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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安客 ...

  •   我此刻头痛万分,想来想去,该怪昨夜贪杯。

      喝酒误事啊喝酒误事,我今天还得去给郝大娘端碗洗盘子呢。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总得出出劳力才能心安些。

      一睁眼,乐了。

      自己被人绑了个结实。

      不是吧,我承认自己长得眉清目秀招人喜爱,可从来没动过要被卖进青楼满足别人恶趣味的念头啊。缺钱是没错,咱也不是缺胳膊少腿乃至不能劳动啊。

      我环视四周,是在郝大娘家的柴房没错。这些年我也没少帮她家砍柴烧火,是熟悉的,只是原来放在墙角的割草砍柴的镰刀的却不见了。

      不记得郝大娘如此心细啊,我叹了口气。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男一女交谈声,我屏住呼吸细细听。男声听不出是谁,女声是郝大娘绝对没错。

      想来郝大娘是喜欢我的,总夸我长得白净好看,惹得街坊小姑娘喜欢,有时拍拍我的屁股捏捏我的脸,占个便宜。

      美男计可行!

      我又看到了希望。

      在地上翻滚几圈,让自己正对着门,但限于手脚被绑,我只能撅着屁股往前挪,下巴被蹭破了皮也顾不上。

      门外的交谈声停止了,我怕人跑了,便大声叫道:“郝大娘,好大娘,快快放我出来吧。酒钱我还,以身相许好不好!”

      终于我快挪到了门口,结果我忘了这柴房的门是朝里头开的,来人没想到我爬到了门后,咣当一声,撞我脑袋上了。

      他傻了眼,我也傻了眼。

      傻眼的同时,我从那人的身侧看到郝大娘在院子里幽怨地瞅了我一眼,恨恨地转身离开了。

      咦,郝大娘不要我以身相许,那这个人又是谁?

      我仰着头打量:个子很高,不过也可能是我趴着仰视他的错觉。衣服料子中上,至少不是个穷人家。靴子很干净,该是个脚不沾地的,家里一定有轿子或者马车。

      这样的人来柴房干吗?还是开普通吃食店的郝大娘家的柴房,一定有猫腻。

      意识到来人还惊讶地维持着开门进来的姿势,我眼珠贼兮兮地转了一转,麻溜地躺倒装死。

      只是来人实在迟钝,半晌没有动静。对我来说,仰面躺倒的姿势并不好受,我的手背在腰处,手压的疼,背也硌的疼。

      就在我怀疑人已经走了,眼睛想要睁开一条缝瞧瞧时,只觉得肩膀处刺痛一下。

      我大叫一声,猛地坐起,脑门又磕到一硬物,想用手揉揉也做不到,今天实在是点儿背。

      此刻我龇牙咧嘴,顾不得形象,睁眼一瞧,那富贵小哥原本跪在地上,被我撞到了脑袋,正低着头捂着脑袋难受呢。

      再低头一瞧,我那肩膀上一根明晃晃的银针,合着这是想把我扎醒?

      哟,这小子不会是个郎中吧?

      想到昨晚不正常的醉酒昏迷,扎在胳膊上的银针,不能再往坏处想了,郝大娘是把我卖给郎中试针试药了吧!

      挣脱不得,我只得大声呼救,希望郝大娘回心转意,再次看上我这个小白脸。

      “郝大娘,我对你一往情深啊,我这辈子非你不娶,郝娘子,没了你我可不能活呀,你怎能把我卖了啊!”

      听到我大喊,富贵小哥慌了,连忙用手来捂我的嘴。

      也是个傻的,这不是送上嘴前来给我咬的吗,不咬他我就是傻子。

      张嘴便狠狠咬了,富贵小哥一叫,把郝大娘叫来了,二话不说,顺手就将手里的抹布塞我嘴里,解救了富贵小哥。

      嘴里喊着抹布,我也顾不得恶心,扭过身子呜呜地冲着郝大娘求救,抛媚眼,可她还是没有丝毫留恋的扭着屁股走了。

      我伤心欲绝,欲哭无泪,泪流成河,河豚好吃……

      “别嚎了,”富贵小哥坐在地上用脚踢踢我,“她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你赊的帐我都结清了。”

      我气急了,冲他胡乱呜呜一气。

      “你有话要说?”小哥将柴房的门关了,又折回到我身边,“我把这块布拿了,你可别乱叫,这里没人救得了你!”

      看吧,没见过世面的有钱人家孩子连威胁人都不够霸气,哪里吓得住我。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绝对听话。

      去了口中异物,我冲着小哥的脚边干呕起来,吓得他往后一蹦,呕了半天,啥也没吐出来,我啐了一口,吸吸鼻子,看着小哥。

      “士可杀,不可辱。”

      之前呜呜呜那几声自然是骂他,骂的很不干净的那种,不过当下小命捏在别人手里,还是要投其所好。

      命可金贵着呢。

      “谁要杀你,”小哥乐了,蹲下身子平视我,“有笔买卖,你做不做?”

