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妖》南雨北风

3、第 3 章

　　木家

　　这一场妖魔动乱并未持续多久，蛇蛟蓄谋已久，赵阳的到来，只是加快了它出动的进程。

　　赵阳眼见着那群眼高于顶，处处看他不顺眼的木家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看着妖魔将他们撕碎，害怕的同时，心里还有一丝痛快。

　　曾经那些看不起我的，终于被我踩在了脚下。

　　他站在蛇蛟身边，蛇蛟早已化作人形，浑身精光的坐在木家主位上。

　　这些妖魔长的怪模怪样的，每一个长的好看，上半截和下半截像是被胡乱的拼接起来般，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帮他们重新排列组合。

　　赵阳低下头，没敢再看。

　　除了蛇蛟之外，在场妖魔全都没有缓过劲来。刚刚才从木家的锁妖阵里放出，无法变作人形。

　　也不用变作人形，这些妖魔们过去在人间行走，才别别扭扭的搞了个人身。现在在木家，全场唯一一个人，就是赵阳。

　　妖魔们面色不善，但对赵阳却没什么想法。也正是因为它们虽看着可怖，且神色阴晴不定，眼中却并无赵阳，他才放心的默不作声呆在原地。

　　吃人的妖怪当然有，只是现在他们没心思吃人。

　　赵阳额头上冷汗直流，并非没有悔意。任谁待在一群妖怪里，也会害怕。只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便再不能回头。

　　蛇蛟没心思理他，赵阳也不敢提醒它答应过自己的事情：

　　将木家的财产给他。

　　妖魔们在议论事情。

　　“蛇蛟，我谢你将我放出来，不过你数一数死的木家人，还少了一个。”

　　“是木若折，木家下一代家主。”

　　“木若折跑了，那把我们放出来有什么用？放出来透透气吗？”

　　妖精们议论纷纷。

　　“我们得把在外头的木家人全都抓回来，不然迟早还是个死。”

　　“说得对，我们杀了这么多木家人，你把未来的家主放跑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坐在上首的蛇蛟冷哼一声，“我当然要把她抓回来，既然出来了，就再没有被木家人关起来的道理。”

　　然而，并不是所有妖怪都赞同抓捕木家人的想法。

　　其中不乏反对之声。

　　“哼，”赵阳偷偷看过去，是一个上半身是树木，下半身居然是鱼尾的妖精，头上那个大概称之为头发的东西，是一根根的枝条，上面布满叶子。

　　它满是褶皱的脸上，树皮一张一合，“我不参与你们的事情。”

　　“我不吃人，也不杀人，木家人不会对我赶尽杀绝。”

　　它看了看身边那些上身长草或是下一半长草的妖魔，淡淡说道，“我们这些植物的妖魔，本来就无所谓在哪里。守灵也罢，封印也罢，都是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没什么差别。我们会隐居山林里去，不会出来害人，也不会让人类发现我们。”

　　有妖冷笑反驳，“可别忘了，当年你们可是躲在深山里，都被木家人给连根挖了回来。”

　　“那不一样，”它眼皮掀了掀，“外头的草木已经传消息给我，世道变了，早已不是妖魔混战的上古时代，木家人也不再咄咄逼人。”

　　“木家这些年关押的，只有我们这些自上古时代开始就存在的妖魔。之前新进来的那个龙人，是因为吃人才被抓的。”

　　“鱼树，你可想好了。”蛇蛟开口，看了一周草系妖魔，“你们也得想好了，到时候如果再被木家人抓了，我们可不会救你们。”

　　一脸生鱼鳞的妖魔恶狠狠道，“木家人可不止用妖魔守灵，你们别忘了，混血妖魔最值钱的是血脉，那我们的血，去修仙还是做符咒，最是好用。那可是粉身碎骨！”

　　鱼树没有言语，赵阳看见一个脑袋上顶着牡丹花的……熊？

　　它说道：“花草早就传话来了，现在外头的道士结了盟，组了个天道衙门专门管妖魔。哪怕是混血的，只要去哪里登了记，让他们管着，不随便搅乱人间，他们就能允许我们在人间待着。”

　　“真是做梦！在木家关傻了，竟然会相信道士的鬼话！”

　　牡丹熊据理力争，“这是真的，草木代代传承，上千年的变迁写在记忆里，骗不了人。”

