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审判法则》一只冰西瓜

10、注视窗外的女人（十）

　　加厚的天鹅绒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床边的煤油灯早已经熄灭，整个房间昏暗无光。摩黛丝缇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苍白的侧脸。

　　屋外突然出现了敲门声，摩黛丝缇皱着眉头，翻身把脑袋也埋进被子里。

　　敲门声还在继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摩黛丝缇呼出一口气，艰难地睁开眼睛，从身下抽出枕头狠狠地摔向房门。

　　敲门声停了一瞬，接着传来波伊尔关心的询问：“弗吉尼亚夫人，您还好吗？”

　　摩黛丝缇抓了抓蓬乱的长发，认命般的起身套上拖鞋，随手拿了一件外套披上，刚握上门把手，又停下了。她不能开门，她还没来得及喝下变形魔药，现在还是原来的模样。

　　“抱歉，波伊尔先生。我现在不太方便开门。”摩黛丝缇刻意压低了嗓音，让自己的声线更接近弗吉尼亚，“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康纳利先生看您一个早上都没有出门，有点担心，所以我们两个人就过来看看。”

　　“弗吉尼亚夫人，您真的没事吗？”康纳利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显得有些发闷。

　　摩黛丝缇咳了两声，声音还有些虚弱：“没关系。昨天发现戴维得先生被油画中的怨灵控制，消耗了一些灵能为他驱散，现在已经没事了。”

　　“可是你这么长时间都没吃东西，真的不要紧吗？”波伊尔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我等会儿让餐厅送一些食物过来。”

　　“好的，谢谢你，波伊尔先生”摩黛丝缇虚虚地倚靠在门边，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诱饵和法阵我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点小细节需要调整，晚上的仪式你不用担心，交给我们来处理就行。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门外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摩黛丝缇挥手点燃了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投在宽大的象牙床和点缀着蕾丝的床帷上，厚重而静谧。摩黛丝缇背靠着房门，缓缓下滑，冰冷的木制地板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也让混乱的脑袋得到了一丝清明。

　　她起身坐到镜子前，镜中的少女脸色苍白得可怕，眼下两团青黑，原先蔷薇色的唇瓣也失去了血色。摩黛丝缇低垂着脑袋，纤细的手指插入蓬松柔软的发间，拇指用力地按压着太阳穴，被吵醒之后就再无睡意，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饥饿感。摩黛丝缇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只水晶瓶，里面装着猩红的药液，她打开瓶塞，将魔药在手心捂热，然后涂抹到自己皮肤和头发上。

　　魔药的药效发作很快，没过多久，镜中少女的容颜就发生了变化。深蓝色的长发变成了纯正的黑色，浅灰色的眼睛变成了迷人的蓝色，像是阳光洒在海面般的绮美，白皙柔嫩的皮肤爬上细小的褶皱，却依旧难掩风华。转眼间，摩黛丝缇便重新披上了“弗吉尼亚夫人”这层伪装。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是过来送餐的侍者。摩黛丝缇打开门，侧身站在黑暗处，没有出声。侍者只当这又是一个性格古怪的贵客，不敢多说话，也不敢四处张望，老老实实地摆放好餐点就出去了。

　　摩黛丝缇拿着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精心烹饪的食物，将一块煎鱼放入口中，刚刚咀嚼了几下，又停了下来。口中除了煎鱼本身的焦香，还有一丝极淡的苦味，这不是这道菜本身的味道。摩黛丝缇上船以来，最喜欢的就是这道柠檬煎鱼，几乎每餐必点，对于它的味道极其熟悉，绝对不会尝错。如果不是厨师换了配方，那就是有人在里面加了东西。

　　摩黛丝缇立刻站起身，披上斗篷，将自己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尖尖的下巴。她拿着那道柠檬煎鱼，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房间里很乱，地上还凌乱地堆着各式各样的工具。特伦斯和尼尔两个人看起来一晚没睡，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刚刚才开始享用午餐。

