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
谢晏安上任后，虽只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职务范围内的巡逻区域却也囊括了位于京中要道的相府，负责该区域内重臣家眷出行护卫。
相府女眷出门便是不常露面，他们这些负责护送的侍从却也是偶尔能见到几次的。只府中女眷出行并不需常遣用他们，便是遇见了，也多是恪守尊卑目不斜视。
谢晏安任职期间时不时能碰上相府夫人与嫡女出府，大多是游玩赏宴，环佩华服，言笑晏晏。
自来庶女地位低下，便是相府也不例外，他从未见过相府那些个庶小姐随侍主母出行跟从。
那是谢晏安第一次见到这位相府的四小姐，惊鸿一瞥，容色清绝。
她身上穿的料子算不上极好，配饰较之高门大户的庶女也过于简约了些，似乎只比对着规矩，虽朴实却也是怎么瞧都让人挑不出错来的，硬生生将那副好容貌压去了一两成。
敛眉低首，不仔细瞧几乎不怎么能注意到。举止有度，身姿轻盈，只眼底裙摆轻轻一晃，已上了马车。
京中大大小小的宴会每年都有不少，说得上名头的一年却只那么几个。
春日赏花宴，便是其一。
每每细柳抽芽，迎春花开，赏花赏景出行游宴便开了起来。
这也是众人心知肚明的相看结亲宴，过不久京中适龄男女便能传出喜讯。
而大大小小府中适龄的庶女，也在这一日得以名正言顺地出行。
这是一场结亲宴。
谢晏安盯了相府许久，自然明白相府内院庶女出门机会不多，这便是其中的一次。
春宴来往的不仅有各府中的公子哥娇小姐，重臣家眷诰命夫人少有缺席。
这一日，京中负责防务的侍卫中也会随之抽调出一部分人，负责巡视此地。
隔着一条不宽不窄的小江，男女分列两岸，花树掩映。诗情画意，妙龄男女，有瞧着中意的，便可遣人打探一二。
门当户对品性上佳自然是佳偶天成，尺长寸短也不过是惋惜片刻另觅目标。
谢晏安站的有些远，隔着不短的间距，实则瞧不清人，只能瞧见隐隐卓卓的身影于其间穿行而过。
交好的女眷三三两两凑在一块，似乎有人出声当了东道主，不一会聚拢在一块玩起了游戏。
而那道不起眼的身影悄声退开，身旁只跟了个小丫鬟，安安静静，片刻便瞧不见了人影。
待花宴将歇，惊鸿一瞥，相府的车马已列成对，车马驾着笃笃往府中行。
谢晏安并未多留心，只不久收到消息，舒相有意将府中的四小姐嫁予他一位心腹做继室。
于是，谢晏安便又记起了那张安静恬淡的脸。
.
这一日馨风微微，谢晏安如愿随车马护送在侧。
谋划顺利进行，只低头瞧见少女强作镇定却不由惊惶的眼，揽在对方腰间的手却下意识收紧了几分。
前方来人问询，谢晏安收回手，退居后侧。
不日，舒博彦召见，交换庚帖，定下婚事。
庶女出嫁轻装简便，那栋已收拾妥当、藏在嫁妆之下随礼乐而来的契书，并之一同入了往后两人的住宅。
谢楚性格木讷，与人来往不多，前院到底不过两三桌，却也已有了喧闹之势。
婚房红烛灼灼，满眼皆是喜庆的红色。近乎是一言一行，他已记不得当时脑中所思所想，只随喜娘讨喜庆贺的引导，红绸落地。
少有的满头珠翠，分量许是不重，却也堂皇生辉。
而比之更灼目的，是少女微红的颊，艳色的唇。
能看出她稍许的紧张，手无意识攥着手边的衣料，双睫轻垂，掩下细微的颤。
耳边是喜娘不迭声的夸赞。
然谢晏安忍不住想，此于她而言，终究也是无法轻易面对的场景。
喝过合卺酒，谢晏安出屋谢客。待好不容易脱身，已是近一个时辰后。
他身上染了酒气，被送至后院，眼底醉意稍散。
同僚多是粗糙之人，闹起来更难以招架。
他借故脱身，并没有喝醉。
这处宅院不是新造的，却也重新修整过，他只瞧过一两眼，便觉屋内布置生疏的很。
心中忽生恍然之感。
房内只她一人，红烛明亮，灯下仍穿着送嫁的红衣，发髻梳起，腰背规整坐于床侧，竟似分毫未动。
