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104、第九十七章

　　《恋曲1949》入围国际影展的消息传来，无数投资人扼腕叹息，悔恨错漏了一条大鱼。又感叹商公子眼光独到，这都能看准上车，果然名不虚传。
　　商熙：咳咳，我是为了哄太太，不是投资。
　　颜卿一举成名，央央也跟着沾光，她的另一重身份网络小说家春秋客被媒体给扒了出来，如今版权也是卖到手软，有好几部作品的影视改编在谈。
　　老臧来了兴趣，粗略过目了一遍后，直言最想拍的还是《查理的奇妙旅程》。不过嘛，他摸了摸下巴，说故事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缺点什么？”央央一脸求知欲。
　　“嗯……”老臧认真思考了一分钟，答道：“缺了点科幻色彩。”
　　“……”
　　余露华一个抱枕扔过去，骂道：“去了趟LA眼界不一样了哈？敢情您是要拍个查理漫游太空，还是火星撞昆仑呢？咱能先好好拍个文艺片么？”
　　接着，又转头对央央道：“甭理他，他就爱整些不接地气的，我觉得故事好，明儿要是有人愿拍了，我还去给你演查理！”
　　央央笑着说好，又见老臧被嫌弃，讪讪又不敢多言的样子甚是可怜，于是救人一命：“老臧这个提议说不定是真妙。”
　　“欸，我就说吧！”老臧腰板儿都挺直了：“那科幻片又不是美国佬的专属，咱国家怎么就不能拍了？”
　　“看把你能得……”余露华嗔道，嘴角却挂着笑意。
　　老臧一拍胸脯，豪言壮语：“看着吧，将来我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余露华白他一眼：“那你先把今晚的螃蟹做了。”
　　老臧泄气，哭着脸，他最怕那长得跟蜘蛛一样的玩意儿了！
　　央央坐在对面，看着两人，恍惚看到了那年油画村里的小小屋子，屋子里有小小烟火，烟火里是小小景象，一如今日，平凡生动。
　　方茵说，爱有多种形态，没有谁比谁更珍贵。所以呀，别唱可惜不是你，我们唱终于等到你。
　　老臧提到了将来，央央想，将来一定有很多好事发生，人生最有趣的是每一步的不可预期，就像一段奇妙旅程。
　　下一站是地中海。
　　一周后，《恋曲1949》剧组将前赴水城参加颁奖礼，央央兴奋地提前好几天就开始收拾行李了，还规划了呆梨八日游，商熙特意买了飞米兰的机票，打算陪央央度个假，也顺带当庆祝了。
　　“我们先去佛罗伦萨看乌菲兹美术馆，然后再南下罗马，我一定要在西班牙广场吃冰淇淋，还有去西斯廷教堂瞻仰那幅《创世纪》！接着我们坐火车到五渔村，那里的彩色房子特别适合出大片！还有米兰，你不知道，露华给我列了整整一页的购物清单……”央央絮絮叨叨说着。
　　那头的男人忍不住笑道：“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央央掐指一算：“三个月了。”
　　台北一别后，两人只能靠电话联络，名副其实的异国恋，凄凄惨惨。她吸吸鼻子，语气里便多了几分委屈。
　　商熙咳了两声，道：“老太太那边已经解决好了，这次见了面，我们就不用分开了。我先陪你回江宁见顾叔叔。”
　　幸福来得太快！
　　不过，阿熙用的是“解决”，想必也费了不少功夫。
　　央央擦了把鼻涕，打起精神：“好！”又觉不够，补了句：“我很想你。”
　　“我也是。”
　　挂了电话，央央的鼻子眉毛眼睛嘴巴都在笑。
　　她哼着歌，朝“在来的路上”走去。大清早，鸟儿刚睡醒，老大爷们在胡同里练太极，央央路过问了声好，回头就见店门口，端端立着一位美男子。
　　“你怎么来啦？”
　　陆时节笑：“说好了忙完来看你，不能食言。”
　　“哦。”央央愣在那儿。
