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不让退课》黄圆豌豆

14、小兔子的回忆

　　两人在房间里又赖了一会儿，到了九点半，秦落要上课，谢澜要去实验室，她们只好磨磨蹭蹭退了房，一起往学校走。

　　秦落发现，她们两个昨晚“一起睡过”后，关系似乎升温了不少。至少从她自己的角度而言，当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偶尔会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时，也不会像之前那么害羞、那么一惊一乍了。

　　而且，无话可说的尴尬局面，也少了许多。

　　秦落心里暗暗激动，想着两人至少算是朋友了吧。

　　真是不睡不相识。

　　“落落老师，你一会儿要上什么课呀？”谢澜步履轻快地走着，转过头来跟她说话时，脸上笑靥如花。

　　秦落抿抿嘴，想起自己“手还没好”，含混道：“嗯……音乐欣赏课。”

　　让张老头“欣赏”自己弹的音乐的课，简称音乐欣赏课。

　　她怕谢澜多问，赶紧转移话题：“你又要实习，又去实验室，不累吗？”

　　谢澜摸摸鼻子，笑答：“也还好啦，毕竟现在课少了，实习的老板和实验室的老板，也没有很压榨我。”

　　她说是这么说，可秦落心里清楚，一个学生想要兼顾学业、工作、科研三方面，肯定是非常辛苦的。

　　她咬了咬嘴唇，稍稍偏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身边总是无忧无虑的女孩。

　　在秦落印象里，谢澜一直是个表面看起来傻乎乎、但私下里比谁都努力的人。

　　记得以前中学课间，她常常打着去上厕所的名义，偷偷溜去三班后门，惦着脚往里偷看谢澜。十次有八次，她都是在安安静静地伏案学习。那会儿她们还没上高三，学习压力相对也没那么大，因此在一下了课就群魔乱舞的教室里，她的背影总是格外扎眼。

　　剩下两次，她则是在耐心地给同学解答问题，每次解答完，还露出一个暖暖的笑，仿佛能帮助到别人，于她而言是件极其幸福的事。

　　秦落至今犹记得她躲在门后时，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天知道她有多少次想冲进她们班教室，从谢澜身后点点她的肩膀，问她：“这道题怎么做？”

　　可她终究一次也没敢，就这么一直拖着，拖到她人去位空，她再想跑进去问问题，谢澜却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儿，她突然觉得一阵酸涩涌上喉咙。

　　“谢澜……”她轻轻出声，同时伸手在身边人的小指上勾了一下。

　　谢澜转头看她，声音温柔：“嗯？”

　　秦落低垂着头，小声嗫嚅道：“那个……有一件事……我想麻烦你……不知道……”

　　谢澜未等她说完，便笑眼弯弯应下：“当然好啊！”

　　秦落被她的爽快给逗笑了，食指在她身侧戳了一下：“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谢澜小脸一红，也觉得自己高兴得太明显了，于是把红唇抿成一条线，道：“嗯……那是什么事呢？”

　　她这么一问，秦落又开始不好意思了，手指习惯性地开始玩她裙子上的扣子，话在嘴边转悠了半天，才挤牙膏似的出了口：

　　“我这学期……要重修……重修高数……”

　　第二次重修。

　　为了保证学生的基本素养，兰华大学规定，不论什么专业，高等数学都是必修课。高数按难度分级，秦落是艺术生，学的是最简单的高数D。

　　谢澜学的是数学分析，大一就学完了。

　　谢澜耐心听她磨叽完，大脑飞速运转，瞬间处理完了一句话里的信息量，拍拍胸脯道：“好说，包在我身上，绝对让你期末上八十！”

　　秦落一愣，然后淡淡回了句好的，谢谢，不用八十，及格就行。微笑有礼而不失矜持，丝毫没有一个两次高数挂科、再挂科就要被学术警告的人该有的落魄样子。

　　然而下一秒，她却突然转过头去，趁谢澜不注意，把绷紧的面部肌肉一松，露出个偷了腥的贼笑——

　　哈哈哈，太好啦！我要把前几年没来得及问的问题都问回来！

　　高数我爱你。

　　她正默默在心里表白着，脚下没留神，突然在块石头上绊了下，向前一个趔趄。

　　谢澜赶忙扶了她一把：“落落小心！”

　　秦落为了借力，本能在她手臂上捏了一下，指尖顿时满溢着柔软温润的触感。

　　她神色微恍，抓着谢澜的胳膊，半天没松手。

　　谢澜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悄悄向对方身边凑近些，调整了下姿势，让她更舒服地抓着。

　　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啪”的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秦落立刻回神松手，低头看地，发现是她书包上栓的小兔子掉了。

　　也许是刚才一个趔趄的动作，栓着毛绒玩具的绳松了。

　　她慢慢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刚想伸手去捡，谢澜却抢在她前面，弯腰替她把那毛绒绒的小东西捡了起来。

　　谢澜没急着把东西还给她，而是将那小兔子捧在手心里，凑到嘴边，细细地吹掉上面沾的灰。

　　秦落视线移到身边的一人一兔上，心里一动，突然觉得这俩货长得真像。

　　有种异曲同工的呆萌。

　　谢澜将兔子打理干净，食指一动，把遮住它眼睛的毛拨到一边，露出里面两颗亮晶晶的黑玻璃珠，而后看进那滴溜溜的小眼睛，嘴唇抿起又张开，轻轻吐息道：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秦落蓦地一怔，停住了脚步。

