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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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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听闻闺中好友说起西街新开了一家脂粉铺子,名叫水烟坊,他家的脂粉香而不腻,深受扬州城内女子喜爱,还有各类脂膏,效果出奇的好,方英若听了一耳朵便忍不住,然而最近有个怪人盯上了她,只要出门,就会被那人盯上。
如影随形的目光,只叫人头皮发麻。
方家乃扬州首富,为人大气慷慨,广结善缘,得知有人盯上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方老爷勃然大怒,叫家丁暗中保护方英若。
收效甚微。
方老爷又发风云榜,希望有江湖大侠捉住那窥伺自己女儿的登徒子,奈何那登徒子武功极高,他请回来的人均不敌他。
如此,方英若只好闷在家中。
枯坐数日,方英若到底耐不住好奇,梳洗一番,带着贴身婢女前往水烟坊。
还没走到西街,那种令人不适的目光又出现了,一步一步,仿佛走在遍地芒刺上。
方英若拧起秀眉,唤来身边婢女:“翠柳,去后面看看。”
翠柳领命,回来时有些慌张。
“小姐,又是那个人!”
见方英若脸色不佳,翠柳会意,“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吧,他总不能跟回府上。”最近府里戒严,周围几条巷子都是方家的人。
却不想方英若一口回绝:“不回。”
翠柳露出为难的表情,方英若眼眸微亮,冲她招招手:“我有一个主意,来。”
半刻钟后,一行人来到布庄,离开布庄时,除了“翠柳”,每位婢女手上都抱了两匹丝绢。
行至分岔路口,“翠柳”收到其他命令,脱离队伍。
渐渐地,“翠柳”的脚步越来越快,像是后面有什么人在追她。拐进一条巷子后,“翠柳”抚着胸口微微喘气,抬起一张艳若桃李的俏脸,分明是方英若。
两人在布庄内互换衣饰,只为给方英若争取一段自由时间,好逃脱开那怪人的视线。
说来也是奇怪,那人不做多余行为,只是不近不远的看着、跟着,像个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这种类似监视的行为让方英若烦不胜烦,连着推了好几次茶会和插画会。
不过现在,总算得了片刻自由。
唇角的笑纹还未消去,方英若看着眼前走来三四个地痞,心中一紧。
小巷内很快响起男子下流的笑声和女子的求饶,半晌,有人大声叫骂一句,接着,方英若狼狈的逃出小巷,地痞不甘到手的美人就这么飞了,一并追了上去。
方英若循着来时的路狂奔,此刻也顾不上大家闺秀的端庄秀雅,逃命才是要紧。
前方不远出现翠柳她们的身影,方英若面上一喜,可是同时,那双始终在暗处注视她的眼睛也从翠柳身上移开。
四目相对,对方深邃的双眸让方英若打了个冷战,到喉咙的呼喊也咽了回去。
那人出剑了。
身后地痞甚至没来得及呼救,便已人事不省。
那人解决地痞,方才使剑的飒爽消失不见,变得局促而不安,他握紧剑柄,上前一步:“方、方姑……姑娘,你、你没……”
话音未落便粗暴被打断。
“滚开!不准过来!”
冰冷剑锋映照出方英若崩溃的脸。
“……哦。”脚步应声而停,“我、我不过去,你——”
方英若没等人说完,狠狠的剜了地痞一眼,再看被他挡住的翠柳等人,转身就跑。
那人愣了半晌,眨了下眼睛,清秀的脸庞写满了委屈,低下头,一字三顿的呢喃道:“我、我只是、喜欢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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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内,洛闻初扶住任生任死二人手臂,颔首示意:“起来吧。”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明白师父这是同意了。
接下来,几人交换着各自的情报。
“所以现在的线索是,无名剑客多了两名同伙,逃往扬州。”
洛闻初展扇:“只是扬州方向,不一定是扬州,或许早已离开扬州。”
“那师父与小师弟为何直接来了扬州?”
洛闻初扫了一眼任生,“只是为师的一点私心罢。”
“私心?”
扬州是个多情地,有情人不会想错过。
任死拽了拽他哥的衣袖,示意他别说话,自然而然的接过话头,“师父,有一点很奇怪,我们在去青州的路上,乍闻须臾门一事,与你说的,似乎不太一样。”
“哦?”
“你说陈宣是前朝太子遗孤,招兵买马,私自锻造武器,意图造反,整个须臾门在他接任门主之时有过大清洗。”
“不错。”
“可是江湖中流传的版本根本没有提及前朝太子遗孤一事,只说他勾结山匪,接任掌门时暗中刺杀不满他的人,之后更是进行了许多不法交易,如此品行,不配为武林正派。”
洛闻初与沈非玉同时一怔,无他,这种说法实在与剑客朝歇花宫泼脏水时太相似了。
无名剑客想通过这种披露恶行的行为,让江湖中人认清这些门派的真面目,偌大个门派,内里竟如此肮脏,他想引起世人对这些门派的攻讦,以一种不会大面积流血牺牲却更为恶毒的手法来替换掉这些蛀虫。
可是他却不清楚,武林正派之间的争斗,远没有如此简单。
单就拎出昆仑派为了武学秘籍内斗一事,整个昆仑派成了内斗的牺牲品。门派之间的内斗尚且如此激烈,何况是门派与门派之间?
沈非玉沉吟道:“前朝太子遗孤这种事,官府不会宣扬,同时立足江湖与朝堂的人少之又少,与其说一个与世人无关的前朝太子遗孤,还不如说他品行不端,如此更能引起世人的仇视。重要的,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那两日洛沈二人“杂事缠身”,没能顾得上查探消息,自然无法追查来源。
洛闻初一手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徒弟三人都没有说话,耐心等待着。
“为师设立了三种想法,其一,无名剑客找到了同伴,暗中搜集各大门派的把柄;其二,有第三方势力加入;其三,”敲击停了,洛闻初沉着脸,望向窗外黯淡的天空,“无名剑客的同伙是陆纪明。”
三人大惊。
任生问:“师父,你的意思可是说无名剑客与魔教勾结?”
