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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你是哪里来的刁奴,竟敢拿捏主子?!”卫刺史闻言怒道,“还不给我让开!”

      真是反了天了,他在自己家里,居然被奴仆拦在儿子院门外头,还是当着恭王的面!

      卫渊是个自身做不得主的痴傻儿,眼下不是刁奴欺主又是什么?!

      “嘴巴放干净点儿,我只听命于我家公子,谁是你家的奴仆?”卫琥双手叉在胸前,从鼻子里哼一声,“我是卖给你家了吗?可有身契为证?”

      “来人……”

      卫刺史气得不行,正想让人把这个嚣张无礼的酒涡小子打走,却见恭王上前几步,伸手拦下,开口道:“二公子既是正在午睡,孤便在此等待一会儿又有何妨。”

      恭王此言一出,卫刺史卫夫人,包括他自己带来的扈从,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皇室高门当然会礼贤下士,三顾茅庐候梦醒的典故,至今还为人所津津乐道。

      但这礼贤下士的姿态,一定是给值得的人、做给天下看的,也同时为自己搏取名望。

      比如面对年高德重的长者大儒,又比如说隐居深山声名传颂的智者贤才。

      卫渊一个十五六岁身患残疾,没有任何才能名望,一直被家中养着的富贵公子,怎么当得起?

      “总算有个懂事识相的。”卫琥瞟了恭王一眼,见状也不再多说,径直走进长平院,又再度把院门从里面关上了。

      “静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刺史望向卫夫人,沉声询问,“那孽障房里侍候的都是些什么人,竟连我都敢拒之门外?你怎么当的家?!”

      这话颇重,卫夫人扑通一声就给卫刺史跪下了,哭诉着:“渊儿从外面带了三个下人回来,把持住了长平院,前些时连院子里仆役们的身契都要了去,妾身是再管不得了!”

      卫刺史听她这么说,反而不再发怒,拈了胡须疑惑道:“怎会如此?”

      这事儿纵然有人怂恿,也不是他那痴傻的孽障能干得出来。

      事态发展到眼前,卫夫人此时也再顾不得含糊隐瞒卫渊恢复神智一事,流泪倾诉道:“想必渊儿长大了,在外头听了什么,对妾身有所误会。”

      “老爷,世间继母难为,妾身纵使把心肝都掏出来,也架不住有人在渊儿跟前说三道四啊!”

      “静娘,委屈你了,起来吧。”卫刺史扶她起来,唇畔忽然有笑意流露,“这孽障,将来真的要好好管教一番,才能明理知事。”

      卫夫人虽被他亲手扶起,然而听他语气,心头顿时一凉。

      明明当了十几年甩手掌柜,你要管教他做什么?

      你又要他明理知事做什么?!

      卫刺史虽是卫渊父亲,然而在场者当中以恭王为尊,恭王既是决定在长平院外等待,卫刺史也不便再让人上前喝斥拍门。

      只能站着一起等。

      卫渊一觉醒来,梳了头穿好外衣,又拿茶漱过口,吃了一块水果,才听到卫琅过来禀报:“恭王在外头等着,说是要见公子。”

      卫渊稍微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卫琥曾经提起过恭王是谁,开口吩咐:“请他进来,去花厅见面。”

      恭王在外头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看见院门吱呀一声又打开来,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灰衣的秀丽仆役,传话道:“我家公子请殿下进。”

      恭王不由得笑了一笑,他身为正宫嫡出,就算是御前见他父皇,也从来没这样等待过。

      不过既有逆天神技,这等待便是值得。

      恭王抬腿往门内走去,卫刺史紧随其后,却被那灰衣的秀丽仆役拦下,道:“公子只说了见恭王殿下。”

      卫刺史脸色正有些难看,却见恭王扭脸道:“既然如此,卫卿站这么久想必也疲累了,便回去先歇息吧。”

      说完之后迈过门槛,高大的身形掩入门扉。

      “老爷莫气。”卫夫人连忙上前,“都是妾身的错,没能好好教养渊儿。”

      “跟你有什么关系?”卫刺史叹息一声,竟然未曾动怒,“之前他痴傻无知,纵然你有心教养,他也得受教才行。”

      “子不教父之过,若有错,也是我这做父亲的错。”

      随后转身离开。

      “周嘉,近来可好?”恭王随着那灰衣仆役走进长平院,开口问道。

      “殿下休要再提旧名,这世间没有周嘉,只有锦林。”锦林垂下眼帘,未曾多看恭王一眼。

      “你这般人才,二公子只让你做个守门小厮?”随着锦林穿过道月亮拱门,恭王经过一片花圃,只见其间花草争奇斗妍。

      他自幼在皇宫长大,御花园内汇聚天下奇花异草,然而这花圃里面种植的大半花草,他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纵然有些识得,也都是异常珍贵的品种。

      就比如放在角落里的那一盆矮种兰花,莲瓣素芯,他在母后那里见过,被养在玉盆中有专人看护,据说是极其罕见之物,万金难换。

      然而在这里,也就是随随便便用瓦罐装了,摆放在花圃角落。

      恭王之前已经将卫渊的身世打听清楚,此时却越来越觉得疑惑——

      这位卫二公子,两年前分明还是个痴傻儿。

      两年时间,就能脱胎换骨至此吗?

