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116、第一百零七章

　　飞机在傍晚降落，嫣红的晚霞里是如画的南洋小城。
　　出了机场，商熙正跟央央说着先回老宅，就听“咚锵”一声锣鼓响，一群不知从哪儿钻出的舞狮队突然围住两人，以迅雷之势开始了喜庆的表演，旁边还有一乐队，敲锣打鼓的，生怕场面不够浩大。
　　商熙和央央惊呆了，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旅客们纷纷凑上前看热闹，不时鼓掌吆喝，一片叫好。
　　央央艰难地转头：“阿熙，我好想马上爆炸……”
　　男人咬牙，这狗屁欢迎仪式，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只见中间最花哨的那头狮子脑袋一晃，字幅瞬间吐出——热烈欢迎顾央央小姐莅临槟城。
　　围观路人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位顾小姐究竟何方神圣，不会是哪国领导吧。
　　央央默默用丝巾遮住了脸。
　　这时，狮群散开，一男一女走出来。女人上去就给了央央一个热情拥抱。
　　“My princess！惊喜吗！”
　　央央欲哭无泪，只好说：“很……别具一格。”
　　洪真一听，得意地看向某人：“怎样，还是我比较懂你太太心意吧！”
　　商熙阴着脸：“一分钟，让这群人立刻给我消失。”
　　商公子一怒，所有人都吓得半死，唯独洪真威武不屈：“我不！这是花了大价钱从吉隆坡请来的冠军舞狮队，还有半场没演完呢……”
　　商熙不理她，直接看向一旁的男人。
　　感受到死亡般的眼神，关河洲立刻妥协，洪大小姐无所畏惧，可他的一头小辫子都捏在男人手上，只好丧着脸遣散舞狮队，顺便派发了一圈利是。
　　商熙脸色稍霁，牵起央央的手：“我们回家吃饭。”
　　刚坐上车，一只手就挡住了车门，洪真嘿嘿一笑，司机被关河洲请下了车。
　　“今晚由新山关少做顾小姐的专属司机。”
　　洪真一说完，关河洲踩下油门，四人欢欢喜喜把家还。
　　除了脸比包公还黑的某人。

　　商家老宅，饭桌上清一色的好菜，不请自来的两人把厨师夸上了天。吴妈乐呵呵地说那就常来。
　　洪真反应快：“没问题！”
　　商公子正给央央布菜，眉毛都没抬：“接下来我们很忙，没功夫招待你。”
　　“很忙？”洪真盯着央央的肚子：“你不会……有了吧！”
　　央央猛地呛了口茶，脸烧得绯红：“别瞎说……”
　　还是关少懂兄弟，他拍拍商熙的肩：“恭喜，别忘了请我做伴郎。”
　　话一落，洪真恍然大悟——“你们要结婚啦？！”
　　嗓门大得震破耳膜。
　　商熙筷子一放：“洪真，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洪真才不怕，心想反正有商太太做挡箭牌，你奈我何？当下，她便拉起央央叽里呱啦地说起来，什么婚礼地点、宾客哪些、怎么选日子……还说要介绍设计师给央央量身定制婚纱。
　　准新娘听得津津有味，商熙见她有兴趣也就没打断。
　　末了，洪真忽然问：“叶老太太知道这事儿吗？”
　　央央一愣，看向商熙。
　　商熙避开她视线，微咳：“还没来得及说。”
　　洪真奇怪：“叶老太太不就在槟城吗？有什么来不来得及……”
　　“老太太回来了？”
　　央央皱眉，在机上她就提出要去探望叶葵，可商熙的回答是老太太还在新加坡休养，不便叨扰。
　　此刻被打脸，商熙的表情异常难看，但碍于央央在场，他只能温言道：“改日我们再去看老太太。”
　　洪真还想说，那边的关少眼皮都快眨烂了，她终于意识到不妙，赶紧改口——
　　“啊！是我记错了！叶老太太在隔壁吉打州，不在这里！”
　　“……”
　　众人无语，这谎撒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吉打州全是肥沃的农田，老太太去那儿种瓜吗？
　　最后，关少出来解围，问起央央开店的事，央央何等通透，立刻接过话题不再纠缠，很快，气氛再度恢复热络。
　　不过商公子记仇，吃完饭，他便不留情面地将洪真轰出门，关少也无辜受到牵连，两人悻悻离去，心头还挂念着那桌菜。