　　“午安。你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特伦斯咽下口中的食物，和摩黛丝缇打了个招呼。

　　“干得不错。给你们的加餐。”摩黛丝缇把那盘有问题的柠檬煎鱼放到桌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尼尔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刚刚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盘子里的食物，正好还嫌不够，手速飞快地把柠檬煎鱼拿到自己面前，还瞪了特伦斯一眼，生怕他跟自己抢。

　　特伦斯翻了一个白眼，表示自己才不屑和他争抢，放下手中的刀叉，站起身把辛苦了一晚的成品递给摩黛丝缇。

　　油画中的女人拨弄着桌上的野蔷薇，露出的侧脸丰润而美好。这是一幅几可乱真的赝品。

　　摩黛丝缇满意地点点头：“不错，除了没有魔力波动之外，简直是一模一样。把两幅画放在普通人面前绝对分不出来。”

　　“现在就是找个机会把两幅油画调换一下就大功告成了。晚餐前应该是个好机会。”

　　“不急，康纳利先生准备得那么用心，我们总得给他一点表演空间。”摩黛丝缇把赝品小心收起。

　　特伦斯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餐盘被打碎在地，而尼尔则趴在桌上，人事不知。特伦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的身边，大声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尼尔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摩黛丝缇慢条斯理地掀开尼尔的眼皮，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别紧张，他没什么事。”

　　特伦斯眉头紧皱，担忧地看着尼尔：“怎么会这么突然？尼尔他身体一向很健康，没有听说过有任何问题。”

　　他看了看桌上的残羹冷炙，刚刚自己和尼尔吃的东西几乎完全一样，除了摩黛丝缇带来的那道柠檬煎鱼：“是你做的？为什么？”

　　“这件事情你应该去问波伊尔，是他刚刚让餐厅给我送过来的食物，我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对就没再吃。现在看来果然有问题。”摩黛丝缇捏着下巴思索着，“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特伦斯冷静下来，尼尔的面色如常，呼吸平缓，看起来只是昏睡过去了而已：“他并不想伤害你，只是想让你睡上一觉。”

　　摩黛丝缇其实不太相信是波伊尔做的，从上船以来他一直尽职尽责地照顾自己，而且在关于油画的事情上面，他还会提前请示自己的意见，是一位相当合格的管家。况且，是波伊尔吩咐的食物，但下药就未必是他主使的。而且从餐厅到房间这段距离，其他人也有可能接触到自己的食物。

　　摩黛丝缇想了想，开口道：“既然有人想让我睡一觉，那我们索性就如了他的愿。”

　　两人合力把尼尔搬到摩黛丝缇的房间里，换上了她的裙子。摩黛丝缇用变形魔药将尼尔变成了弗吉尼亚夫人的样子，只是样貌可以通过魔药改变，身材却没有办法。幸好尼尔身形瘦小再加上房间里灯光昏暗，盖上被子看起来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好了，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弗吉尼亚夫人了。帮我去找乔迪过来，我不方便露面。”摩黛丝缇仔细看了看，确认了没有什么破绽才开口道。

　　特伦斯到二等舱找了乔迪过来，没有说是摩黛丝缇找他，只说是自己有点问题要问他，把他带到了房间里。

　　乔迪看到房间里两个弗吉尼亚夫人差点惊呼出声，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收敛了脸上的惊讶和不解，微微躬身对着沙发上的摩黛丝缇行了一礼：“弗吉尼亚夫人，您有什么事情吩咐？”

　　“乔迪，我要你帮我去查一下都有谁动过送到我房间里的食物。还有，放出消息，弗吉尼亚夫人突然晕倒，原因不明，观察一下有谁对这件事情有反应。”

　　“好的，夫人。我马上去办。”

　　乔迪刚要转身离开，又听到摩黛丝缇加上了一句，言语中似乎还有一点不好意思：“顺便帮我去餐厅拿点食物过来，记得多拿点。”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