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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周邦彦《少年游.并刀如水》

      1月22日

      滩城最不缺的就是盐。
      滩城靠海,有大片的滩涂、充沛的日光、因为地势平坦而一马平川的海风,以及人烟稀少的海岸线,这些都是形成天然盐场的条件。

      虽然和其他几个知名盐场比面积颇小,但早些年这里遍地都是盐厂,食用盐工业盐出口盐,养活了滩城的一代人。
      后来一个盐厂出事故,连带着其他厂子被停产整顿,经济就连年衰败下去,出去以后说起滩城盐场更无人知晓。

      可滩城人没忘记他们的盐场。
      滩城人说话就咸,怎么个咸法呢,是又咸又湿又暧昧的那种盐味儿。
      跟酸溜溜的相反,这儿对人的欣赏,有种丝毫不害臊的直白,尤其是异性之间。

      滩城人还爱吃盐,说盐能杀菌消毒。
      上了年纪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高血压。
      “我吃过的盐比你这走过的路还多”,放滩城老人身上大抵是真实可考的。

      所以新闻里说新冠病毒刚爆发的时候,滩城人都说,不怕,盐能杀菌消毒。滩城这样的天然盐场,病毒只管来,来多少都能杀死。
      很快,随着新闻里死亡和疑似的人数逐日倍增,各种严查手段齐上,娱乐场所提前关了,公告都是陆陆续续地关到2月14日,最后传来武汉可能要被封城的消息。

      滩城的老人们想起来非典,终于承认他们的盐不是万能的。
      开始疯狂囤积口罩消毒液和各种生活物资。

      林春芳迟了一步。
      她就剩四个口罩了,这还是她听了新闻,将信将疑地去药店买了五个,药店老板危言耸听,问她要不要多买几个。
      她算了算最近刚搬来滩城的花销,什么都要置办,她有些心疼,万一是谣言呢。

      老板见她不买,瞥了眼她透明袋子里的粉紫色包装,话咸得很,“等你到时候买不着,可别把卫生巾罩脸上了。”
      林春芳瞪他一眼,反倒坚决起来,“反正上下都是嘴,为什么不能用?”

      后来接到吴康电话,“老婆,湖北的新型肺炎闹得挺严重。我们工程都被停了,你赶紧买口罩,买多点吃的,这段时间千万别出门。”
      等林春芳戴着口罩再出门买,新闻里武汉彻底爆发了。别说口罩了,什么都被抢购一空。

      不仅没买着口罩,还白白消耗了一个。

      林春芳有些发慌。
      独自待在陌生的滩城更加剧了她的惶恐。

      她半个月前刚跟吴康搬来滩城。
      吴康跟了个施工队到滩城干大项目,没想到大家在滩城呆了一周多,就听说项目老板出了什么事,得再等一个月。

      从元旦后等到现在,大过年的又喝西北风,他们几个人愁没活干都在都骂娘。
      好不容易搭了几重工友关系接个短活儿去河南,左右也就个把月,吴康就让林春芳别跟着跑了。
      结果没几天,疫情再次把工程停了。

      她刚搬来,本来就人生地不熟,连超市和市场的方位都没摸透。
      一夜之间滩城好像就变了个样。

      前几天她还沉浸在滩城的咸里,人家听她一开口不是滩城方言,总要逗几句。
      外地妹,这脸皮嫩得没吹过海风。

      今天的滩城,没人跟她搭话。
      滩城不大,新闻一传,如席卷之势。
      林春芳连跑了几家,不是关门就是被扫荡空了的破超市,里面只有空荡荡的货架和互相保持距离的人们。

      林春芳回到家,本想盘点盘点自己稀里糊涂抢了些什么。
      生理期强撑着出门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在没归置完的客厅杂物箱,新买回来的物资,以及柔软舒服的床铺里,林春芳毫不犹豫选择了最后一个。
      解锁平板,俊男美女映入眼帘,林春芳被疫情感染的焦虑感慢慢平复下来。

      接下来她都是这样过的,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躺了快三天,看剧刷短视频,把什么都买不了发不了货的淘宝购物车塞满。
      一晃眼竟然已经年三十了,这头一次的,大过年的不用干家务,不用应付亲戚,不用伺候男人,简直是有钱人家大小姐的生活。

      林春芳伸了个懒腰。
      她还不熟悉这房间,胡乱摸索几下,终于啪地一声开了灯,这出租屋采光不好,明明是下午,屋里暗得很。

      灯光骤然亮起的那一瞬间,林春芳不自觉哼唱起来,“看啊看啊看啊看啊看,谁能再把自己点亮,你的酒馆对我打了烊,子弹在我心头上了膛……”

