于同一种手法的人。
　　“画也没有了。”陵诺看着书桌道，“对方是冲着画来的。看来我们之前关于崔宏死亡的猜测都是错误的啊。”
　　苍洛皱眉看着陵诺。在这种事情上，他永远比不上陵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陵诺却已经得出结论了。
　　陵诺扫视了一下四周，反而冲着苍洛笑起来：“反正也没有什么可看的，我们去用早膳吧。”怕苍洛拒绝，他还特意加了句“我饿了。”
　　苍洛：“……好吧。”
　　陵诺从没有想到，自己对苍洛告白成功后的第一天，不是和苍洛你侬我侬，而是坐在桌子上谈论一个死人。这种落差委实大了一点。但是那幅画实在太重要了，他必须找回来。不只是关乎将军府的那一段不为人知的真相，还是他心底最重要的那个人。他简直无法想象有朝一日苍洛知道所有真相的样子。
　　那他们此生可能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他可以发誓此生无愧于苍洛，唯独在这一件事上，他必须吞咽下所有的苦果，承担起他的父皇犯下的所有的错。
　　“会是奈落吗？”苍洛问道。奈落下手向来心狠手辣，如果真是奈落，他必须早作准备。
　　“笑笑已经去查探奈落近日的动作了，我个人觉得，可能不是奈落。”陵诺垂眸说道， “奈落不是这种杀人手法。而且一年前在丰州，崔志死后，奈落和我们一样陷入了混乱。”
　　“如果一年前，奈落杀了崔二公子，又杀了崔宏，现在又来夺画，那么说明他们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画在那里的。可是奈落追查那幅画已经八年了，没理由在一年前突然那样做。”
　　苍洛听着陵诺的分析，对面人从容冷静的声音让他渐渐对事情的看法也变得通透起来，“那是一年前将崔芽带走的人，如果画是崔芽母亲的，那么崔芽很可能知道画在哪里。可是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呢？”
　　“……”陵诺用勺子轻轻摇着青瓷碗里的白粥，他低着眼眸，里面全是汹涌的情绪。
　　那个女人，是在等一个人吧……
　　他已经知道是谁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那个人拿到画更让陵诺感到惊恐。他清楚那个女人的性格，失去了所有的人往往无所畏惧，所以所向披靡。
　　“陵诺……”苍洛叫了陵诺一声，可是对面人罕见的没有给他回应。
　　“陵诺”苍洛又叫了一声。
　　“嗯？”陵诺这次回神了，他看向苍洛，神情自若的笑着。
　　“我们去一趟周煜那里吧。”苍洛说道。他们昨天拿画，凶手夜里就杀人，一定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幸好这件事，参与其中的人只有寥寥几人而已。会是周煜吗？苍洛想起周煜真诚的样子，心里已经否认他的嫌疑。
　　“嗯。”陵诺没有异议。
　　“你……你不用担心凶手，”敏锐如苍洛，还是发现了陵诺的一丝不自然，“我会保护你的。”他以为陵诺是在担心凶手还会出手。
　　陵诺心都都快融化了，他看着苍洛，越看越觉得这个人是自己心头上的一块肉一样。
　　“我不担心。”陵诺说道。
　　“嗯。”苍洛知道陵诺还没有放下心，可是无需多言，任何困难他都会保护陵诺的。不知什么时候，他便已经如此决定了。这是他除了死人墓外，平生第一次，想要多保护什么人。
　　周煜在家里和青林大眼瞪小眼。
　　“青林姑娘，你这样整天和在下呆在一起，对姑娘声名不好。”周煜不知道是第几次如此说道。他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耐心都用到了面前的女孩身上。
　　青林一袭青衣，她颇为气急的看着周煜道：“酸书生，你这么急着赶我走，小心我真的走了不回来了！”
　　周煜：“……”
