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修理法》徐丹瑛

4、第四章

　　纪雨舟父亲纪震东在城北开发的一块地今天正式动工，上午有个奠基仪式，老父亲特地提前一天打电话过来通知女儿女婿一定要去到现场。除记者采访需要应付之外，滕磊老爸滕泰华作为管道供应商也将莅临会场。

　　许久没有出席动工仪式，上一次还是两年前瀚宇苑落成剪彩的时候——一个能把她晒得汗流浃背还脱妆的大夏天，7cm的细高跟卡断在了石头缝里。这回她学乖了，妆是去美容院化的，西装底下配双gucci运动鞋，再注重形象也不能让自己的双腿受委屈。

　　出发之前她在衣帽间寻找配饰，楼下终于出现了滕磊的动静。阿姨热情地跟他说早安：“先生，要不要给您准备一份早午餐？”

　　纪雨舟能想像到他刚睡醒时边抠着眼屎边打哈欠的挫样，果然他边哈欠边说：“昂~不用了太晚了。舟舟呢？”

　　“太太在楼上。”

　　“哦。”

　　滕磊说这个“哦”字喜欢发重重的第四声，表达的是“我知道了，但我不服气，不服气也没办法，只能接受现实”的意思。

　　相比之下纪雨舟喜欢发第二和第三声。第二声时，代表着“是吗？行吧。不关我的事。”第三声时，则是“是吗？愿闻其详，说来听听，当然你不说我也无所谓。”

　　随后就没声儿了。纪雨舟挑了个简约价贵的手提包，阿姨送她出门，她在玄关处想起什么，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双耳空空荡荡，少了一对耳环。刚要折回，只见滕磊举着电动牙刷站在卫生间门外暴力地捅自己的嘴。

　　他那价值大几千的韩式烫发像一窝稻草一样乱盘在头顶，稍有一两撮叛逆的，朝着睡扁了的后脑勺方向翘着。满面浮肿，脖子粗了一圈，不用低头都能看见双下巴。白T恤内外反穿，印花贴在胸口应该挺滑。

　　“啧。”纪雨舟没忍住，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转身就出了大门。

　　那耳坠子不戴也罢，把自己弄那么精致有什么用？旁边要是牵着一……

　　“诶你等我一块儿啊！我开车！”后知后觉的滕磊喊了出来，牙膏泡沫横飞四溅。

　　“先生，要不要给您准备衣服？”

　　“快，我要去追她！”

　　滕磊开他那超跑追了一路硬是没追上纪雨舟，他把车停在露天会场外200米处一家饭店门口，一下车就看见前方眼熟的背影绰绰前行。他可不敢再冲上去瞎搂人肩膀，而是悄咪咪跟着，假装是夫妻同行。

　　奠基台搭了一米高，此时正值董事长讲话，纪雨舟挤进等着发彩钱的人群，找着台阶，也找着台阶底下两排看座上端着茶杯的公公本人。他边上正好有个座空着，她就这么低着腰过去了。

　　“爸，您来挺早的啊。”

　　纪雨舟喜欢公公。滕泰华跟季家合作二十年有余，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又因为他性格爽朗出手大方，她没少收到来自他的礼物。

　　“舟舟来啦，快坐。你就坐后边去吧。”

　　他冲着他儿子说了后半句。纪雨舟这才发现滕磊跟在她身后——不去管他，滕泰华开始滔滔不绝说这工程上的事。

　　纪雨舟的大哥纪同风今年满36岁，又到本命年的他戴着一条扎眼的红领带坐在后排。滕磊嬉皮笑脸凑过去：“大哥今天也来了啊？”

　　纪同风乍一眼还没认出这小舅子，等仔细看了第二眼，差点没忍住骂脏话：“滕磊？你小子怎么回事？”

　　滕磊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没啥问题啊……

　　纪同风一下勾了他脖子：“瞧瞧你这肥头大耳的样儿！快赶上我了！”

　　四月中旬，天不算太热，只是这工地门外人多又杂，加上大喇叭里纪震东老先生那不太标准地普通话分贝大概超过了65，纪雨舟耳朵疼，揉了一下，感觉整个耳朵都在发烫。

　　“滕磊最近在干嘛？”滕泰华冷不丁问。老头子明明关心儿子，语气里却总是带着一股冲劲儿。

　　纪雨舟还是说：“不太清楚，应该每天都在金店。”

　　滕磊手底下的金店有两家，是结婚前滕泰华交给他经营的，算是赏了份正当职业。虽说这金店雇了高级管理人员，不用滕磊操心，只需要他空了去门店账台一坐，比无业游民强一点儿。

　　滕泰华忽然冷哼一声回头望去，朴素的鸭舌帽下露出黑白参半的头发和因为发福而起的肉褶子。算来纪雨舟的公公也不过50岁，想她父亲50岁的时候，自己才不到20，那时她还觉得自己父亲是天底下最强壮的男人。现在她看着台上的老爸，安全帽一戴，讲话讲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像个老憨憨。