“不一定,师父只是猜测。”沈非玉的脸色也说不上多好,大家都知道,第三种可能代表了什么,——魔教正在利用武林正派之间的龌龊事,好让他们不攻自破。
没有哪一个门派是彻底干净的,就连凌绝派,也出了一个魔教奸细陆纪明,以及身怀魔功的洛闻初。前者的事门派上下尽力隐瞒,后者的秘密,仅有少数人知晓,且可大可小,端看会在什么场合暴露。
“任生、任死。”
“弟子在。”
“我稍后会告知你们贺师叔,叫你们负责派中暗线,你二人全权负责情报打探一事,尤其查最近有没有中小门派起冲突,或者突然与外界失联。”大门派中不能见天日的事情藏得更深,也更隐蔽,不好追查,洛闻初猜测无名剑客或许会从中小门派入手,“如果有,辛苦你们走一趟。”
“是!”
兄弟二人领命退下。
房内只剩洛沈二人与一狐时,沈非玉忍不住问:“师父,那弟子做什么?”
“非玉想做什么?”洛闻初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顺着乌发下滑。
沈非玉往后捉住某人作乱的手,眉间轻颦,眼中带上几分恼怒:“师父,谈正事。弟子也是门派的一员,与师兄们没有任何不同。”
潜台词是不必因为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有所优待。
洛闻初没有接话,只是将人用力的按在怀中,双手抚上沈非玉黑色长发,不大会儿的功夫就编出几条小辫子,手艺十分熟练。
沈非玉下巴垫在洛闻初肩上,似乎胸膛相对,心跳同频,就能心意互通。
洛闻初给他编了辫子又散开,半晌才说:“方才我问你,你想做什么,现在可有答案了?”
沈非玉轻轻颔首:“做力所能及之事,量力而行。”
洛闻初放开他:“不要逞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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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客栈,站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沈非玉心中稍有犹豫,不知该迈向何处。
须知每座城池都有“地头龙”,不是一人,而是一群手握情报,优先享有最高权益的人:世家、富豪。
他们的势力与情报网络盘根错杂,若是没有门路,一头热血踩进去,就会变成被蛛网圈住的猎物。若想对方注意到自己,在释放友好信号的同时,也要展示自身价值,毕竟趋利才是人的本性。
起码沈非玉在柳州城看到的便是这般。
但是这里是扬州城,他除了听说当地首富姓方之外,就没有一点头绪。
有的事沈明朗不会限制他,比方说绝世秘籍残页,但有的事还不是他能够接触的,譬如沈庄的各项生意,到现在他也不清楚沈庄除了铸剑和问剑大会卖门票外,还有什么收益能够支撑偌大家族。
这时,一名女子跌跌撞撞跑来,经过沈非玉身前,忽然脚下一崴。沈非玉回过神,接住女子往前扑倒的身体。
“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子抬起头,面上惊疑不定:“谢……”
话音未落,女子像是看见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秀眉一拧,就往沈非玉身后躲。
沈非玉侧首,望见一名朝自己走来的男子。
男子身形高挑,容貌清秀,皱眉时,眼神锋利如刃。
沈非玉见他拿着剑,没有犹豫,直接挡在女子身前。
“让、让开。”
男子有些口吃,不过语气坚定,眸子一错不错的盯着沈非玉身后女子,眼中怒气一闪而过:“为、什、么、要、跑?”
女子正是方英若,闻言吓得抓紧了沈非玉衣袖,“公子,此人这两个月一直跟着我,不知是何居心!”
“……我、我!”男子情绪激动起来,口吃得更厉害,“我只是、只是……担、担心你……”
“仅仅是担心你会偷偷跟我这么久?有病!”
沈非玉垂眸扫去,女子衣衫不整,手腕上还有道道红痕,抬眸看剑客时,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这位公子,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请官府的人带你走。”
扬州是个富庶的好地方,这里人日子过得十分平和,这也就意味着,生活里没有其他乐子,骤见此处有争执,纷纷放下手中事物围了过来。
有人认出了方英若:“那是不是方富豪府上千金?”
“这是遇见小流氓了吗?”
“害,怎么可能,人千金大小姐,出门带保镖的,怎么会流落到衣衫不整的地步?”
方英若本来躲在沈非玉身后,两人之间还有一小段距离,可现在方英若也顾不上礼义廉耻,只想把头埋进这陌生男子背后,周围人的语气和猜测愈发下流,撩动着方英若紧绷的心弦。
刷拉一声,肩上落了件带有体温的外衣。
方英若闻声抬头,恰好对上沈非玉的目光:“披好。”
方英若下意识听对方的话,将衣服紧紧缠裹着自己的身体。
沈非玉回身面向那名男子,表情清冷至极:“诸位,家妹一向害怕人多的地方,今日竟被此人逼至如此,有人可愿意助在下一臂之力,将此人扭送官府,在下定重金酬谢。”
重金二字,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从方英若身上移开。
面对周围如狼似虎的人群,持剑男子愣了一瞬,登时羞愤不已,拔剑指向沈非玉:“你!”
沈非玉早在话音落下之时带着方英若退出人群,男子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气红了眼,却又谨遵师父教诲,不能伤及无辜,无奈,只得狼狈逃走。
沈非玉将方英若送回方府。
一路上,沈非玉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听见那人救了方英若,却反被方英若厌弃时,颇有些哭笑不得。
谁让对方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的路呢,也不能怪人家女孩子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