　　夜深了，院子里凉风吹来，蝉鸣四起。
　　央央站在窗前，捧着杯柠檬水，享受着片刻安宁。
　　商熙洗完澡出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问：“想什么呢？”
　　央央回答：“我在想，明早去拜访老太太。”
　　商熙一僵，脱口：“不许。”
　　接着又觉不妥，解释道：“等抽空我陪你去。”
　　央央转身，看着他，眼睛亮亮的：“阿熙，你不用瞒我，即使你大伯罪不可恕，他也还是叶家的孩子，我小叔杀了他，老太太一时难以释怀是正常的。”
　　如果她没猜错，这桩婚事应该受过不小的阻力，才使商熙推迟了去江宁见顾展怀的时间，而商熙所说的“已经解决”，恐怕是不打算征得老太太同意了。
　　果然，商熙赌气似地开口：“那就别管她，又不是她结婚，反正我是娶定你了，她们叶家人拦不着。”
　　“不，阿熙。”央央摇头：“这很重要，对我们都很重要。”
　　她拉着他衣角，无比认真：“阿熙，我们的父母都不在了，阿公和老太太就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亲人，有亲人的祝福，我和你才会幸福。”
　　这番话击中了商熙心底柔软的部分，良久，他开口，温柔似水：“好。”
　　央央眉眼一舒，笑了：“我的阿熙真好。”
　　软软糯糯的音调，饶是商公子久经沙场也很难再保持淡定，他拿过央央手中的水杯，往旁边一放，目光顺势落下。
　　此刻央央穿着清凉的睡衣，从高处看去已是一片旖旎春光，商熙俯下身，咬住她耳朵，轻声道：“现在，我们来做点有意义的事……”
　　央央脸一红，肩带滑落，男人吻住她锁骨。
　　月色下，轻纱透明。蝉张开了薄翼。

　　清晨，太阳刚从云缝里钻出，央央就来到了叶家。
　　这是一座旧式南洋宅院，通体被刷成蓝色，听闻是老太太做姑娘时的嫁妆，曾抵押给银行贷款，后又被商老先生赎回。
　　这时，前去通报的管家告知央央，老太太正在休息，请她先到院中等候。而院中的桌椅板凳刚被尽数撤去。
　　央央懂其中含义，于是，默默往太阳底下一站，不声不响，安安静静。

　　商熙刚在书房和老朱他们开完会，出来，估摸着央央应该和老太太谈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去接她，就看见吴妈一脸欲言又止。
　　“少爷，顾小姐她……还没进着门。”
　　商熙脚下一顿：“什么意思？”
　　吴妈小心翼翼地回答：“老太太让她在院子里候着，不给座也不给喝的，太阳又这么大，顾小姐那身子骨也不知受不受得了……”
　　商熙抬手看表，已经三个小时了，他脸色瞬间差到极点，直接出了门。

　　烈日当头，央央有些站不稳，她的后背完全湿透，汗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而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蚊子叮上了包。
　　商熙冲进门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心疼得不行，二话不说拉起央央就要走，却被她拦下——
　　“阿熙，你别这样，老太太她有难处。”
　　商熙转身，怒极反笑：“难处？怎么叶霆钧杀我爸的时候不见她有难处？”
　　说完他握紧央央的手：“我们回家。”
　　央央挣脱他：“你先走，我见了老太太自然会——”
　　话音未落，就见商熙径直走到前厅外，对着里屋喊：“老太太您整日吃斋念佛的，这会儿倒不做菩萨了，开始糟蹋起人来，您对得起烧得那些香吗……”
　　“阿熙！”
　　央央急忙阻止，怕他说出更逾矩的话。
　　管家闻声出来，见是商熙，便道：“少爷，您这样大声喧哗会扰到老太太静养，还请自重。另外，若顾小姐等不了，可以先行离开。”
　　语气恭恭敬敬，却无半分退让。
　　商熙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走回院子站好：“那我就陪顾小姐一起等。”
　　央央简直头疼，使劲把他往外推：“你在这，老太太更不会见我了。”
　　商熙哪里听得进，纹丝不动。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有人匆匆出来——“老太太请顾小姐里屋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