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修罗场里长了绿茶》千笛

11、大冒险

　　单争春听过这声音。

　　前两日有个白衣少年单独进了虚镜和尚的禅房，里面的谈话声高高低低宛如丝竹，回响在耳朵里。

　　除了虚镜，另一个人的声音就是眼前这少年了。

　　他幼时见过许多美貌的人，后来上山，山中的师兄弟也都不是凡夫俗子。但不得不说，这少年的模样，未免过于精细。

　　眸子三分冷清，三分疑惑。

　　“在下剑山弟子，受虚镜师傅之托，前来解决些事情。”

　　“虚镜？”

　　**

　　同样是夜晚，室内与室外的夜晚完全不同。避开沙漠冷冽的夜风，避开呼啸着的尘沙，室内的夜晚尤其安静。

　　蜡烛的光火劈里啪啦地在蜡油中闪烁，暗黄的光亮照着并不算宽阔的空间，一张青铜案几用金线涂着凡人难以理解的线条，从细碎的闪光中凝聚成映入眼中的符号。

　　一双枯瘦的手捏着被从城外寺庙里送来的信纸。

　　这张纸很普通，黑墨用的也是随便哪家书画店都有卖的那种，却偏偏显出几分佛意。

　　信的内容并不多，寥寥数行，却足够叫人惊心动魄。

　　“先生！求您救救高齐吧！”

　　被称为先生的人带着一只全白面具，他用那双枯瘦的手轻轻合上信纸，下首跪着的正是高齐的城主。

　　“救高齐还是救你的儿子？”

　　这人的声音也异常沙哑，像这高齐的沙漠。

　　此刻卑微异常的男人伏着身子，咬着牙：“高齐！”

　　戴着面具的人发出尖锐的笑声，他似乎嘲笑城主，也好像只是单纯地表达自己。枯瘦的手在青铜案几上轻轻一晃，金色的墨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移动，最后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方块。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方块的形状与俯瞰高齐城的轮廓极为相像。

　　“那就让我看看，是哪两只小老鼠混了进来？”

　　**

　　高齐是一座有些历史的城。

　　在这里话没有出现城邦制度的时候，在这里还是一个国家的时候，高齐是它的国都，而城主府是它的皇宫。

　　叶鸢不太记得当初那个混在和尚头里有头发的小鬼长什么样子，不过她觉得这人的身法在某些地方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索性就以为那是虚镜他们庙里的身法。

　　“我师父亦是虚镜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的朋友，她就再怀疑，而是直接跟问为什么大晚上来城主府。

　　单争春不想说自己是来劫狱，可平日里都没怎么撒过慌，现在只能沉默。

　　沉默间，两人忽然被两张张开的圆阵上下笼罩。叶鸢眉梢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们被发现了!

　　这种阵法她见过，属于一种空间法术，也就是短距离传送阵。

　　中了这传送阵，多半会被送到大牢。

　　叶鸢身手矫捷先一个翻滚躲开，不过虚镜和尚的小辈似乎没怎么见过，没有反应。叶鸢伸手去捞，却不曾想阵法忽然增大数倍，几秒后二人彻底消失在原地。

　　在地牢等着人的小软也察觉到其中的变化，手抓着栏杆的力量骤然增大。

　　“叶鸢姐姐……”

　　这里的那个国都，史称北齐。当年国力极为强盛，能人义士层出不绝，加之民风剽悍淳朴，小孩子都能再马背上走个来回。一时间万国来朝，人皇诞生，无人不歌颂北齐为天之国。

　　不过北齐真的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朝代。

　　就连活了几百年的叶鸢，她从虚玄子那里知道北齐的时候，大齐就已经成为了历史中简短的几句话。

　　但这也并不能否认一点。

　　“这是什么？”

