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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肉与刺6 ...

  •   她们四人分别被封为司仪、司门、司寝、司帐。
      这种官职听起来似乎不怎样,但实际上是宫内最难获得的官职。常人说,宰相门前三品官。你若是在宰相门前当差,那就相当于三品官员了。在皇上旁边当差,自然是更加难得。
      以前与远黛一起当差的宫女没有不羡慕又嫉妒她的。虽然远黛变了一副模样,其他人还是羡慕得很。若是皇上不看你一眼,即使你长得再好看也是徒劳。
      有人悄悄问远黛消失的那一年去了哪里。远黛绝口不提。其他三位也守口如瓶。
      此事一出,皇宫里的女人都以远黛那样的长相为美,打扮的时候尽量往她的样子靠近,不仅如此,就连一颦一笑她们都刻意模仿。
      后来皇城里的女人也以此为美。
      不多久,皇宫内外忽然到处是像远黛一样的女人。
      于是,朝堂之上有大臣向皇上谏言驱逐司仪、司门、司寝、司帐四人,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抑制此不正之风。
      结果被驱逐的是谏言的大臣。
      很多人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远黛她们消失的那一年到底去了哪里,意欲通过同样的方式变得跟远黛她们一样,投皇上所好。
      有人需求,便有人提供需求。不过真的假的都来了,鱼目混珠。
      听到这里,陆姝怒视观月:“什么叫鱼目混珠?鱼目不好吗?不比珍珠珍贵吗?应该叫珠混鱼目才是!”
      观月笑道:“你看,我说猫儿念经的时候你还笑,说到鱼目混珠就生气了!”
      “她们说远黛死了,后来远黛出了什么事,导致丢了性命?”陆姝追问道。
      “你听我讲完嘛。”观月道。
      一时之间,皇城多了许多以改变人的相貌为手艺的人,个个自称是鲤伴的门下弟子。
      陆姝又打断他,问道:“鲤伴是谁?”
      观月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猜让远黛她们改变相貌的人就是他或者他的门下弟子。其他人便借他的名头来获取别人的信任吧?据说皇城以前禁止过这种手艺,但事情久了,便被淡忘了。”
      “那皇城里很多人会变成远黛的样子吧?人们常说,过犹不及。再好的东西,一旦太多了就不好了。是不是皇城和皇宫里太多这样的人,皇上才生厌的吧?你继续讲。”陆姝问道。
      皇城里长得像远黛的人越来越多。给皇上谏言的大臣也越来越多,劝皇上不要沉迷美色,不要让歪风邪气在民间蔓延。
      在这一段时间里,皇上深居宫中,天天由远黛她们四人陪伴,不见其他人,大臣的谏言都是写在折子里递上去的。可是皇上没有任何回应。
      朝堂上怨言四起。
      终于,一直把控朝政的宰相以此为由发动政变,带领禁军包围了皇上所住的宫殿,意欲取而代之。
      就在这危急时刻,唯一的异姓王镇海王也领兵而来,提出由他来捉出皇上和四个女人。
      宰相求之不得,意图待镇海王捉出皇上之后再暗杀皇上,将弑君的罪名推给镇海王,一举两得。
      镇海王领兵闯入皇上寝宫。不到半个时辰,镇海王从皇上寝宫出来了,义正言辞地对包围的众多将士大声宣布:“皇上并未沉迷美色,我们搜查了寝宫,里面只有皇上,并无美人。皇上深居于此,是为天下众生祈福。”
      宰相不信,领兵进入寝宫,果然寝宫中除了皇上并无他人。宰相不死心,几乎掘地三尺,可也没有找到四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于是,将士山呼万岁,反将宰相抓了起来,当场以奸臣谋逆的罪名砍了头。
      从此之后,皇上将一切朝廷事务交与镇海王。
      “那四个女人呢?”陆姝迫不及待地问道。
      观月回答道:“众说纷纭。有人说镇海王为了救皇上,无奈之下将那四人剁成了肉酱,装在皇宫的瓶子里,所以宰相找不到了。也有人说皇上和镇海王早就知道宰相有篡权之心,在宰相来之前将她们四人处决了,故意等宰相闯入皇宫,暴露原形。无论哪种说法,她们四人都成了朝廷斗争的牺牲品。”
      陆姝叹息道:“让她们万众瞩目的是皇上,让她们死不瞑目的也是皇上。她们真是可怜之人!”

