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归》琬琰ding

4、结义兄弟

　　山风冉冉，日光斜照。
　　半山处涌起烟云如雾，环带般抹在壁石与苍松之间。
　　如此仙境张晏却无暇欣赏，一直死死盯着展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见展昭攀在绝壁，左手扯住那簇绿植，不敢用力过甚，正小心翼翼地左右摇动。那绿植扎根颇深，又生得坚韧，他试着拔了几次都不能成功。
　　东风拂过，石壁上树枝摇曳，张晏愈发地紧张，忍不住大声喊道：“展昭，小心！”
　　话音刚落，就见展昭脚尖所踏石缝有碎石崩落，顺着山壁哗哗滚落下来。几乎同时，展昭忽地重心一沉，手中绿植瞬间拔出，身体亦不受控制地迅速向下坠落。
　　他之前是背抵着山壁下滑，视线开阔，可借力石缝生长的灌木与凸起的石块缓冲坠势，而此刻面向山壁下坠，一手又抓着绿植，视线根本看不到脚下，无处借力，一瞬间便已滑下了丈余。
　　春妮见状吓得大叫起来，张晏则急忙冲到山壁下，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想要以己之力接住坠下的展昭。
　　展昭身体飞快下坠，途中几次尝试以手抓住石缝，却除了微微一滞，都是徒劳。好在他腰腹力强，能控制住身体不向后仰，遇到山石凸起之处，擦挂之下，也能稍稍缓减坠势，转眼间已将落地。
　　张晏此时正微微下蹲拼着折了双臂咬牙准备承受展昭下落之力，危及之中，却见展昭伸脚在石壁上一点，身体飞出，落在张晏身侧五尺开外，一个滚身，缓下了下坠之力。

　　春妮见展昭落地，赶紧跑了上去，拉住他道：“展昭，你吓死我了！”
　　张晏也慌忙转身上前问：“展昭，你没事吧？”
　　展昭半撑起身子摇了摇头，笑着刮了刮春妮的小鼻头道：“一口一个展昭，要叫师兄！”
　　春妮嘟了嘟嘴，咯咯笑了起来。
　　张晏见状，不无羡慕道：“晏自小孤身一人，并无兄弟姐妹，真是羡慕你们兄妹情深。”
　　因适才他勇救展昭，春妮对他印象甚好，听到他如是说，便伸出小手牵了他的手道：“要不我把展……小师兄分你一半？”
　　张晏喜她天真烂漫，逗她道：“分我一半，春妮舍得？”
　　春妮点头道：“爹爹说，做人要大气。张晏哥哥你是好人，春妮舍得！”
　　展昭几分无奈问她：“你这样就把师兄卖了？”
　　张晏哈哈大笑道：“展昭，你我甚是投缘，适才又同经生死，若蒙不弃，晏与你就在此结拜兄弟如何？”
　　春妮拍掌笑道：“好啊，好啊！展昭你有哥哥了！”
　　展昭听见哥哥二字，忽然眼睫低垂，把眼光躲进了阴影里。只一瞬，他随即抬起头点头道：“如此甚好，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说话间他欲起身相拜，尚未直起腰来，脚下已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张晏扶助他道：“怎的？可是受了伤？”
　　他低下头，只见展昭的裤子被山石割破数道口子，露出的腿部肌肤上布满了无数擦伤，其中左腿上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正淌着鲜血，下面脚踝处也是高高肿了起来。
　　“伤得这么重。”张晏皱起眉头把展昭扶坐地上，扯下衣袍下摆布料，给他伤口包扎了起来。
　　“擦伤还不打紧，没几天结痂就好了。这脚踝扭伤了却恢复得慢，你先不要乱动，要是有凉水敷一敷就好了。”
　　张晏打量四周，想了想吩咐春妮道：“春妮在这里守着你小师兄，张晏哥哥去去就回。”
　　展昭还欲开口相问，只见张晏已起身快速离开。