　　“酸书生，我要是真的走了，以后谁给你做饭？谁给你洗衣服？谁保护你？”青林垂眸道，她看向窗外，圆溜溜的美眸有几分忧虑。
　　周煜看着面前的女孩，虽然这几天都是她在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这也让自己很开心。可是祖宗礼法不可废，他们未言婚配，没有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孤男寡女，若是传出去，对青林的名声不好。
　　“青林姑娘……”周煜难为情的低头。平日里装满了四书五经的脑子此刻只剩一片浆糊，谈经说古时滔滔不绝的嘴此刻竟然难以张开。
　　“如果，你愿意……”周煜觉得胸口的话想要喷涌而出，可是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字。
　　“有人来了。”青林看着窗外，轻笑着说道。
　　“嗯？”周煜有些惊讶。
　　苍洛和陵诺像上次一样直接推门进去了，没有丝毫客气。
　　周煜出了门便看见俩人“苍兄，陵兄，你们来了！”他看着两人两手空空的样子，便知自己的画还暂时回不来。
　　苍洛看周煜往自己手上看，便知周煜这一刻的想法。他：“……”
　　路上的时候，苍洛问：“我们怎么给周煜说画的事？”
　　陵诺：“小洛，你借过钱吗？”
　　“嗯？”苍洛诧异于这个陵诺对于自己这个全新的称呼。
　　“借钱的奥秘在于，借着借着，拖着拖着，就不用还了。”陵诺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道。
　　苍洛：“有道理。”
　　于是再次登门的俩人，两手空空却相当坦然淡定。
　　“青林姑娘倒是手巧。”进屋后，陵诺看着桌上的饭菜说道。
　　青林一笑，自得道：“那是自然，本姑娘打得了恶贼，下得了庖厨，还能洗衣扫地，样样都好，就是某些人不稀罕！”
　　陵诺看了一眼苍洛，认同道：“这句话在下深有同感。”
　　青林疑惑：“陵公子一表人才，也有求而不得之人吗？”
　　苍洛一愣，看着手里的茶，仿佛里面开着一朵花一样。
　　陵诺神色柔和道：“珍贵的东西，不容易求到是很正常的。只要我决不放弃，就总有求到的一天。”
　　某人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其实……陵诺并没有这么自信……看过陵诺昨晚仓皇的模样后，苍洛知道，其实现在镇定自若说着这句话的人并不这么认为。
　　“不一定啊，情爱这种东西，最容易让人看不透了。”青林直愣愣的看着周煜，可是后者并不看她。如果，她也能有一辈子的话，她又何尝不愿意拿一辈子去陪着一个人，可是……
　　“青林姑娘是江湖中人，倒不知师承何派？”陵诺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
　　“哼，问本姑娘师门，是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青林嘟着嘴说道。
　　“倒不是，就是随口一问。”陵诺温润有礼的说道，“只是见今日天气甚好，我和师弟二人想去京城游玩。可是两个人也不甚热闹，周兄和青林姑娘算是我们的朋友，不知可否与我二人同往？”
　　一直窝在府里还没有游玩过帝都的周煜：“自然是好啊。”
　　青林：“我也同去。”
　　“……”一路上还不知道陵诺有这个打算的苍洛。他知道陵诺做的每件事情向来有自己的想法，可是他往往都猜不透。只在这一件事情上，自信二十多年的苍少主有点挫败的感觉。
　　几人出了门，因为地方不远，便由陵诺带着众人步行而去。
　　“这个时节，承恩寺最是热闹。寺后的桃花因为地势原因，开的比京城早许多，许多人都会去赏花。”陵诺摇着折扇道，“且承恩寺佛法灵验，上门求姻缘者甚多。”
　　“陵兄，说这个干甚！”周煜脸色一燥。
　　“真的很灵吗？”青林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趣。