　　不知道在滕磊眼里，父亲是什么样的，而在他父亲眼里，他又是什么样的。

　　“酒都是毒，少喝点儿知道不？”纪同风苦口劝导小舅子，“你看看你的脸肿得，你这手肿得，一晚上是得喝多少酒哇？”

　　他一掌拍在滕磊膝盖上的手背，疼得小滕缩了手直叫唤：“哎呦也不是天天喝，这不昨晚上我一哥们儿开了工作室得庆祝么！”

　　滕磊眉色忽变，意图转移话题：“大哥你听过陈励不，就是《城里身边事》那节目主持人，那是我兄弟！”

　　纪同风指指后边扛着相机的：“是他们吗？”

　　“嘿呦，还真是！今儿我得给我兄弟好好说说，打个广告，到时候咱这楼盘销售的时候还不得人山人海呀！”

　　纪同风笑容渐渐消失，拍拍小舅子后背说：“好好操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爸在盯着你。”

　　直至中午，仪式才结束，和一帮元老们合照后，纪雨舟原本准备去一趟商场，有两个专柜位出售合同要谈。纪震东不放人，非要拉女儿女婿一块去儿庆功宴。好多叔叔伯伯在，纪雨舟抹不开面子，只好又跟滕磊在一众人等面前大演了一回。有个伯伯问道两人什么时候要孩子，滕磊八成是酒还没醒，回了人一句“每天都在努力呀！”事后被纪雨舟嘲笑活在梦里。

　　中午那顿纪雨舟也喝了点儿，生意是谈不成了，头晕晕乎乎的，找了代驾把她送到家，阿姨见状赶紧给她炖了一盅蜂蜜雪梨解酒。滕磊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下午居然回了家门，回来的路上还给纪雨舟买了两盒哈根达斯。他知道纪雨舟喝醉了酒会觉得体热，最爱在酒后吃冰淇淋。

　　“我端上去吧。”滕磊接过阿姨手里的托盘，“今天就早些下班，晚上我带舟舟出去吃。”

　　阿姨知道他别有用心，高兴得不得了：“好嘞，那您晚上把明天要吃的东西列给我，我早上就去买。”

　　“嗯。”

　　滕磊上到二楼，象征性地敲了敲纪雨舟的房门，而后推门而入：“舟舟，睡了吗？”

　　他们新房的主卧面积很大，靠近门那侧是一个小客室，客室与主卧只隔一层纱幔。滕磊把托盘放在茶几上，自己则在沙发坐下，打开一盒冰淇淋说：“我有哈根达斯，还有蜂蜜炖雪梨，你要来吃吗？”

　　外边春光正好，又是虫鸣鸟叫的大白天，生物钟精准的纪雨舟怎么能睡着。她只是昏，热，不想动。床边的落地窗开了一条缝，夹杂着春日香气的暖风卷着轻薄的窗帘吹拂到躺着的她身上，好像更迷糊了……

　　“你不来，那我就来喽……”

　　不知什么时候，身形高大的男人来到了她身前，挡住了那让人燥热的源头，他手里好像有什么，点在她唇上，一丝丝凉凉，甜甜，在纪雨舟的唇齿蔓延绽开。

　　她睁开眼睛，看着逆光的滕磊。一身黑色的他，好像被窗外的灿烂镀了层金边。他早上的浮肿消退去一半，英俊的面貌过渡到了从前。她记得她爱上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从容，帅气，洒脱，认真中带着一丝丝顽劣。而今……

　　他现在就是在玩弄她！

　　“这么小气？不再给我一口？”纪雨舟支起半个身子，舔了舔唇角巧克力冰淇淋的残留，又是用她那双犀利通透的黑色眸子瞪着他。

　　滕磊笑着坐在了她床边，又挖了一大勺，送进她嘴里：“也不知道给你吃了那么多甜的，你的嘴会不会变甜！”

　　说着他也挖了一勺送进自己嘴里，闭上眼睛细品片刻后，说：“有那么一点变甜了。”

　　“呵。”纪雨舟早已餍足他的套路，重新躺下，向滕磊挥挥手，“出去吧，顺便把窗帘拉上，我要睡觉了！”

　　嗯？滕磊愣住，故事好像不应该这么发展才对。

　　“我不。”

　　他把冰淇淋放在床头，奋身扑上了亲爱老婆的2米大床：“老婆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睡午觉了！”

　　好久没有抱抱老婆！好久没有躺上老婆香香的床！

　　纪雨舟很不客气一个后蹬腿：“我他妈就知道你会这样，赶紧给我下去，我数到三！”

　　她那一脚没有踹到滕磊的重点部位，徒增男人的恶性趣味，滕磊才不听她无谓的挣扎：“一，二！三！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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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近黄昏，纪雨舟躺在滕磊怀里。
她在恢复了一些力气后说：“今天算我倒霉忘记锁门。”
“嗯嗯。”滕磊也不生气，虽然在她嘴里，他跟老婆做 | 爱成了一件偷机的事，并且还成为小人得了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