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了，别吻我了[电竞]》禾九九

8、第八章

　　几人赶到二队训练室。

　　一眼就看见散落满地的键帽和破裂的键盘，还有被按几个二队队员按在地上打还拼命拉扯不肯屈服的桑泽。

　　“你们在干什么！”汪星辰作为队长瞬间怒火中烧。

　　吴郁皱了下眉，“愣着干什么，快拉开。”他冲上前拉开了二队几人，一对几人反应过来帮忙。

　　吴郁将桑泽扶了起来，手碰到了他的胳膊立刻被他一下挥开，巴掌拍在了吴郁的胳膊上，一阵刺痛，吴郁嘶了一声，将差点出口的叫痛声吞了下去。

　　桑泽看见吴郁胳膊泛出的红红的印子，脸上露出了慌乱的表情，紧抿的唇颤抖了起来。

　　“桑泽你干什么！”汪星辰上前查看吴郁的胳膊，“道歉。”

　　桑泽脸色立刻变了，“我不道歉，我又没让他管我。”

　　他这幅模样让吴郁想到了小时候在路边捡到的被小孩子用石子砸得头破血流的流浪狗，明明怕得要死浑身发抖，还是倔强朝人吼叫想要把人吓唬走。

　　“我没事不用道歉。”吴郁挡开汪星辰查看他胳膊的手，“你不先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吴郁皱眉，汪星辰作为队长怎么这样处理问题？

　　二队几个人七嘴八舌，“教练不让他打训练赛，就又发神经呗。”他们人多一人一句将桑泽说得十恶不赦。

　　汪星辰对这个战队不稳定因素感到头疼，经理走了过来，“这个月第几次了，桑泽你说说，替补本来就打不了训练赛，你到底闹什么。”

　　“他答应我的！”桑泽指着二队教练，眼底有火在烧。

　　二队教练慌了一下，“哎呀，我是说有机会，首发打野没问题，没机会我怎么让你上。”

　　“可是。”桑泽还想说什么，二队教练嗓门升高，“桑泽，你都十八岁了，别整天盯着别人抱怨，咱们战队这么多人，只有你和大家处不来，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的问题。”

　　二队教练说完看见吴郁盯着他的眼神，摸了摸鼻子别过脸。

　　经理厌烦了隔三差五处理桑泽的事，“桑泽，低头给大家道歉，这件事就算了。”

　　桑泽被二队队员们抱团孤立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为了能上场比赛，他死也不会留下。

　　没人要的选手就是这样苟延残喘。这是二队教练承诺让他打一场训练赛，找他要钱时说的话。

　　桑泽牙根几乎要咬出血，他已经不奢望打一场正式的比赛，只想打一场训练赛，就一场，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不可能道歉的。”让他给这种人低头，根本不可能！

　　经理指着他，“那你就滚回房间写一份千字检讨，保证下次不再闹事。”

　　桑泽明白他们根本不会在意谁对谁错，他们讨厌他，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桑泽没吭声，想要捡起鼠标和键盘，他盯着被砸碎的键盘心里抽抽得疼，恨不得打死二队这群人。

　　他还弯下膝盖，鼠标和键盘键帽被递到了眼前。

　　桑泽一愣，吴郁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键帽都捡了起来。

　　他嘴唇动了动，不知所措，最终还是没开口，一把抢过键盘和鼠标跑了出去。

　　“吴郁你管他干嘛。”汪星辰瞪了眼桑泽的背影，“什么臭脾气，好心没好报。”

　　吴郁对他笑了笑，汪星辰嘴上这么说，刚还不是陪他一起把键帽都捡了起来。

　　桑泽在洗手间用冷水将脸打湿，眼泪混在脸上，被他用纸巾一把狠狠抹去，胳膊上的剧痛让他疼得手没有力气。

　　“你受伤了。”

　　桑泽胳膊太疼，没注意到有人进了洗手间，他见吴郁朝他伸出手，往后退了一步，用不疼的那左手扶住自己右边胳膊。

　　“你干什么，我不要你同情，你们都是一伙的。”

　　吴郁盯着桑泽。

　　小时候的那只流浪狗后来被他捡回了家，他抱着那小家伙的时候，它挣扎的厉害，对他的又啃又咬，差点把他的手套和羽绒服咬坏，凶得要死。

　　但吴郁还是坚持带小狗狗回了家，因为他知道，他其实很渴望被人爱，很渴望有个家，他只是受了太多次伤，不敢再亲近人类，他怕了。

　　桑泽就像那只小狗崽。

　　“对不起。”

　　桑泽呆愣，表情没那么凶狠，错愕，“你道歉干嘛。”