　　春妮有些沮丧，蹲到展昭身边指着他手中的绿植道：“展昭，你为什么要去采这个？多危险啊！”
　　展昭拿起那株辛苦得来的绿植仔细看了看道：“这个叫神仙草，据说能轻身延年，只生长在石壁，非常难得。拿给张晏哥哥一并带回去给他体弱的娘亲补身体，岂不更好？”
　　春妮懂事地点点头又问：“这花真好看！我都没见过，你是怎么认识的？”
　　展昭笑道：“神仙草最好认了，你看它的茎是扁的，跟别的草木颇不同呢。”
　　春妮接过手来细看，果然那一根根茎都是扁扁的，非常特别。
　　两人正说着，只见张晏手里拿着一段卷起的蛇皮已然返回。
　　张晏坐到展昭身边，将他扭伤的脚放到自己腿上，又将手中巴掌宽的蛇皮一层层缠到展昭脚踝处，道：“蚺蛇最是阴冷，蛇皮有散毒消肿之用，也不知道这刚割下来的皮功效如何，你暂且忍一忍，就拿它当凉血之用罢。”
　　展昭虽觉恶心，但那蚺蛇皮缠上脚踝之后，确实有股凉意缓解了疼痛，他也就没有拒绝，任张晏将他脚踝裹了起来。
　　处理完展昭伤处，张晏正要擦手，展昭已扶住春妮站了起来，对张晏深深一拜道：“兄长请受展昭一拜！”
　　张晏慌忙在衣襟上擦了擦手，退开一步对展昭拜道：“昭弟也受为兄一拜。”
　　两人哈哈大笑，又对着山谷撮土为香，拜了三拜，再正式互相拜了，算是结为了异姓兄弟。

　　此时阳光已渐渐收了暖意，峰峦之间雾气渐涌。
　　展昭掏出怀中灵芝，将那神仙草一并递给张晏道：“灵芝与神仙草，最是延年强身，兄长请将此二物收下。”
　　张晏对展昭道：“你为了这两样药草，差点损伤性命，为兄实在内疚。”
　　展昭笑道：“不过受点小伤，兄长别放在心上。练武之人，哪有不受伤的，怪我学艺不精，丢了师父的脸呐。”
　　张晏双手接过那灵芝与神仙草，小心放入怀中，对展昭道：“大恩不言谢，来日定当报答！今日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吧。你脚有伤，不便行走，来！为兄背你。”
　　展昭见他背过身去，还想拒绝，春妮却道：“张晏哥哥真好！展昭，咱们快回去吧。天黑了，爹爹要罚你了！”
　　张晏一手牵着春妮，不由分说背上展昭道：“你这瘦瘦的身子，也没有几两肉，我背着你还能健步如飞呢！”

　　三人一路走回，张晏一直把展昭背到武当山上孟若虚居住处门外，方才放下告辞。
　　春妮懂事地扶助展昭，对张晏道：“张晏哥哥，明天咱们还一起玩！”
　　张晏笑道：“你小师兄脚伤了，明天大约下不得山啦，过两日再到书院来玩罢。”
　　展昭对张晏点头：“晏兄，多谢，回去路上小心！”

　　夕阳已露出酡红，两人目送张晏背影下山，转身进院时，就见孟若虚襟袖飘飘立于石阶之上，面上表情冷峻，一言不发。
　　展昭慌忙低头：“师父——徒儿贪玩回来晚了，请师父责罚。”
　　春妮悄悄吐了吐舌头，放下展昭的手，跑到孟若虚身边，小声道：“爹爹，是我央求展昭带我去玩的，您别罚他。”
　　孟若虚低下头看着春妮道：“你叫他什么？”
　　春妮埋头不敢看孟若虚，回答：“小师兄……”，声如蚊蚋。
　　孟若虚眼光转到展昭身上，见他腿上捆着布带，脚上裹着蛇皮，甚是狼狈，也不动声色，只道：“去后院扎马步，今晚不许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