      她甚是满意这几句的发挥。
      不用别人说她都知道自己有把好嗓音,缠绵悱恻酥人骨,躺了几天的声音更绵软慵懒性感。

      要是吴康在这儿,一向老实正经的脸上也得挤出几分牙痒。

      林春芳把被子掀起来前揉成团蹭了蹭,生理期结束总是令人燥热。

      后面的歌词儿记不住了,林春芳撇嘴,把自己的假丝睡裙拎着吊带揪到鼻子前嗅了嗅,穿了五天都在床上,有些微酸,反手脱下来。

      她下床踩进A货爱马仕拖鞋里,红色指甲是好些天前做的,都斑驳了。
      把吊带睡裙扔到角落的脏衣篓里,里面已经堆积了好几件脏衣服。

      起身顺便扭了几个短视频里学的舞蹈动作,继续重复刚才那几句火爆歌曲。
      可惜因为没穿胸罩,颠得胸疼,只好作罢。

      这躺了三天而已,躺得她浑身比声音还绵软,又没力气又腰肢僵硬。

      本来还没觉得,这一起身林春芳,觉得空虚至极,电视剧里的男男女女光鲜亮丽林春芳最爱看,可惜她刚看完78集大结局,好像一时间不想再看别的了。
      刷的视频,一半都是震惊武汉封城了,又播报新冠肺炎疫情,把华南市场解读了一遍又一遍。
      好端端地看着跳舞唱歌视频,一不小心刷到野生动物被扒皮的血淋淋,林春芳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捂上。

      其实别的也就那样,看人家那些浓妆艳抹小短裙,长得还不如她,不过穿得清凉些装装嗲卖卖骚,刷刷打赏了那么多,都够买多少漂亮衣服了。哪像她,淘宝购物车里堆积如山的都是买不起且不发货的,越淘宝刷久了似乎越烦。

      衣柜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镶的镜子是裂的,不影响顾影自怜,就是怕一个不小心忽扇力道大了把半拉镜子弄掉。
      林春芳看着极为难受。

      最后拎了件莫迪兰色的长袖套头薄针织出来换上准备干活,在跟上衣一套的遛狗服长裤和短裙里纠结片刻,还是选了短裙。
      难得滩城这么暖和,不穿短裙可惜了。

      林春芳这几天想叫外卖都不敢,想躺着,就随便下口面吃。
      水池里堆了两天的碗和碟子。
      想着今天都年三十了,虽然就自己一个人,没什么过年的感觉,好歹把家里收拾收拾。林春芳属于间歇性勤快,和局部勤快,所以吴康的妈总看她不爽,说她布置些没用的又花钱的小玩意,尽是花里胡哨。

      她把水池里的锅碗瓢盆洗了。
      又烧了壶水晾着。
      还把出租屋里扫了一遍,拖了一遍,拿鸡毛掸子抹抹灰,这随便一收拾就过去一个小时,浑身出了层薄汗。
      就是烦淘宝不发货,不然还能买点壁纸贴一下,再按小红书上网红风格装修发展一下。

      这滩城是南方城镇,今年赶上暖冬,连外套都不用穿,动一动就一身汗。
      好在两条白生生的腿可以露着过瘾,林春芳浑身上下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一双腿,最爱穿短裙短裤上街,享受街上行人注目和小流氓的口哨。

      他们老家冬天冷还没暖气,这几年跟着吴康,不知道他咋搞的都找的北方的活儿,天寒地冻的穿裙子要冻死。
      今年好不容易来滩城,不知道吴康是什么命,又折腾去河南了。
      留下她在这疫情里出不去的小破屋里,穿给自己看。

      林春芳最后拎了脏衣篓出来,要去阳台洗衣服。
      上一任狗日的租户把洗衣机搞坏了,房东还为此给他们降了首月100块租金。吴康说别叫人修了,贵,他修。
      还没修呢就滚去河南了。

      这回可好,武汉封城,湖北封省,高速封路,机票火车票全在管制。
      吴康说,疫情停了工程,但他们几个想等一等,好歹河南又不是湖北,没准过几天复工了,不然白掏了路费。
      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候让林春芳一个人过年,吴康叹气,“老婆,你照顾好自己。”

      林春芳撅着屁股从水池下面拎了个洗衣盆出来手洗。
      想起来人家说,穷人就是闲不住的命。
      她妈也总骂她,小姐心丫鬟命。
      一点不假。

      洗手池在阳台右手边,伸手就是锈迹斑驳的防盗网。
      他们住的这几栋楼,叫咸楼。
      是因为离海边近,楼房外观的白砖掉得参差不齐,被人说像盐渍干了以后的圈圈。咸楼据说就是以前那个出事盐厂的家属楼,后来被卖了抵债,就成了鱼龙混杂的打工者聚居地。

      下面栏杆上面防盗网,参差着把阳台切割成铅灰色的一块块,虽然压抑又憋屈,但在这样乱糟糟的地方,却能带来安全感。

      林春芳顺道擦了擦防盗网上的灰,抬头看右边那户还是那件男士的运动服,估计是防贼用的。因为她搬进来的时候,就跟那对小夫妻打了照面,他们大包小包地拎行李回老家过年去了。

      而左边那户,自从她搬来就没见过人,连衣服都没挂。不是一栋单元楼,隔得距离跟右边一样,都是伸手就能够到别人家防盗网里。

      林春芳把衣服浸泡起来,倒了洗衣液。
      等水声安静下来,隐约听见隔壁有些动静。
      似乎是女人的喊叫声。

      她回头看了眼左边阳台,明明昨晚她出来还是空荡荡的。此刻竟然挂了件黑色的T恤,看那尺寸和样式显然是男士的,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估计是人回来了。

      难道是外地务工,过年才回滩城的?