　　“当今圣上都曾亲自去那里求过姻缘。”陵诺道。可是这却不是一个好例子，因为后来那个女人还是死了。他们也没有白头偕老，甚至连合葬一坟的资格都没有。
　　“酸书生，等会儿陪我去求姻缘！”青林立刻拉着周煜的衣袖叫道。
　　“这，这成何体统……”周煜用自己最后一丝道德感弱弱的反抗着。
　　“我不，我就要去！”青林半是撒娇半是强迫道。
　　“我……”周煜连反抗都做不到了。
　　苍洛落后了俩人几步，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陵诺在苍洛身边，微微侧头认真道：“我们也去求个姻缘吧。”
　　这句话让刚还在微笑的某人立刻惊讶了，苍洛看着身旁的人，虽说元朝民风开放，男子结偶的情况不是没有。可是，会不会太快了……他明明还在纠结自己对陵诺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他还是没有看懂自己的心……
　　永远无法认识到世人普遍的感情。这是苍洛自身最大的问题。因为他从小在墓里长大，在一切美好的感情还没有成熟的时候，他就接触着死亡、血腥、黑暗……没有人教他一个普通的人会怎样表达自己的情感，会怎样去爱一个人。后来虽然他遇到了陵诺，可是但从他从陵诺那里学到的感情，还不足以让他表达爱情这样深奥的东西。
　　他犹豫，他徘徊，因为他怕。他怕自己给不了陵诺对应的回应。他怕让陵诺失望。
　　“没关系……”陵诺看着苍洛的犹豫，语气不变，“下次吧。”
　　看着他们和周煜俩人的距离渐渐拉开，陵诺认真的说：“小洛，我可以接受你现在的犹豫，但是你昨晚没有拒绝我，说明你是接受我的。我希望，总有一天，你可以更完整的接受我。我可以等，无论等多久，只要让我最后可以等到你！”
　　苍洛：“……”
　　“喂，你们！”青林在前面叫道，“不是带路吗？怎么走到后面去了？前面岔路口，怎么走？”
　　陵诺神色从容的加快了脚步。
　　苍洛心不在焉的跟在后面，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待到自己的手被陵诺拉住了，他才回神。
　　“人多了，别走失了。”陵诺拉着苍洛说。
　　苍洛看看四周，面前一座树木葱郁的山峰，只有四匹马车般宽的青石板铺在地上，一直蔓延进树木深处。人流确实多，以年轻女子居多。也有挂着箱子叫卖的小贩。
　　苍洛略用劲收回手：“成何体统。”
　　陵诺一笑，并未强求。只是暗笑苍洛这口气莫不是学的周煜？
　　“只有走上去吗？”青林看着高高的石阶，有点激动，“要走多久啊？”
　　“曾经有人数过，这个石阶一共有三千个。”陵诺道。
　　“三千？”青林一愣，“这是有什么寓意吗？”
　　“佛经《摩柯止观》中有一说法是‘一念三千’，说的是人一个念头，便可演化出三千大世界。指明世间众生，在七情六欲之间流转，不得解脱。”周煜看着道旁生长的古木，眼神被树木枝叶剪裁过的阳光中变得宁静睿智，“这是佛在提醒世人，世出世间，苦乐浮沉，光明和黑暗都从一念起，要从一念深处净化自身自心。”
　　青林撇嘴：“还好你心怀天下，你若是出家，我不是连陪在你身边的想法都没有了。”
　　周煜尴尬的摸了摸头。
　　“碰——”悠扬古韵的钟声突然从上方响起。这古朴的声音，带着寺庙特有的宁静，能给人一种净化心灵的感觉。即便是敏锐的飞鸟，也没有从树枝上惊飞。
　　“真好。”苍洛低声道。
　　陵诺看向苍洛，后者向来清冽的眼神在破碎的阳光中仿佛冰雪融化一般明亮柔和。他突然一阵紧张，周煜没有入佛，他家小师弟不会突然就悟了吧？
　　好在是陵诺想多了，苍洛下一句话便道：“日后我们还来吧。”
　　“我们？”陵诺在苍洛的话里抓住了重点。
　　“嗯，我们。”苍洛顺着陵诺的话，又强调道。
　　“好！”某人怀着快要起飞的心，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