　　“我刚没有帮你讲话。”吴郁很认真的解释，“我只和汪星辰认识，对HH战队来说我是外人，没资格开口。”

　　吴郁冷眼旁观了会，看得出来，二队这些人包括教练抱团孤立桑泽不是一天两天了，一队的人包括汪星辰比赛训练紧张，根本没心思也没耐心管这些矛盾，根本没人会帮桑泽。

　　如果他今天站出来，可能汪星辰会给他个面子帮一下桑泽，可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事，还会让桑泽更加被针对。

　　事情要解决，只有别的办法。

　　“抱歉，你受了委屈。”

　　桑泽像被人打了一拳，脑袋都是懵的，“你相信我？”

　　桑泽不敢置信，“你相信我？”他又重复了一遍，吴郁态度更加认真，“是的，我相信你，我不是瞎子，看得出来二队那些人在抱团，而且，那个教练的表情那么心虚，明显有问题啊。”

　　桑泽眼睫毛颤了颤，左手从右手胳膊上放开，他挠了挠刘海，露出了冒出几颗青春痘的额头，漂亮的眼睛完整的露了出来。

　　刚刚那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可从来没有一个人相信过他，更别提吴郁还点到了他无法说出口的不公平遭遇。

　　他盯着吴郁看了半天，觉得有点尴尬，之前对他那么无礼，他想道歉。

　　“先别说这些。”吴郁先开了口，“你的胳膊是不是脱臼了？”

　　桑泽这才恍然，怪不得胳膊一直疼，而且越来越疼。

　　吴郁见他没这么戒备自己，小心扶起他右胳膊，“估计是刚才和他们拉扯时受伤了，你们战队有医务室吗？必须快点接回来。”

　　“不去。”桑泽想要抽回手，瞥了眼吴郁，怕又冒犯了他，让他也讨厌自己，硬生生将动作按了下来。

　　这可是唯一一个说过相信他的人。

　　应该....不是坏人。

　　吴郁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你们队医和二队队长关系很好？”

　　桑泽震惊地瞪大眼睛，用看预言家一样的眼神看吴郁，“你怎么知道？”

　　这孩子什么都摆在脸上，太好猜了。吴郁摇了摇头，怪不得被欺负这么惨。

　　“走，我带你去医院。”

　　桑泽没动，“我不去。”他低着头眼神闪烁，“我没事，不用，我休息就好了。”

　　吴郁脸色变得严肃，“时间拖久了你胳膊就废了，你是职业选手，难道不想再打比赛了吗？”

　　“这么严重！”桑泽听见不能再打比赛脸色吓得惨白，没敢再对吴郁说一个不字，乖乖被他带去了医院。

　　骨科的医生很老练，端着桑泽的胳膊看了会，桑泽还没反应过来，“咯噔”一声，一阵剧痛，胳膊回到了原位。

　　桑泽眼泪差点疼了出来，他硬咬着唇，把嘴唇咬出血也没叫，好在疼痛感很快消失，桑泽感觉活了过来。

　　吴郁盯着他，桑泽搓着胳膊不自在的问，“你笑什么？”

　　吴郁只是笑，摇了摇头。

　　他看到桑泽，忽然明白张凭眼里十八岁的他是个什么样子。

　　“什么啊。”桑泽没得到回答虽然疑惑，虽然不满，却没了戒备。

　　刚刚医生看他胳膊的时候，吴郁比他还紧张，不停的问医生会不会影响他打比赛。

　　他看得出来，吴郁是真心的。

　　他为什么关心我啊？桑泽烦躁。

　　他不是不知道防备，不是没猜过吴郁是不是想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

　　他只是，舍不得。

　　没比赛打，被队友孤立，被教练嫌弃，他像个没人要的流浪狗，吴郁为什么关心他？不应该吧？他也会得到别人的关心？

　　桑泽纠结的要死，他觉得搞不清楚这个问题，他肯定从此失眠，再也睡不好。

　　吴郁的手机响了，是汪星辰，“我接个电话。”

　　桑泽眼神紧紧盯着吴郁的背影，见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停了下来没有走远没有离开，紧绷的背放松下来。

　　医生叮嘱了他几句，桑泽认真的听完，低头打开手机微信看了眼余额，脚底的血液冰凉。

　　他点开了母亲的微信，输入栏打了半天字又全部删掉，拇指指甲在透明的手机壳上掐出了印子，打了一行字又删了。

　　前阵子他没比赛打回了躺家，在破旧的巷子里，远远看见母亲在两个年轻人身后徘徊，等他们把可乐瓶扔进垃圾桶走远了，她赶紧跑过去在肮脏的垃圾桶里翻出来，扔进了手上的黑色塑料袋里，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路上捡到了几百块钱一样。