　　陆大少环抱双臂，抵住后脑：“走吧。”
　　“啊？去哪儿？”央央错愕。
　　只听悠悠的声音从胡同口传来：“陪本少爷过生日去。”
　　央央追上他：“喂，我寄的礼物收到没？”
　　“收到啦！”
　　男人拖着尾音，眉角不自觉地扬起，礼物是个拿金箍棒的齐天大圣，表情被捏得骄傲飞扬，与后来悲天悯人的斗战胜佛不同，它更像曾经的陆大少。
　　见是在回应自己的顾三藏，陆时节故意逗她：“捏得真丑。”
　　“胡说！”央央不服气：“它以后会替我盯着你日行一善，戒骄戒躁，还有……”
　　陆时节捂住耳朵：“紧箍咒开始了……”
　　“……”
　　“咦？我们要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的店——”
　　“我已经通知老张去了。”
　　“那好歹告诉我下目的地嘛……”
　　“我怕一说你就跑了。”
　　“……”
　　“我现在就想跑。”
　　一辆过山车从高空俯冲直下，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叫。
　　央央拔腿就跑，被陆时节一把逮住——“都排到这儿，别想打退堂鼓。”
　　央央可怜巴巴：“要不你自己上去，我在底下等你。”
　　“不行。”男人铁面无情：“今天寿星最大。”
　　失败！
　　央央垂头丧气，眼看马上就要轮到他们了，开始耍赖：“那边有卖冰淇淋的，一看就很好吃，我去买两个回来！”
　　陆时节按住她肩膀，假惺惺地笑：“不着急，坐完了再吃。”
　　失败！
　　央央认命地上车。安全杠扣下那刻，她仿佛听见了死神的召唤。
　　高空中，列车缓缓爬行，凉爽的风吹来，有人心旷神怡，有人面如死灰。
　　“怎么办……我现在就想尖叫了。”央央闭着眼。
　　“瞧你这点出息。”陆时节无奈，只好哄她：“从这儿望下去，风景美极了，保管看了不后悔。再说了，有我在呢别怕！”
　　央央被他说的心动，半睁开眼，只见谷中的峡湾森林、风情小镇、失落王国闪动着金色阳光，浮在一片云烟之下，确实美极了。
　　“有点像腾云驾雾。”央央如是道。
　　陆时节得意：“所以说嘛，是那迂腐的和尚不懂筋斗云的好。”
　　“那怎么一样！”央央纠正：“唐三藏跋山涉水是为了修行，若一个筋斗云翻到了西天，那便是偷懒，成不了佛的。”
　　陆时节看着她，不说话。
　　这时，列车终于爬上最高点，恐惧再次袭来，央央紧张地握住身旁的手，陆时节一愣，随后牢牢回握住。接着——
　　“啊啊啊啊啊啊！”
　　比看了十部鬼片还要刺激的一车尖叫。
　　鬼哭狼嚎，酣畅淋漓。
　　央央扶着胸口下来，直嚷：“不行，我得喝扎啤酒压惊……”
　　“那就去喝。”
　　抬头，就见陆大少一脸笑。
　　央央赶紧搜索全城最贵的餐厅，生怕寿星一个反悔不认账。然而——
　　“为什么要在这里喝啊！”
　　她仰天咆哮。
　　此刻两人坐在僻静胡同里，拿了一扎啤酒和几盒烤串，陆时节赏着月色，顾央央赏着……蚊子。
　　她怨念地喷着花露水，心想，陆大少忒小气了，这八月的天也不让进屋吃饭，嫌人餐厅吵，可在胡同里过生日，人是没了，蚊子到不少。
　　陆时节不理她，直接把蛋糕往那儿一放：“点蜡烛。”
　　央央叹了口气，妥协，谁叫寿星最大呢！
　　她解开彩带，拿掉盒子，插上蜡烛，点燃，捧起蛋糕——
　　陆时节闪过一丝期待。
　　深呼吸，再一开口，是暖暖的音调，吟唱出一首柔软的生日歌，洒在胡同的角落，轻轻的，像月光。
　　月光照着阶梯，男人眼中浮动着怅然、欢喜和遗憾，他闭眼，耳畔浅浅的歌声，仿佛驱散了红尘喧闹。
　　这一秒，他许下一个心愿，吹熄蜡烛。
　　“生日快乐！”
　　央央露出大大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