      “是啊……”观月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你今天碰到的那个张妈妈,便是镇海王王府的人。”
      陆姝一惊,问道:“她是王府的人,那怎么在皇宫里面当差?难道镇海王把皇宫当他的王府了?”
      观月解释道:“当然不是。镇海王比宰相聪明多了,怎么会做这种事情?那四个女人消失之后,镇海王便将他最为喜欢的女儿安排在皇宫,任司仪一职,掌管宫内一切事务。他女儿虽是司仪,却如皇妃一般有自己的宫殿。人人皆知镇海王的女儿就是将来的皇后。宫里的人早已暗地里唤她为千岁了。那个张妈妈,便是她的心腹之人,所以嚣张跋扈得很。如今镇海王把控外朝,他女儿掌控内宫,这内内外外都在他们的手里了,比当年的宰相权势还要大!”
      “哦,糟了!我得罪了张妈妈,岂不是等于得罪了镇海王的女儿?我一个六百岁,得罪了千岁?”陆姝顿时慌张了。
      “人间的千岁万岁只是称呼而已,不过你跟她有了过节,以后得处处小心。”观月忧心忡忡。
      “我明白张妈妈为什么如此恨我了。她见皇上召见我,或许以为皇上仍然喜欢远黛那样的女子,觉得我这是有意勾引皇上,会影响到她家主子的前程,所以说出‘扰乱朝纲’那样的话来。”陆姝的迷雾渐渐拨开。
      观月点头认同。
      “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明白。皇上当年为什么要将远黛她们变成我的模样?”陆姝百思不得其解。
      从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并不是她像极了远黛,而是远黛像极了她。毕竟她这般模样已有一百多年,远黛她们大概二十岁左右。从先后来说,陆姝在先,她们在后。只是宫中人不知道而已。
      “莫非皇上见过你?”观月问道。
      陆姝摇头:“他贵为天子,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踏出过皇城一步。我一介平民,六百多年来从未进过皇城。他怎么可能见过我?”
      “难道是梦里见过?”观月挠着下巴说道。
      陆姝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见都没见过我的模样,怎么会梦到我的模样?”
      观月正要说话,外面又响起了叩门声。
      此时三更刚过,一般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陆姝慌道:“难道那个蝹又来了?”
      观月道:“难道它知道院子里没有柏树,所以又来骚扰我们?”
      他们俩听了一会儿,那叩门声一直不停,来者应该是知道里面有人。
      观月道:“要不我们假装不在?”
      陆姝想了想,说道:“他敲了这么久还不走,说明他确定我们在这里。如果我们就这么躲着,那以后比说蝹之类的怪物了,阿猫阿狗都敢来欺负我们!”
