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71、第六十七章

　　男人身形一滞。
　　就趁现在！
　　央央用尽全力，回手一个肘击，挣脱束缚拼命跑向站台。
　　男人吃痛地捂住胸口，很快，再度举枪。
　　“砰！”
　　两颗子弹同时飞出。
　　商熙的枪精准命中男人右腿，男人受伤跪地。
　　另一颗子弹擦着央央飞速掠过，直直打入墙壁。
　　“央央！”
　　商熙飞身接住倒下的少女。
　　就在众人分神的一刹，男人冲出重围，跑进深不见底的灌木林。
　　“别追了……”
　　央央气若游丝，胳膊上不断地有鲜血溢出。
　　“快叫救护车！”
　　商熙几乎咆哮着对身后的人喊道。
　　他抱紧怀中的少女，在她耳边低声道歉：“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牵连进来，不该听了老朱的建议，不该让你一个人冒险，央央对不起……”
　　“阿熙，”
　　央央抓住少年的衬衫，手脚冰冷刺骨，面色苍白——
　　“东西…在缆车里。”
　　话一落，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少年怀里。

　　啪擦，啪擦。
　　火机盖一开一合。
　　草丛里沾染了血腥的气味。
　　男人脚步凌乱地走来，他咬着牙艰难地拨开树枝，一阵钻心的痛楚传来。
　　可恶，如果再不止住血，恐怕右脚就要废了。
　　但后有追兵，他只能继续前进。
　　下过雨的树林格外湿滑，他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伤口撕裂开来。
　　“嘶！”
　　他吸了口凉气，重重地垂在泥土里，不甘心啊，只差一点……却功亏一篑！
　　突然，一双男人的脚出现。
　　啪擦。
　　火机盖上。
　　方小野蹲下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需要我帮忙吗？”

　　前方有一道光亮起。
　　“妈妈你在哪儿，我找不到你了。”
　　黑暗中，小女孩带着哭腔，茫然地四下张望。
　　“小妹妹，别怕，叔叔陪你一起等妈妈。”
　　温暖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
　　小女孩泪眼朦胧地看向身旁，却发现空无一人。
　　“不要哭，诺，这个给你。”
　　彩色的风车穿过黑雾，来到小女孩眼前。
　　女孩停止了哭泣，接过风车，彩轮开始转动，她忍不住雀跃——
　　“好美啊！”
　　黑暗里是隐隐的笑意。
　　“快看，妈妈来了。”
　　小女孩抬头，只见光亮处站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妈妈！”

　　央央睁开眼，喘着气。

　　“顾小姐你总算醒了。”
　　吴妈抹了一把泪，她听说云来山发生的事后吓得不行，心疼央央遭了这么些罪，连带对商熙都没了好脸色。
　　“这…是哪里？”
　　央央费力地坐起来，吴妈连忙将靠枕垫在她腰后。
　　“还能是哪里，少爷将你抱回来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难受，幸好只是擦伤，否则我看他再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姑娘……”
　　“我在阿熙的…卧室？”
　　央央终于恢复神智，她喝了口吴妈递过来的热水，问道：“阿熙呢？”
　　吴妈指了指门口，压低声音：“少爷正在客厅跟老太太怄气，他死活不让老太太进来看你。”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推开，吴妈立刻闭嘴。
　　“你醒了？”
　　商熙快步走上前，坐到床边扶住她的肩。
　　“感觉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
　　央央笑着安慰少年。
　　“以后不准再这样冒险了。”
　　商熙严肃地看着她，忽想起少女还有伤，心头顿时一软：“我会害怕。”
　　“……”
　　情话来得猝不及防，央央心想，阿熙你的人设可是冷酷少年啊！
　　接着又问起正事：“东西找到了么？”
　　“找到了。”
　　说起这个，商熙有些意外：“你是怎么知道它还在缆车里的？”
　　央央想了想，开口：“音乐家上车的时候两手空空，也没有随身携带背包，但他既然冲着钥匙来，肯定不会将这么重要东西放在别的地方，再加上他乔装成工作人员，我才大胆推测他把东西事先藏在了缆车上，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这一番推理像模像样，商熙不禁失笑：“原来商太太还兼职做了侦探。”
　　“错，是特工亨特。”
　　央央得意地昂头，她可是《碟中谍》的超级粉丝，这次学以致用，让她深感戏剧源于生活的至理名言。
　　“好了，特工女侠，你先好好休息，我处理完事情就来陪你。”
　　商熙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哄道。
　　“阿熙，”
　　央央拽住少年衣角，认真地说：“我想见一见老太太。”

　　于是，在这个劫后余生的清晨，她第三次见到了叶葵。
　　“顾小姐，让你受惊了。”
　　老人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带着歉意。
　　央央赶紧摇头，明明是自己的选择，怪不得旁人，倒是商熙将火发到了老太太身上让她十分愧疚。
　　“阿熙他只是一时心急，不是故意要气老太太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顾小姐不必担心。”叶葵笑起来：“只是我看着他长大，也了解他的脾气，他这次发火是因为我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底线？”
　　“是欺骗。”
　　叶葵一针见血。
　　“他从小就没有父母，七岁那年，我先生和欢喜又相继去世，他就失去了所有能够信赖的人，剩下的围在他身边的，要么想害他，要么想利用他，没有一个人在真心爱护他。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送进去的饭菜都被扔了出来。三天后，他打开书房门问我，如何才能做一个强大的人？那样坚定的目光让我震撼不已，但同时我也深知，从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已经对所有人关闭了……”
　　说到这，叶葵看向央央：“这么多年来，顾小姐是唯一走进他心底那个人，看得出来，他对你很用心，连笑容也多了起来。我一面觉得欣慰，一面又隐隐担忧，爱固然是重拾信任的良药，但有时候，也可能是毒药。如果顾小姐来者不善，他可能会因此受到更大的伤害，所以，我才出此下策打算一试顾小姐的真心，没想却差点害了你的性命……”
　　前因后果竟然是这样。
　　央央低下头，说不出一句话。
　　老太太的话让她无地自容。她早该知道的也本可以知道的，她口口声声说爱他，事实上却从未真正地去了解过他，在那样小的年纪失去所有至亲，该是如何的害怕、恐慌和孤独，他关上的那道门，隔绝的不仅仅是全世界，也是那个无能为力的渺小自己……难过自责的情绪涌上，一滴泪掉下来。
　　叶葵拿出手绢，打趣道：“顾小姐明明是救火英雄，应该接受表彰，怎么好端端哭起来了。”
　　央央破涕为笑，赶紧擦干眼泪：“虽然着实惊险了些，但我也同老太太一样有着难得的好运气呢！”
　　叶葵指着她胸前的项链：“说不定，是小熙的母亲在暗中保护自己的媳妇。”
　　央央脸一红，却见叶葵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是我想的不够周全。你别看小熙表面上好像没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有条界线，一旦越过，当初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的那个孩子就会回来。”
　　央央愣住：“我和您私下联络的事，阿熙他——”
　　“尽管出发点是好的，但在他看来却是脱离了掌控，那种不安和恐惧，随时都可能再度撕裂他的伤口。你是他在乎的人，他不愿伤害到你，所以只好刻意去忽略这些感受……”
　　“那我该如何做？”
　　“永远不要欺骗他。”
　　答案直抵少女心头。
　　“好了，我也该回新加坡了。”叶葵拄着拐杖，笑道：“疗养院那些老朋友还等着我回去打牌呢 ……”
　　“老太太。”
　　央央欲言又止，走到门边的叶葵回头——

　　“您…有没有一位纠葛很深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