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皇后命》南窗听雨

3、龙凤佩玉

　　黄娆摇了摇头，揉揉眼睛，直接否定！

　　堂堂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一个人出宫？再说，让活阎王心甘情愿替她买面具？

　　简直是天方夜谭，痴心妄想！

　　刚刚戴面具的哥哥霁月清风，温润如玉，断不可能是那个暴戾狂妄的东宫太子！

　　黄娆想了想，将脑海里重叠的身影果断分开。

　　“太子亲征？”黄娆抬头仰视周慕，金尊玉养的太子爷，在孝期随军出征，她有点不敢相信。

　　“是！”周慕颔首，“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小娆娆帮我多陪陪我母亲可好？”

　　璀璨烟花在夜空盛开，散下银光点点，周慕在火花四散间显得分外气宇轩昂。

　　黄娆踮起脚尖，想要伸手去够他睫毛。

　　周慕带了点羞涩后退两步，黄娆“咯咯咯”笑出了声，“慕哥哥，我想在你睫毛上荡秋千！”

　　“胡闹！”人太多，周慕想要牵住她的手，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将手伸出袖子。

　　“慕哥哥放心啦！我一定会去陪伯母的！”黄娆笑着牵住周慕衣袖。

　　周慕感觉到拽着他袖口的小手，嘴角勾起月牙儿。

　　宫门前，萧明成藏起面具，抬头看了眼漫天的许愿灯，默默双手合十，心念了声：“母亲，您说我能不能如小孩儿所言，一生顺遂？”

　　寂寞宫墙，除了侍卫有力的巡查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守门侍卫看见是他，远远地打开了宫门。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陈妃娘娘不放心您，特叫奴才在这候着您！”嘉熹宫掌事太监苏福禄守在宫门边道。

　　萧明成眼皮也不抬，冷冷而过，随手扔下两张刚刚在灯会买的狗皮，“孤赏你和你家主子的，你们一人一个！”

　　苏福禄白了脸皮，颤声道：“谢太子殿下！”

　　——

　　嘉熹宫。

　　“蠢奴才！”陈妃气急败坏，一掌扇到苏福禄脸上，“他敢赏，你也敢接？难道本宫和你一样，就配得上一张狗皮？”

　　“主子！您别和那轻狂人计较，他这是有意让主子您与奴才离心呀！”

　　苏福禄擦了擦额头的汗，连连往陈妃面前挪了挪膝盖。

　　“哼！”陈妃强压心头怒火，眼珠转动，重新上妆，带着狗皮，换上欣喜笑容出了嘉熹宫。

　　翌日，天气晴好。

　　大军在宫门前集齐。萧明成一身铠甲，冷冷地坐在高头大马上。

　　“大哥，父皇说他昨儿受风寒了，今早有些头晕，就不来送你了！”陈妃之子，二皇子萧承宪坐着轿撵出来相送。

　　萧明成目视前方前来相送的人群，没有说话。

　　他出征，宣帝留宿陈妃处，第二日一早留恋温柔乡，明知他和萧承宪不合，还要萧承宪送他。

　　父与子如此，多讽刺！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萧明成抬头看天，心底深深为自己母后不值！

　　做宫女时，她心心念念都是宣帝。后来蒙恩，以为一生有靠。可结局呢？终究成了望夫石。

　　萧承宪见他半天没个动静，自讨了个没趣，耐下性子，“大哥，我母妃不是个坏人，你们一定是有误会！”

　　“误会？”萧明成垂眸瞧他，目光落在萧承宪脚下的狗皮靴子上，嘴角扯起弧度。

　　陈妃果真是速度，连夜将狗皮做了靴子，还特地叫萧承宪一大早穿了出来给他看。不就是想告诉他，她要她的儿子将他踩在脚下吗？

　　这萧承宪还在装不懂，装清纯，装得个什么劲儿啊！

　　他有心思装，他还不高兴看呢！

　　萧明成扬起马鞭，利索地甩下一鞭子，骏马拔地而去，扬了萧承宪一脸的灰。

　　萧承宪默默握紧了拳头！

　　离了宫门，马路两边围满了送军的人，家眷们不停地抹眼泪，行军士兵也跟着红了眼眶。萧明成收紧缰绳，心底又一次泛起酸涩。

　　以为天生无心，原来却是被逼无心！

　　能红眼眶的都是有人惦念的。没人惦念的，被人厌恶的，不会被情感牵扯，就像他一样，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慕哥哥！”人群中钻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萧明成的余光从小身影上掠过，心底更是起了一股寒凉，所有人都被记挂着，只有他是孤家寡人。

　　他侧身对周慕道，“孤慢慢走，在前面等你！”

　　周慕点了点头，下马去看黄娆。

　　“哎呦，终于挤过来了！”黄娆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今天我特地起了个大早，给你求了个平安福！保佑慕哥哥此去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小娆娆一大早去的？”周慕倍感意外，心头大喜。

