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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冶山镇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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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还亮着,一轮红日挂在地平线之上,但离落日似乎也不远了。
穿衣洗漱后,我便开始往嘴里塞昨晚没吃的糕点,不过由于太干,又不愿意喝屋子里的水,所以只吃了两块就作罢了。
肚子里有东西垫了点,饥饿感就没那么强烈,等到了不久之后祭典开始,再吃也无妨。
我站起身,把刀挂上了腰,在脸上扣上鬼面具,走近窗户,一脚踏上窗框,从楼上一跃而下。
风急速的掠过我的耳畔,今天的天好像有点冷,吹得我的脸颊稍微有点痛,但毕竟只是三楼,在我感觉到风的存在的时候,就已经落到地上了。
迟来的花香充盈了我的鼻腔,让我有一种想要打喷嚏的冲动。
随着花神节的接近,四周的花香味越来越浓了,真是连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站起身之后,我没在意四周路人惊诧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冶山的方向,便毫不犹豫地朝那边走去了。
一路上人们虽然还是在盯着我这个陌生人猛瞧,但比起昨天已经好了太多,想来是我毕竟救了一个人的原因吧。
不过这些人的好感与否,对我而言,实在一点意义都没有。
因为都是虚假的,来的快去的也快,只需一件小事,便能将这虚无缥缈的好感击的烟消云散。
若为此付出哪怕半分心力,就可算作蠢人了。
*
走了没多久,我便经过了伊藤镇长的后院。
院墙很高,里头的樱花树斜伸出来,但四周最浓郁的花香却不是樱花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九里香的味道,想来是种在院墙里头,所以看不见吧。
因为香的要命,所以这花才叫九里香,也正因为留香时间长,所以镇上不少姑娘都喜欢带这种香囊。
乍闻还算宜人,闻久了便让人头疼了,特别还是花香如此馥郁的情况下,我的嗅觉甚至快麻木了。
但我却没有急匆匆地就走,反而弯下腰,从地上拣了颗石子,颠了颠重量之后,一转手腕,石子飞射出去,直接击断了一截樱花树枝。
花瓣纷纷扬扬地往下落,一半落到院里,一半飞出院外,飞扬的粉色霎那遮住了我的视线。
同时,随着花枝的落地,院内也传出了狗的狂吠声。
此起彼伏,听起来有三四只。
叫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侍从的怒喝声。
听声音,应该是藤二郎。
我抿了抿唇,在人出来查看之前,掸落了身上的所有花瓣,步出了这个小巷子。
犬吠声渐渐停息了,我放在刀柄上的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没有动作。
离伊藤家没多远,便是麻生家的宅邸。
有一辆车架正停在宅邸前,麻生小姐站在门口。
对方显然面有愁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毕竟昨夜才被鬼抓走,今晚却又要因为愚蠢至极的理由再入鬼口,是个人都会不愿意的。
在看到我的时候,还穿着华服的麻生小姐便一副见到救命恩人的样子扑了上来,她的和服大袖翻飞,我的鼻腔里霎时冲进了一股子花香。
我退后一步,想和她拉开距离,但她在这种时候却显示出了超乎常人的反应能力,快速地逼近,并且一把抱住了我的手臂。
速度快到似乎都有了残影。
力气也大的可怕,完全抽不出手。
我抿着唇,用另一只手扶了扶面具,把视线投向在我身边,明明比我高了半个头,此时却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弯着腰抱着我的手的麻生小姐。
“什么事?”
“杀妖怪的大人!您能不能今晚陪着我上山啊!”麻生小姐拼命努力地扬起涂着口脂的唇,我却能轻易的从她的笑容下看出惶恐不安。
大抵是无人可求,于是便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我这个陌生人身上了。
可惜。
哀求也好,威胁也罢,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别人想我做什么是别人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是为杀鬼而来。”我说。
她似乎松了口气,以为得到了我的保证,于是抱着我的手便松了,因而我也能趁机抽出了我的胳膊,猛地后退,从花香之海中抽身。
“也就是说,除了杀鬼,我什么都不会做,你们镇上的人的死活,你们镇上的权利争夺,与我无关,我不会参与,更不会插手。”
在麻生小姐瞪大了眼睛想要再次逼近我的时候,我退了一步,一只手扶上了刀柄,硬生生让她止住了步子。
“所以恕我无礼,今晚不会陪大小姐你去郊游。”
郊游。
我是这样形容她上山之后可能遇见的危险的。
我不知道在麻生小姐眼里的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不过大概跟我带的鬼面具差不多恐怖,不然对方怎么会露出一副惊诧万分的样子呢?
我不禁有些好奇,之前的我在她的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刚她还满含希冀的黑色眼瞳,此时此刻像是碎了的玻璃,甚至染上了几分仇视的目光。
她袖子底下露出一小半攥得紧紧的拳头,指甲或许已经嵌进了肉里,但她浑然不觉,或者满不在乎。
大概是因为我打碎了她最后的希望的原因吧,她索性将所有的不满和仇恨都推到了我这个对她而言最为陌生的人的身上。
不去憎恨伊藤镇长,不去敌视冷漠的,不为她求情的村民,不去反对祖宗礼法。
也可能已经闹过了,但是意识到了他们的难以撼动,便悻悻作罢,正巧遇到勉强算是最好欺负的我,自然要把所有不满都一股脑的往我身上推了。
我太清楚不过了。
人就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无法幸免。
可就因为太了解了,在这种时候,心底里竟然突兀地觉得可笑。
在我来到这个镇子上之后,很多事情,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按照我的想法在进行着。
而当面前的这个人,如同木偶一般表现出我猜测出的样子的时候。
我还是……
我抿了抿唇,把原来想对她说的话咽了下去,没再移给她任何的目光。
算了。
没必要。
对平民生气,很是可笑,他们往往被各种各样的原因蒙蔽双眼,和他们较真,只会浪费时间。
做该做的,完成我应该完成的,就足够了。
多余的解释,实在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