　　几个妖魔竟是吵了起来，一方说它信任凡人，终有报应；另一方说世道改变，要知道变通。

　　说的最狠的，骂了句，“你们草塞满了脑袋没有脑子，也敢和我们这些动物系的妖魔争辩？！”

　　情势陡转直下，眼见着要动手。

　　蛇蛟打断它们，“算了，想走就走，我们不留。只不过……”

　　它眼神刹时转作锐利，眼中放出寒芒，“你们记住，你们是混血妖魔，要是背叛我们，就算人间不找你们麻烦，我们也要剖出你们的妖丹，碾碎骨肉，口口吃下。”

　　鱼树没再搭话，树皮上满是冷漠的看了蛇蛟一眼，拖着一群植物，走路姿势千奇百怪的出去了。

　　此时木家内，剩下的只有动物系妖魔。

　　也就是鱼树口中说的，吃人的妖怪。

　　尤其是在它们刚才一番争辩之后，这群妖魔的火气像是被点着了，一个个满脸不善，注意到赵阳时，好几个伸出舌头嘴边流下了涎水。

　　赵阳背后冰凉一片，往蛇蛟身边挪了挪，收敛气息，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试图让蛇蛟注意到他。

　　但他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有个妖魔注意到了他，“他是谁？”说话声像是打雷，震得人耳朵嗡嗡疼。

　　蛇蛟给了赵阳一个眼神，语气淡漠，“放我出来的人。”

　　它们注意到他了，赵阳浑身紧绷。

　　另一个嘴角边有獠牙的妖魔嬉笑着问，“留着给我们当晚饭吗？”奸诈这个词，仿佛就是为了这张脸生的。

　　它说完话，不忘舔舔嘴角，赵阳注意到，它的舌头末端，是尖的。

　　赵阳身体开始颤抖，冷汗在听到晚饭两个字的时候，刷的一下，从头顶到脚跟都在往外渗。

　　他吞了口唾沫，肉眼可见的紧张。

　　蛇蛟像是很满意他的表现，嘴角牵了牵，“不是，是留着替我们抓木若折的。”

　　妖魔里炸开了锅，“他帮我们抓木若折？一个人类，能干什么？”

　　“就凭他？我们哪个不比他厉害？”

　　“被关了几千年，脑子关傻了吧？居然求助一个凡人！”

　　“……”

　　等到它们议论完，蛇蛟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他是凡人，你们是妖魔。就凭你们，一走出木家的大门，身上的妖气指不定要招来多少道士。”

　　“而且，现在这个世道，我们不了解，让他去，也能减少一点麻烦。我们能派几个小妖魔，但不是一群蜂拥而上。”

　　“要是人间妖气弥漫，你真当老道士不会管吗？”

　　“你们可别忘了，当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道门兴起？就是你们太过张扬，才会有举国之力斩妖除魔。”

　　“既然想要把木家人清理干净，让自己活的好一点，现在最好给我伏低做小，等到这条道清理的差不多了，你们再嚣张不迟。”

　　一番话说完，让妖魔噤了声，让赵阳松了一口气。

　　蛇蛟看赵阳，“你听明白了吗？”

　　赵阳喉结动了动，“明白了，我会帮你把木若折解决。”

　　“认识江湖人吗？”蛇蛟问的突然。

　　赵阳只愣了一秒，便明白它是什么意思，“认识，道上我认识的人不少。只要不是自己动手，带到你们身边，你们动手就没问题。”

　　蛇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笑道，“你想要钱，我给你。只要木家没了，木家所有人的钱，都是你的。”

　　赵阳沉默，害怕被渐渐放到心底深处，决绝与野心慢慢上浮。

　　他怔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妖厉声呵斥他，“那还不叫人！指望我们送你下山吗！”

　　赵阳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

　　赵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木家大门的，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接着往下走，找到木若折，和蛇蛟合作。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算那些妖魔再恶心，再恐怖，他也必须坚持下去。

　　只要熬过这一阵，只要把木若折交到蛇蛟手里，将来后半辈子，他都能躺着过了。

　　他手机上有定位，叫来的那群混混沿着定位在找他。

　　为首的是个黄毛，头发亮眼，刚冒出个头，赵阳就看见他了。

　　赵阳招招手，小跑过去迎接。

　　“黄哥，你来啦，可是等你好久了。”

　　黄毛身子都站不直，没个正行的问，“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赵阳擦了把脸上的汗，搂过黄毛，“今天天热，哥，我们下山，边走边说。”