　　“那是当然！”黄娆仰头，洋洋自得，“天没亮我就去了，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幸好赶上了！”

　　说话间，黄娆看到周慕前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笔挺的身姿。颀长身段，双腿如劲松，孤身一人立于队前。

　　有点傲视群雄的桀骜感，却又有着淡淡的凄凉。他们都有家人送，倒将他这一高傲的太子衬得落寞了。

　　这是上战场，要拿肉身拼刀枪的。黄娆想起自己父亲后背上的那一道道伤疤，心底略略起了怜惜。

　　她驻足想了又想，心想他也不容易，不管怎么说，都是新丧了母亲。

　　没有母亲的孩子，令人心疼。

　　她咬紧嘴巴，心一横走上前，在他脚边停下。

　　紧闭眼睛，举高双手，将早上为自己祈来的平安福递到他跟前。

　　“刀枪不长眼！太子殿下多多保重！”

　　萧明成正眯眼看天空中刺眼的日光，眼睛一时有点花，听着脆脆的声音，缓缓挪下视线。

　　目光落在大红色的平安福上，还有紧闭眼睛圆嘟嘟的小脸。

　　“给孤的？”萧明成很是意外，音尾上扬。

　　他说得轻飘飘，声音像是从空灵中发出来的。

　　黄娆咬了咬嘴皮子，又将手往他面前伸了伸，“爱要不要，不要正好，反正是为我自己求的！”

　　黄娆见他半天没反应，心道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好端端去同情一个太子做什么？

　　她想了想，刚想将手收回，却没想到他眼疾手快，俯身从她手里将平安福夺了过去。

　　“谢了！”萧明成顺手将平安符塞进怀里。

　　他拉了拉马缰，忽然觉着，这日光竟然一点儿也不刺眼了，反而天空中两朵云越来越近，很是好看呢！

　　“你是太子，可不能输！”黄娆嘴角绽开笑容，瞧着他的马儿很是好看，抬手抚了抚马鬃。

　　马儿好似感受到了一般，略略偏头，在她脸上蹭了蹭。黄娆被它扫得脸上痒痒的，禁不住“咯咯咯”笑了出来。

　　萧明成听着这无忧的笑声，嘴角也跟着上扬。她的笑有感染力，他都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怀大笑过了！

　　“千里它喜欢你！”萧明成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千里性子烈，倒是难得的和你很投缘！”

　　“是吗？”黄娆轻轻地捏住千里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你要乖哦！打不过你就跑！”

　　萧明成听着，终于“嗤”一声笑了出来，“千里有骨气，是条硬汉子！”

　　“硬汉也有柔情嘛！”黄娆点了点千里的脑壳，又关照道：“你家主子太嚣张，你要能吃就吃，能喝就喝，这样才能陪他跑！”

　　千里从鼻腔拉了长音“嗯”一声，似乎在回应她。

　　黄娆无心送了个礼，心情也跟着莫名好了。

　　萧明成低头看她，越看越觉着小孩儿白里透红，全身上下，圆润可爱，挺有趣儿的。

　　“小孩儿！”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只龙凤对合玉佩，轻柔地将雕了凤的一半递给她。

　　“无功不受禄，这我可不要！”黄娆连连摆手拒绝。

　　“收了吧，权当今儿孤给你的谢礼！”萧明成从马背上弯腰将玉佩塞到她手中。

　　“这只玉佩本来是母后想送给父皇一人一半的，可是送不出去了！孤视若珍宝，只怕有去无回，放你这儿留个念想！”

　　“这玉佩贵重，我……”黄娆拒绝，心想她虽小，但不是完全不懂事，要是以后萧明成的正妃知道这事儿，还不得找她茬啊！

　　她不傻，她才不想得罪人呢！

　　“算是孤寄存在你这里的！让孤想着不要战死在沙场上，让孤有点儿动力！”萧明成故作轻松。

　　原来，阎王也有低落的时候。纵是他装得再好，语气里的凄凉黄娆也是听出来了，这理由她不能拒绝。

　　“那你要好好带着我周慕哥哥回来！”黄娆顿了顿，又道：“你也要好好回来！”

　　黄娆这话是真心实意说的。

　　“好！”萧明成浅浅应答，心有不舍。

　　明灿灿的日光照耀在身后，威武庄严的皇宫悄无声息的立在阳光下，那里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谁都忘了那里曾住了一个女人，她母仪天下，为了坐在皇位上的那个男人倾心付出，可却没得到他的善始善终。

　　萧明成努力对黄娆笑笑，“小孩儿，孤得了你的平安符，若是孤安然归来，孤会竭力保你一生顺遂！”

　　“好啊！”黄娆欢喜地点点头，对他摆摆手。

　　萧明成踏马而去。

　　周慕看着萧明成手中与他一模一样的平安福，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收起。

　　周府家训，主子高于天，忠义要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