到底是相府长大的姑娘，虽只嫁了粗鄙之人，一言一行仍按着大家礼仪施行。
烛火响起轻弱的“哔啪”声，清浅的色仿佛也随之染上了明亮的昳。
桌上摆了点心糕饼，谢晏安脚步微顿，出声询问，“饿了吗？”
她声音有些低，“你……离开后，嬷嬷送过吃食了。”
即便是庶女也该有陪嫁丫鬟跟着，只他身份低微，反倒跟着减了礼制。
屋外是有喜婆候着的，谢晏安简单要了热水，没让人经手，自个端了进去。
“先洗漱。”
他便瞧着她轻轻松了口气。
今日于她更是累人些。
一时静默。
他本身性格随和，从不强制于他人。只婚礼礼制默守陈规，一举一动都像是刻好的步骤，不容有失。
床幔遮住了大半的光，系带松散，他微微沉身。
到底是有些惧怕的，她整个身体崩得紧，连带着他一同难过起来。
粗粗行过礼，他压着气息抽身退离。
到底是潦草结束。
谢晏安心绪微乱并未入睡，只习惯了平稳气息。
耳边咫尺的呼吸许久终于缓和渐沉，他侧过头，借着一点透进的光划过她干净的脸。
脂粉洗去，唇色不若初时艳丽，却也粉润漂亮，透着淡淡的光泽。
次日。
她睡得浅，只身侧一点动静便醒了。
谢晏安得了几日假，却也未曾贪睡，到点起了。
她也跟着起身，主动上前为他系上衣带。
将出口的拒绝，落在她略带了点无措的指尖，到底是默认了。
谢晏安自小恪守礼节，父母管教也严，不怎么接触过陌生女子。
家长无长辈，此事于他，同样是一筹莫展。只男人较之女子天然懂得多些，又扮着张木讷的脸，于是瞧着也神色如常。
如是几日，她倒是能安稳地在他身侧入睡了。
不是没有起过性，只想到那晚她轻咬的唇，终是未曾遂行而为。
这日下衙被同僚拉去喝酒，他不善拒绝，便也跟着去了。
旁人不知，谢晏安却自知酒量极好。
陪着喝了几杯，假作醉态，遣人送回了家。
他知道他没有醉，只是听着耳边柔软慰切的轻语，醉意朦胧起来，食髓知味。
成婚后，家中可用银两不多。为着减轻怀疑，他身上除去俸禄，更是身无分文，日子过的有些紧巴巴的。
谢晏安深知，家中置办所需，她是动了陪嫁的银子。
庶女出嫁同样有规制，可到底是庶出，又不得宠，所得有限，用一分则少一分。
他何曾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
她却是适应得极好，似是颇为喜爱如今的生活，脸上时不时会带出点笑。
她不常出门，他便为她带些外头不常见的玩意儿，说些她未听过的见闻。
他在家中话不多，她是习过字的，也便买上一两书册，将书房装点了起来。
想让她过的更舒心些。
她会在他归家时，絮絮家中小事，饭菜几何，整理了哪些衣物，又如何规整了小院，语气亲昵地支使他。
他也会为她劈好柴，见她做了几回饭，忍不住雇了个婆子回家，不愿她受烟火熏燎。
她的性子显见地活泼了许多，情绪流露时，会不自觉扯着他的衣裳撒娇。
他告假在家，有时带她一起出门。身上银子不多，能买的少，心情却欣然愉悦。
或空闲在家一块做些杂务，竟也有自得其乐之意。
这般平和的日子，令他一时不免沉溺。
两人新婚当晚谢晏安未曾多想，之后去找了可信的大夫配了药。
他想，他们的孩子定也会如她娘一般，极为活泼可爱。
但现在不是好时机。
他们会有一个孩子，在一切平息之后。
于是，恍然清醒。
他欺骗过她。
如果她知道他们的婚事只是一步棋，他的目的是为了除去她的父亲舒博彦，那么，她会不会心中有怨。
言语试探、疏远。
他看着她眼中的光一点点淡下去。
他想，这也不错。
他得给她生气的理由，可以从他身上讨回去。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 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