　　那一刻，桑泽和母亲为了走职业这条路的无数次争吵积压的怨气在那一瞬间都消失个精光，第一次产生了放弃梦想去工厂打工的想法。

　　他在外面擦干眼泪回到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母亲欣喜的拿出一盏新的键盘放到他桌上。
　　那键盘很贵，一千多，桑泽放在购物车一年都没舍得买。

　　“妈听别人说了，打游戏能拿冠军能为国争光，光荣的。”
　　“妈想通了，人这辈子很短，妈没本事没出息，更别说什么梦想，你要有那你去拼，我不拦着，省的你以后怪我。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一直走下去。”

　　母亲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像吵架一样冲，可桑泽没有任何怨气，他盯着键盘恨自己的自私不懂事。

　　桑泽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打到首发，打到一队，去世界赛，拿到冠军，拿FMVP，将奖金和荣誉全都给妈妈，挣大钱给她买房子让她享福。

　　他在脑海里想了一遍又一遍，可他越是想要得到，就越得不到。没人要的二队替补，LDL都打不了，怎么拿世界冠军？

　　桑泽盯着母亲的微信头像，头垂得很低很低，像被狂风吹断的纤细的小树，还没长大就死在了暴雨里。

　　“桑泽，走吧。”

　　桑泽睁开眼，失神的抬头，吴郁的笑容很温柔，像从深渊里将他拉上来的一只手。

　　“钱都交过了，胳膊不疼的话，我们就走吧。”

　　桑泽错愕的盯着他，呆得跟木偶一样，直到吴郁在他身边坐下，他才仿佛被线提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拿手机。

　　“你帮我交钱了？我....我还给你。”

　　他打开手机微信，脸上露出了难堪，他拿什么还呢？

　　桑泽咬牙，实在不行还是找妈妈应个急，吴郁是唯一陪他来看医生的人，怎么也不能让他为自己买单。

　　白皙的手按在了他眼前的手机屏幕上，桑泽一愣，抬头看向他。

　　“真的要还，就在你的签约费里扣。”

　　桑泽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扔了出去，他紧紧抓住。

　　“什么....什么意思？”

　　吴郁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桑泽，我代表TLB战队邀请你，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桑泽在HH战队挣扎的时候，也曾想过有人伸出一只手将他从泥潭里拉出来，拯救他，可现实只让他学会了咬破血也要往自己肚子里吞。

　　“我？邀请我？”桑泽语无伦次，手指不住的颤抖，手机都要抓不稳，吴郁抓住了他差点摔在地上的手机，安安稳稳地放在椅子上。

　　“上次我和汪星辰排位遇到了你，你的操作很有天赋，打野节奏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你就是我想要找的打野。”

　　吴郁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那次排位，桑泽的战绩虽然不好看，但吴郁看到了他极有潜力的技术和意识，他OB了几天桑泽的排位，立刻决定亲自来HH战队邀请桑泽入队。

　　“所以，桑泽，你愿意来TLB吗？”

　　“我去，我去！”桑泽站起身，见吴郁抬头看他，觉得这样他的脑袋会累，又立刻坐了下来，伸出发誓的手势，“我去，我愿意去。”

　　桑泽压抑要冲破胸口的情绪，“是，是首发吗？二队首发？能比赛吗？能打LDL的比赛吧？”他渴望比赛渴望的愿意拿命去换。

　　桑泽期待吴郁点头，吴郁却摇了摇头。

　　桑泽压下失落的闷痛，连忙说，“二队替补也行，能打训练赛就行。”

　　他小心翼翼地说，生怕语气有点冒犯，吴郁立刻收回刚才的话，他不要回到HH战队那个让他职业生涯暗无天日的地方。

　　吴郁按下他颤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桑泽，不是二队替补，是一队首发打野，和我们一起备战LPL明年的比赛，有信心和我们一起拿下S20的世界冠军吗？”

　　桑泽盯着他的眼睛盯了半天，纤长的眼睫毛努力眨了半天也没将眼眶里的红，鼻头的酸憋回去。
　　他忽然低头，一把抱住了吴郁的腰，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他怀里，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暴风海里绝望乱撞的船见到了灯塔，眼泪夺眶而出。

　　桑泽书都没读过多少，更别提有什么宗教信仰。
　　但是这一刻，他感激不管哪里的神听见到了他的祈祷，将吴郁带到了他的身边。

　　吴郁轻柔地抚摸他颤抖的背，像抱住了十八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