　　单争春先醒过来，他等了大概一刻钟，身侧的少年才堪堪睁开眼皮。他已经看着四周的墙壁有了一会儿，再理出重点以后，他指着墙壁上颜色艳丽的壁画，问叶鸢。

　　这里不像地牢，也不像密室。

　　而像是一个存在于地下的墓。

　　四周墙壁没有任何出入口，全部被艳丽的颜料涂抹，勾勒成或大气凌然或悲壮凄凉或儿女柔情的画。

　　一般有这种东西存在，特别像飞升或者闭死关再也没出来的修士留下来的洞府。

　　他们会在壁画上留下自己想要留下的讯息。

　　有时候是关于传承，有时候是自己的一生。

　　叶鸢并不了解北齐的历史。单争春指着墙壁上巨大的古树，她舔了下嘴唇：“是这里的……国树？”

　　黑皮少年一脸困惑：“你认真的？”

　　叶鸢：……

　　“我在剑阁读过一些书，传说上古时代有一棵贯穿三界的梧桐树，这棵树的伴生是一只凤凰鸟。他们从世界诞生之初便一只在一起，后来凤凰鸟因为受到人的崇拜，成为了神，听从天道前往神位，但桐树不舍，想要留下凤凰鸟。但最后因为火木不容，梧桐树被凤凰的羽毛燃烧殆尽，成为一堆灰烬。然后这堆灰烬上，诞生了一个名为‘齐’的国家。”

　　剑山那群人给叶鸢的印象一直是能上手绝不哔哔，而剑阁更是那一群剑痴存放天下剑谱的地方。听说他们那个老祖已经失传的剑法就藏在剑阁的某个角落。

　　但是啊……

　　她从来没听过那里还有说给小孩子听的神话故事。

　　单争春跟叶鸢相互看不起对方，但碍于对方是虚镜的客人/晚辈，双双不肯多说，最后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你知道‘齐’是哪里吗？”叶鸢问他。

　　“哪里？”

　　“这里，你的脚下。”叶鸢把这个国家的历史稍微捋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所以，这里写的是齐国发家史。”

　　黑皮少年很不理解为什么要用‘发家史’来形容一个国家的盛衰，他反问：“所以，我们怎么出去？”

　　叶鸢翻了个白眼，刚想说‘靠蛮力’，忽然目光好像被什么吸引过去，她背着单争春走到一面墙的墙角，这里有一个极不显眼的小东西。

　　红色的六个圆球，被一根黑线串起来，大概只有一根成年人手指长度，像是‘糖葫芦’。因为壁画过于炫彩艳丽，画面线条复杂，以至于这根‘糖葫芦’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凤栖梧桐，但是这六面墙没有一只凤凰趴在梧桐树上。叶戈，这是不是说明，这是重点？”

　　单争春捏着下巴，手指轻轻划过凤凰的图像，问叶鸢。

　　叶鸢盯着这根糖葫芦，没想出个所以然，她重新回到单争春身边喃喃道：“这里是距离地表的万米之下，想要出去，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按照你这样一下一下按照墓主人的想法走生门，另一种是触发反向传送阵，让我们回去。”

　　单争春瞥了一眼叶鸢，他一直觉得这小子脑子有点不太对。

　　一般不都是这个思路，为什么现在还要强调一边？

　　叶鸢说完忽然看着黑皮少年，“但是我想起来一件事，传送阵这种阵法，普天之下只有一家会用。那么你是从何而知的？”

　　她没错过单争春逐渐皱起来的脸：“你在说什么？传送阵不是阵法入门吗？我师父教授我阵法之道时，便是用这个举得例子。”

　　“你见过这种阵法，为何刚才不躲？”叶鸢没问他师父是谁，这会儿只想说为什么不躲，如果他躲开，现在小软都跟自己远走高飞了！

　　哪知黑皮少年罕见地避开目光，不好意思道：“在下第一次见到实物，想要多观摩一番罢了。”

　　他又道：“不过，你说的话是真的，你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阵法的？”

　　叶鸢不知道是吐槽这小子的画风清奇，还是应该庆幸自己夺舍的这身体还是她叶家的人。

　　“你觉得为什么？”

　　叶鸢用她那张肤色跟单争春对比极为明显的脸靠近黑皮少年，她勾起一个极为讽刺的笑容：

　　“因为普天之下的那一家，就是前四大家族之首，叶家。而我，叫叶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