      难道真如乡村一些“仙家”,或是痴傻或是生了一场大病,痊愈后就能沟通天地鬼神,为人问事诊病?

      想不通,看不透。

      “蒙我家公子大恩,锦林能有今日已是万幸,总好过倚楼卖笑,受辱身亡。”锦林淡淡回答。

      面对封了王的皇子,曾经的旧友,也不见有多么热络。

      “锦林……果然是个聪明人啊。”恭王叹道,继而不再多说。

      来到花厅,恭王坐了一会儿,才见卫渊被卫琅推着进来,朝他拱手为礼道:“见过殿下。”

      眉目间一派淡然平和,毫无面对上位者的敬畏服从。

      这也是理所应当。

      卫渊做过仙人,仙神多数视凡人如蝼蚁,所谓帝王将相不过是这些蝼蚁当中,稍微强壮一些的存在。

      而他上一世在现代社会做了人,贫富特权阶级虽说仍旧存在,却是法制时代,不像古时有不能逾越的等阶制度,每个人至少从人格上是平等的。

      “卫二公子。”恭王起身,朝卫渊一揖,“之前官道茶棚,有得罪之处,还望二公子海涵。”

      “啊,是你。”卫琥端茶进来,听恭王这么说,恍然大悟,“要我做饭的那个!”

      “那倒是有缘了。”卫渊一笑,言归正传,“不知殿下找我有何事?”

      他不去赴春日宴,恭王就亲自登门造访,总不会是因为之前发生的那点小事,要当面道歉。

      恭王也不遮掩,伸手摘下脸上的金丝面具,露出一张因为长年不见日光,而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本国皇室延绵十几代,又没有近亲结婚的传统,经过几百年基因优化,皇室成员大多都长得挺不错,恭王也没有例外。

      只不过从左额角到左边的脸颊处,有一块偌大的青黑色胎痣,让这张脸形同鬼脸。

      “因为这胎痣,孤虽为正宫嫡出,却自幼被称作无天日之表,看了许多大夫也都奈何不得,说是就算去除也定会留下深重疤痕。”恭王道,“倘若二公子能除去此胎痣,孤定当重重酬谢。”

      “殿下想酬谢我什么?”卫渊问。

      恭王明白,对方这是在谈价钱了,于是诚恳道:“你想要什么,孤便予你什么,竭尽所能。”

      对方既有此神技,天下又那么多有钱有势的病人,想要多少钱财不能搞到手?

      更何况之前茶棚一会,以及今天的闭门不见,他也见识到对方的心高气傲。

      并非像他之前揣测那般,装扮出来引人注目,这人是真的有资格不在乎。

      所以像平常大夫那样,以权势相诱,赏赐金银财宝是没用的。

      如此,便只能许以一诺。

      但凡你要,但凡我有。

      卫渊点点头,出声吩咐道:“卫琥,去打盆水来给殿下洗脸。”

      卫琥爽快的答应一声,很快端着个装满清水的铜盆过来,啪一声放在恭王手边的茶桌上。

      恭王不解其意,却仍然挽起长袖,用手掌将盆中清水泼于面上。

      洗了几把,就看见有一块块青黑色的斑痂沿着面部簌簌而下,掉落在铜盆里,浸在粼粼水光中慢慢沉落。

      心胸中忽地狂跳不止。

      “看看吧。”卫琥在旁边递过一面镜子。

      水银镜照人毫发毕现,恭王在镜中看到的,是一张沾着水珠、坚毅英挺的脸。

      那片青黑胎痣,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如非必要,他从小就不爱照镜子,此时这张脸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

      不由得想起儿时母后经常抱着他哭,说把他生成这般模样,定是她有失德之处,不配母仪天下。

      想起兄弟们私底下偷偷喊他“鬼面郎”,见他走过来,个个带着隐秘的笑容一哄而散。

      想起他明明是正宫嫡出,储君的第一人选,却因为这张脸被封“恭王”,要他安份守己,恭顺未来的皇帝。

      尽管皇室向来讲究喜怒不形于声色,还是有泪水从眼底激动漫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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