      “什么买卖,我没钱买你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卖给你的。”

      装傻充愣我是最会不过了。

      “长安客,身价千金。李氏雇凶杀顾氏,李氏死。赵氏明买暗抢穷书生传家宝字画,找人处理穷书生一家,半夜赵氏自家宅门失火,烧了个干净。恶霸王五强抢民女,当晚就被脱光绑了扔到茅坑里淹死。如此事迹,还有许多。”

      这不是他们应得的么。

      “听起来是个劫富济贫的主,怎的不济济我这般贫?”

      小哥不顾我油嘴滑舌,接着道:“李氏一死,其家人击鼓登闻,反咬一口,说顾氏买凶杀人,顾氏入狱。赵宅走水,字画完璧归赵,赵家击鼓登闻,告上一状,叫那穷书生赔银千两,书生还为此误了科举。王五身死,那女子回到家中,被人议论,受不住屈辱,三尺白布,悬梁自尽了。这些时候,那长安客又去何处了?”

      还能去哪,歌楼舞馆,酒垆瓦肆,逍遥快活去了呗。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一脸无辜,“说了半天你是干什么的,长安客同你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这长安客的首级啊,可有人花千金来买。”

      前些日子还是百金,这些日子就又涨了价格,着实让人眼红。我到长安不过三个月,就能混到如此地位,真是了不得。若能提着自己首级去换金子,我肯定第一个就去。

      小哥好像突然不再怕我咬他,也不离我远远的了,目光如炬,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上半身倾斜,脸也缓缓贴近我的,开口,不急不缓道:“这千两黄金就在我眼前,我却不为所动,你说我是什么人?”

      我叹了口气:“有钱人。”

      “也是个不怕死的人。”我又接了句。

      这话说完,我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见我吃亏,他轻笑出声:“怎么了?动不了啦?”语气中还颇有些洋洋自得。

      “你一个堂堂的官老爷,使阴招,用私刑,你枉读圣贤书!”

      见我气急败坏,那人反以为乐,好奇问道:“不是有钱人吗,怎么又成官老爷了?”

      “击鼓登闻,击鼓登闻,如果我没记错,自杀的案子也要写入官府记录。不是官府的人,哪里能将三桩案子联系到一块去?再加上有钱,弱……书生模样,随身带银针扎人,不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医官世家出身的新任长安县令易观云吗?猜不出来才怪。”

      “不装傻了?”

      易观云饶有兴味地问。

      “我何必在明白人跟前自砸招牌。”

      我很想将脖子转过来,一直保持着之前扭头侧过来看他的姿势真的很累。

      “你不怕我抓你送官?”

      易观云一脸欠揍的表情,似乎更觉得有意思了。

      “你不是已经抓了我?再说了,你就是官,还要将我送到哪里?你这个官,还有买卖要同我做。说吧,什么买卖?”

      此刻我不能用动作表示我的潇洒机智,只好尽力用表情表示这一点。

      “协助我办理这三个案子。”

      易观云说的认真,好像官员邀请刺客一起办案就是从古到今的惯例、规矩一般。

      “我绝对不上公堂给你作证的。你自己都说了,我的脑袋可有人花大价钱要买。”

      我当然是拒绝这个无理要求了。

      “不上公堂,只要你的帮助。事成之后,过往种种一笔勾销,如何?”

      我苦着脸:“现下我这模样,还有选择吗?”

      答案不言而喻。

      谈好了买卖,易观云依旧把我留在柴房,就要开门离开,预备晚上人少时候再叫车从后门把我运走。

      看来他是没有给我松绑的打算了,我只好自己动手,三下五除二,松开自己的手脚,从肩膀上拔下银针,霸气十足地甩出,银针擦着易观云耳朵就过去了,斜着插入他面前的门板里。

      他愣住不动了,一定是慑于我超凡出群的暗器功夫。

      时机正好,我缓缓起身,拍了怕手,道:“我若是你,就白天运人,夜晚街上车马少,更是引人注意。

      “还有,永远不要把后背留给一个刺客,就是五花大绑的刺客也不行,更别提有杀人嫌疑的了。”

      我对于自己的演技和耐心愈发自信了,要不是嫌学戏吃苦又累人,我早是戏曲班子的头一位了吧。

      易观云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开口:“那——人都是你杀的吗?”

      “你若认定是我,今天还会来找我,胡闹这么一通吗?”我平静地看着他。之前一副笨手笨脚的模样被我咬伤,现在连暗器都不怕啦,真是有趣。

      “说的很对。”易观云赞赏地笑了,好像我是他养的什么小狗小猫之类的,能够举手给他作揖跳舞,让他满意。

      我很不满意他这样的笑容。

      以这样身份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之间,老笑什么啊,是脸有毛病吗?

      官冲贼笑,没安好心!

      我得扳回一局,不然总感觉是他赢了似的。
      “下回别搞迷药银针之类的手段,你也看到了,若不是我有心同你合作,你便是连我的影子都看不到!”

      我有些骄傲的努努嘴,咱这身本事可不是吹牛的,长安城我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什么迷药?郝大娘店里的陈酿、桌子、凳子那些,不都是你喝醉了耍酒疯砸坏的吗?”

      我说郝大娘今天看我怎么都是一副恨的牙痒痒的模样呢,原来如此。

      酒真不是好东西,白老头诚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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