　　她记得，她当然记得。

　　她们第一次见面，是高一开学的第一天，在学校门口旁边的礼品店里。

　　当时，她正站在一排毛绒绒的兔子挂饰前，指尖动来动去，不知道是买粉色的好还是买茶色。

　　正纠结得百爪挠心时，突闻一个柔软至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粉的比较可爱哦。”

　　随着那声音出现的，是一根白皙细嫩的手指，在她面前的粉兔子上轻轻点了点。

　　秦落讶然转头，映入视野的，是一张可爱似洋娃娃的脸。

　　脸上薄唇微挑，正冲她柔柔笑着，嘴角梨涡若隐若现，眼里似有星光闪闪。

　　秦落登时愣住了，以为自己看到了小天使。

　　在那之前，秦落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可在看到那笑容后，她的价值观顷刻被颠覆了。

　　对方像是没注意她的愣怔，不在意地一偏头，嘴唇开合，露出一对小巧的虎牙：“看你校服的颜色，你也是高一的吧？嗯……我叫谢澜，也是高一哒！”

　　说着，她稍微一侧身，露出自己校服肩膀处，一条标志年级的粉色色带。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名叫谢澜的女孩抬眼看她，柔软的空气刘海随着她一仰头的动作，微微飘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秦落见对方问自己问题，莫名紧张起来，结巴道：“我我我叫……”

　　“秦落”两字未及出口，远处突然有个声音叫了谢澜的名字。

　　秦落一惊，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本来好不容易爬到嗓子眼的名字，又顺着这一动作，重新滑了回去。

　　她咬了咬嘴唇，放弃了自我介绍，扭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方才那只粉兔子，耳边传来谢澜的声音：“抱歉，我朋友叫我……那个，我先走啦！以后肯定经常能见面的，到时候再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说完，她便扭头跑走了。

　　秦落转过身来，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想：以后经常能见面啊……

　　太好了。

　　她低头笑了一下，重新面朝柜台，挑选自己的小兔子。

　　谢蓝、谢蓝……她嘴里一遍遍默念这个名字。

　　念着念着，她不自觉收回了伸向粉色小兔的手，转而拿了一只旁边蓝色的兔子。

　　自那以后，秦落一切生活用品，基本都是蓝色的——

　　浅蓝的书包、深蓝的小兔子；水蓝的文件夹、天蓝的笔袋……

　　每一个小物件，都凝结着她最美好的回忆。

　　秦落低头勾了下唇角，从遥远的记忆里慢慢回神。重新看向身边人时，眼里满是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

　　她几乎什么蓝都有了，再弄一只谢澜在身边，就能集齐全款。

　　秦落陷入回忆时，谢澜一直在低头摆弄那只小兔子，没察觉到身边人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神。

　　见秦落始终不应，她有点落寞地想，落落果然是不记得了吧。

　　然而过了一秒，笑容又重新回到她脸上。

　　不过我记得就好啦！

　　她乐呵呵想着，伸手理了一下兔子头上、用来把它和书包拴在一起的线，轻轻一拽，才发现那线已经断成两截了。

　　她歪头看了看秦落的书包拉链，灵光一闪，把自己绑头发的皮筋揪下来，从兔子头顶的绳圈穿进去，打了个结。

　　弄好之后，谢澜弯下腰来，凑到秦落身侧，轻轻道：“落落，别动哦。”

　　秦落浑身一僵，瞬间石化了一般，一点不敢动弹，如临大敌地盯着谢澜附在她身侧，把皮筋的另一端从她书包拉链的孔里穿过，打结系紧。那紧张的样子，仿佛拉链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好在谢澜动作娴熟，很快就弄好了，直起身来，宠溺地在小兔子上捏了一把：“乖，别再掉了哦~”

　　秦落：“……”

　　没事，你再多掉两次，无所谓的，她想。

　　小兔子：嘤嘤嘤。

　　我要换主人。

　　只可惜谢澜不懂兔语，温和的手指在上面顺了顺毛，很快便缩回去了。

　　两人拯救完小兔子的命运，接着往前走，顺着校门口的大路一直向前，拐进一条人流相对稀少的林荫道。

　　四月的白杨郁郁葱葱，目之所及，是一片延展开来的沁人绿意，顺着眼前的路漫至天边，与那湛蓝的颜色融为一体。

　　秦落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心中漾起一片春意，手悄悄向旁边人探去，想装作不经意地、再去碰对方的手指。

　　可还没待她阴谋得逞，突闻一阵清亮女音从后方传来：

　　“落儿儿儿！”

　　秦落：！！！

　　谢澜：？

　　谢澜正要回头去看来人是谁，却被身边人捉住了手腕。

　　紧接着，秦落突然拉着她，沿着林荫道，飞快向前跑去。

　　谢澜被她带着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听得身后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秦落！！！被我捉/奸了还跑！！！你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吗？！快点带过来见爸爸、饶你们俩不死！！！”

　　谢澜：“落落？”

　　秦落拽着她手腕，声音低低道：“千万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