　　“行行行，走，你小子，肯定没好事。”说这么说，脚却没动。

　　赵阳明白，口袋里掏出一叠票子，递给黄毛，黄毛这才笑开，把钱装进口袋，这时才回抱过去。

　　“跟你老哥哥我还这么客气，兄弟两个，穷客气你小子。就是这讨人嫌的很。”

　　赵阳赔笑，领着他们往山下走。

　　两人心里头都明白，要不是赵阳说了给钱，哪能紧赶慢赶的这么快上山？

　　这群混混，上山有钱走得快，钱拿到手，在山里走，就跟散步似的，时不时还得看下山里的美景，搞的就像春游。

　　赵阳看着就生气，又不好说什么。黄毛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要是没顺着他，指不定搞出什么事。

　　他这人，拿了钱也不讲道义。

　　太阳渐渐往山头后面躲起来，漫天的霞光把天烧个火红。

　　赵阳急在心里，他不想在山里过夜。

　　偏偏他越是不想，就越是要发生。

　　走到最前头那个身上纹了条过肩龙的胖子不怀好意的笑道：“黄哥，要不我们晚上在山里过夜好了？反正山下天气热，山里正好凉快凉快。”

　　其他人在调侃他，“山里蚊子这么毒，也不怕咬死你？”

　　“怕啥？我这一身膘肥体壮皮糙肉厚的，蚊子还能咬我？”

　　赵阳目光放低，正好看到了他的脚指头，脚指甲里全是黑的，指甲盖还往外翻，看着脏兮兮，怪恶心人的。

　　确实，这样不讲卫生的人，蚊子大概不会招惹。

　　胖子刻意的看了赵阳一下，话里有话，“赵阳在这里，蚊子还能来找我们？你要是有满汉全席吃，还能看上野菜汤啊？”

　　“野菜汤怎么了？你以为那肥料饲料养出来种出来的东西就好？手机里说了，吃的绿色点才健康。城里人想喝野菜汤还喝不到呢。就你这土老帽，恨不得顿顿大鱼大肉，也不腻死你。”

　　“我告诉你，老子还真就不腻。家里那该死的老娘们，硬说老子胖，非得要减肥。也不看看自己胖的跟猪一样，要不是老子长得丑，还能看上她？”

　　“胖子你闭嘴吧，能娶上媳妇不错了。”

　　话题被带偏，一伙人开始围攻胖子，但明显的是，他们真想要在这山里住下。

　　赵阳拉拉黄毛，讨好笑道，“哥，我听山下人说了，这山够深，有狗熊住着呢。我们半夜不下山，是不是不太安全啊？”

　　黄毛把胳膊从赵阳手里抽出来，“能有什么狗熊？山下不远，就有个村子，狗熊能住在村子附近？还是那村里人傻，非要挨着狗熊住？”

　　“说了山里凉快就是凉快，那么着急下山干什么？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着也得搞点东西吃了再走。”

　　黄毛给了赵阳一个白眼。

　　赵阳说，“不是，哥，你看山里这都是保护动物，咱们也不能抓的……”

　　黄毛不耐烦了，“我们抓什么了吗？山里的老鼠也挺好吃的，还不兴我们抓几头来烤？滚滚滚，自己找棵树坐下，别妨碍老子。”

　　胖子乐得见赵阳吃瘪，他看赵阳这个小白脸就不高兴，存了心给他使绊子。

　　个大男人，穷矫情！

　　黄毛发了话，赵阳不敢反驳，还真找了棵树坐下。

　　心里恨恨的想着，等木若折抓到了，他们这几个人全都得带上山去，特么的，老子连妖怪都不怕，还怕你们几个混混？

　　穷的跟乞丐一样的玩意儿，装的人五人六的，真当自己是个大腕儿了！

　　娶个老婆丑的像猪一样，睡在母猪身边都能开心的东西，算什么？

　　赵阳心头恼恨至极，眼睛时不时闪过一阵凶光。

　　他以为自己藏得好，可这一幕，叫黄毛看去了。

　　黄毛冷笑，赵阳看不上他们，他们也看不上赵阳。都不是好东西，拿钱做事，他们不委屈自己，要委屈，也是委屈他。

　　有求于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

　　黄毛踹了身边的小瘦一脚，“刚才跟胖子吵架挺溜的啊？怎么捡柴火就这么慢了？真当自己是个小受啊？”

　　说完就笑了，胖子笑的也欢。

　　胖子转头，草丛里有一点黄色的毛在动，他一下乐了，“哥，快看，有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