      观月急眼了:“阿狗就算了,你还看不起猫啊?”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这个意思。”陆姝怕观月生气,急忙解释。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观月双手叉腰,愤愤不平,颇有一副泼妇准备吵架的架势。
      陆姝指着院外,生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吵!你快变回去,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观月道:“这笔账以后再跟你算。”说完,他往地上一趴,恢复成一只猫。
      陆姝拎起猫耳朵,将猫丢在了桌子底下,然后走到院门后面。
      叩门声还在响。
      “都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啊?”陆姝故意以抱怨的口吻说道,尽量让自己像一个深夜睡眠被打扰的人。
      “鄙人姓陆。”门外一个小小的声音回答道。
      陆姝一惊。姓陆?难道是那个和尚?她已经忘掉和尚的法号了,只记得那法号很难记住。
      她常常会这样,忽然记起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不记得忘记的是什么。
      可是外面的声音跟那和尚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我给你带了青团来。”外面的声音补充道。
      青团?在她的世界里,那可是除了酒之外最美味的东西。

      就像“陆”这个姓氏一样,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修炼成人的鱼都喜欢吃青团。
      “你到底是谁?”陆姝问道。
      “我是来跟你叙叙旧,顺便帮你渡过难关。也许你不记得我了,但我记得你。”外面的声音回答道。
      叙旧?莫非来者是故人?陆姝心想。
      可她从没有过姓陆的故人。
      外面的“故人”说来帮她渡过难关,应该是知道了今天在皇宫门口发生的事情,知道她得罪了张妈妈。
      在那种地方打了张妈妈,事情不传得飞快才怪。
      陆姝心想,既然来者没有恶意,不如见一见,虽不指望来者真能帮上什么忙,但不能拂了别人一番好意。
      于是,她将院门打开。
      门口站着一位非常清秀的男子,一手挂着纸包,里面应该是青团,一手拿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
      “我确实不认识你。你恐怕是走错了地方吧?”陆姝对这个男子没有任何印象。
      男子将折扇往手上一拍,往前迈了一步,脑袋一晃,唱戏一般说道:“人言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怎么能说初次见面就不是故人呢?”
      陆姝差点笑出声来。
      男子这才作揖施礼道:“在下陆六断,家住水乡深潭,甲子十年前曾与姑娘有一面之缘。今日听闻姑娘遭遇难关,特来给姑娘谋划一二。”说话仍如唱戏。
      陆姝一听,这人原来是个水怪!家住水乡深潭,不就是住在水里吗?六百年前曾见过一面,不就是怪物吗?
      妖怪有一些避免暴露身份又故意试探对方是不是同类的暗语。甲子十年前,乍一听不知所云,既不是说甲子,也不是说十年前。但修为高的妖怪知道,这说的是十个甲子,一个甲子轮回是六十年,十个甲子便是六百年。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让陆姝惊讶的。
      最让她惊讶的是,这水怪居然也姓了陆!
      这是她第一次遇见自己的同类,她内心除了惊讶,还有激动,差点就说自己也姓陆,也曾住在水乡深潭,恰好有六百多年修为。对她来说,这就像在异乡遇到故乡人一般。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陆六断吓得一哆嗦,踮起脚来往里面看,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居然养猫?”
      猫叫声让陆姝及时清醒过来——即使遇到同类,也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陆姝故作轻松地说:“哦,对呀。这不春天来了嘛,它就叫得厉害。”
      “你……不怕猫吗?”陆六断问道。
      陆姝假装听不明白,反问道:“猫有这么可怕吗?”
      陆六断站在门口犹豫不定。
      陆姝知道,他想进来,但是那只猫让他有些害怕。
      “我们都怕猫的,不是吗?”陆六断问道。
      陆姝把紧口风,说道:“我还挺喜欢的。”
      陆六断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然后说道:“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这下陆姝更加清醒了。这个陆六断必定是有其他目的而来,不然不会在明知屋里有猫的情况下,仍然要进里面瞧瞧。很大可能,他跟蝹是在同一个幕后人的指使下来到这里的。
      陆姝心想,吓走了蝹,来了个陆六断,如果今晚吓走陆六断,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来客,不如让这个陆六断进来。刚好她也可以探探陆六断的虚实。
      “看你好像走了很远的路,进来喝口水歇息一下吧。”她侧身站在门旁。
      陆六断走了进来。
      陆姝领着他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说十年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哪里见的我?”
      她有意将甲子十年前理解为十年前。
      陆姝暗暗为自己的机灵得意,心想,装聪明我不一定会,但装傻这种事情,我可是游刃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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