      林春芳好奇起来,走到阳台左边张望一眼。

      这凑近了,就能听出来是什么声音。
      林春芳又不是不经人事的大姑娘,这种靡靡之音,隔壁怎么这样没羞没躁。
      连阳台门都不关。

      这家的阳台门是朝里斜开的,不知道多久没擦了,明明是那种金属质感的门,都能看出来蒙了一层灰,还沾了几道手指印。
      因为挨得近,林春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从没关的阳台门里头看见客厅的一隅。

      里面光线极暗,没开灯。
      林春芳眯着眼睛看了看,想瞧一瞧里面的摆设。
      室内摆设极简,只有个沙发和茶几,都是灰暗陈旧的颜色,沙发上面还放了个什么东西。

      林春芳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捂住了嘴。
      沙发上分明是个男人,穿个黑背心水洗牛仔裤,倚靠在沙发上,双腿岔开坐,蹬着茶几,压着一摞歪瓜裂枣的报纸上。
      这男人左手拿着手机,她听见的呻.吟声就是从手机视频里传出来的。

      然而那个男人专注地盯着手机,不耐烦地把视频拖个快进,卡顿起来,他就闭着眼睛靠一会儿沙发,丝毫没注意到林春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手机里女人婉转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营养快线,灌得喉结滚动不止。

      林春芳看得口干舌燥,赶紧溜之大吉,刚蹑脚拔腿,却听见当啷一声金属坠地的声音。
      她一惊,意识到是自己把支在墙上的晾衣杆碰倒了。

      她骂了一声操,泡着的衣服都不管了,直接往屋里跑。
      听见隔壁有穿拖鞋的脚步声,她窜得更快,反手猛地把阳台门带上,连人字拖都跑飞起来。

      她一路冲回房间里,心虚地把卧室门关了。
      靠着木板门喘息个不停,只觉得心直怦怦地要跳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什么就是什么,请审核勿过分解读。
    咸楼是本不长的旅途,感谢陪伴!
    咸楼开文,100个红包。
    阅读指南:
    1.男女主性格鲜明,人非完人,缺点很多。在第一第二章就可以分别看出,可以试看两章。
    2.剧情不代表作者三观!
    3.滩城虚构,直播软件和规则虚构。
    4.女主几乎章章都要尬唱,所有选曲不代表作者褒贬,人设需要,勿抨击。
    涉及疫情如有错误,请指正。
    详细排雷怕涉及剧透,看文案哈
    **
    我编编建议我把人设形象放第一章跟姑娘们讨论,我就提前了,便于理解。主要是外貌气质啦,内在大家慢慢感受。
    小芳同学,长相是BM女孩纯欲风,身材偏瘦,毕竟是已婚妇女,还是要玲珑一点儿。我也没怎么看过直播,不用担心代入哈,尽量想象一下你们买的bm风就行了。长相跟性格无关哈,小芳的性格我就不多说了,还是挺鲜明的。她和她老公的故事我也不剧透。还有她的名字,取自《山居秋暝》,我第一个场景的小芳妹妹撅着屁股洗衣服,脑海里就是浮现这句话,“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贺永安的外貌和气质,就是性感糙汉,脸有种路边60块一晚小破宾馆的性感。
    关于人物形象的参考文献vista文章《让新一代女孩沦陷得“章宇式性感”,究竟是什么?》,但我非常怕你们代入章宇,因为跟贺永安除了底层感其他性格外貌都不像。我还觉得挺巧的,这人设在我这儿搁很久了,意外最近刷屏,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喜欢底层式性感,这个底层性感这个标签可以送给贺哥哥,土帅,漂泊感,不务正业,粗糙,得过且过。
    但是底层性感也千万种,都帅,贺永安可能更不羁一点,贺永安有他底层粗俗的背景故事,但他生活没那么血腥绝望,所以也没有那么帅的穷途末路亡命气质,切莫代入。
    引用一下这个句式,贺哥哥让人有种冲动,想被他搂着腰推上货车副驾,陪他跑一趟不分昼夜的长途运输,半夜手牵手窝车里睡在无人的服务区。
    祝看文愉快~
    感谢
    读者“我磕的cpszd”,灌溉营养液 +5 2020-11-07 01:54:48
    读者“MULGOKIZARY”,灌溉营养液 +1 2020-07-15 20:10:51
    读者“resilienceeee”,灌溉营养液 +5 2020-06-02 08:35:53
    感谢所有陪伴我等待我的读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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