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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套路 ...

  •   暖阁外,顾之深静默而立,注视着房檐,似在等待什么。

      天色暗了,一个红嘴红脚的白鸽从天边飞来,落在他的小臂上,顾之深轻轻爱抚了一下鸽子羽毛,一挥手,又将它送回天际。

      此时,他手中已多了封简信。

      慢慢展开,没一会儿,眉却凝了起来。

      进喜满头大汗从外面跑来,见到顾之深,立刻就跪了下去:“公子,小的办事失力,请罚。”

      “我已经都知道了,现在还不是罚你的时候。”

      进喜慌忙抬头,但见顾之深隐在阴影里,手中拿着信,瞬间明白过来。

      “是小的眼拙,没看出老李不是个负责的。”进喜喘着粗气。

      “我看他负责的很,”顾之深没来由的一句,让人陷入迷茫,“去查查,哪就这么巧。”

      李智是府上的老人,外出任务数百次,半路撂挑子这是头一回。说是京中兄弟入狱,他一回来,人就放出来了,哪就这么巧?

      还好他早有准备,在南谙身边儿,暗中放了个郝大海,不然他真要急死。
      =

      南谙冲卖烧饼的老汉礼貌道:“不用了,我不饿。”

      老汉本想走,但看她一个小姑娘,情绪低落,怏怏不快的样子,实在不放心,于是问道:“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家里人呢?”

      南谙没心情解释太多,摇头抿嘴笑了一下,老汉又问:“也没朋友?”

      她倒想有,初来乍到,别说朋友,连认识的人都…

      对了,赵武!

      南谙眼前一亮,五日前,他说过“有麻烦可以来找我。”现下,恐怕真要麻烦他了。

      急急走出好几步,她突然转身回来,从腰间掏出几个铜板,管大爷买了两个烧饼,道着谢离开。

      正值日落,是官差们换班的时候,三三两两的人吃过饭后,跟同伴交接佩刀,然后向所辖街区散去。

      有个面容和善往这边走来,南谙上前,问:“官差大哥,我想找一下赵武。”

      “谁?”那人皱眉,问身边的人,“咱们来新人了?”

      “没啊。”

      她开始以为,衙门里的官差太多,且流动性大,彼此未必非常熟悉,遂向他们描述了一遍赵武的外貌特征:“他大概三十多岁,微胖,中等身高,八字胡。”

      两位官差大哥回答的很笃定:“姑娘,我们在这当差的,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会忘了谁,真没你说的这号人物。”

      听到这话,南谙有一瞬的无所适从。

      前不久还跟她有说有笑的一个大活人,
      怎么,人间蒸发了?

      敢情纪城不光丢东西,还丢人。

      有团模糊的东西,此时正在南谙心里生根发芽,她情愿是自己弄错了:“敢问,纪城就这一个衙门吗?有没有分所。”
      她知道,有的城比较大,一个衙门管不过来,当地就会设置个分管处,往往在郊外。

      “嘿多新鲜,只此一个。”

      “啧。”这下麻烦了。

      经两位官差大哥提醒,当天夜里,南谙住进挂着“官”字号的驿站,那里收费极低,专门接纳途径此地的进货商人。
      缺点就是,房间隔音不好,且很脏乱,桌上还残留着上位客人留下的食物残渣。

      这回入住前,她长了个心眼,把头发上幸存的一根发钗当掉,换成碎银。

      这些钱,远不够支撑她去会稽,但却可以置办身行头。

      南谙从成衣店里买到一件男装,换上,又在市集购得一把看似精致,实则廉价的短柄弯刀,别在腰间。

      如此看来,倒像个走向江湖的了。

      躺在驿站伸不开腿的小床上,她一夜未眠。隔壁是对抱着小孩儿的夫妻,来南方购置茶叶,运到北方卖。前半夜,孩子止不住地哭闹,后半夜终于消停了,南谙却也睡意全无。

      第二日,她强打起精神去镖局寄了封信给南如嗣,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预估着,过不了多久便能收到回信。

      往回走时,南谙路过面摊儿,忽觉得有两个背影极熟悉。

      她恐怕自己看错,绕到二人前头,可不正是赵武和酒楼女掌柜么!

      此刻,二人相互依偎,看起来亲密无间。老板上了两碗面,热情地招呼着:“又来陪媳妇儿吃面啊。”

      “没办法,就好您这口。”赵武完全没留意人群中的南谙。

      而南谙记得,那日他们明明是不认识的。

      率先涌进她脑海的,是无数个疑问--

      赵武说自己是官差,但衙门里的人却说,根本没这号人。
      初见时,赵武跟女掌柜是不认识的,现在却成了夫妻。

      这中间有问题。

      南谙开始回忆,从进城那刻起发生的每件事,仿佛触发了某个机关,一切都从朦胧的状态,变得异常清晰。

      被困窄巷时,是自己的呼救招来了赵武…不对!在她呼救前,赵武已经开始往这边走了。

      那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在此之前,她正举棋不定地选择向左转,还是向右转…

      那团模糊不清的东西,终于有了轮廓。

      答案,呼之欲出,但南谙不希望这是真的,如果真是如此,自己从第一天就掉进了别人的圈套,未免太过可怖。

      她默默退到个安全区域,然后拦下个路人,握着对方胳膊,问:“大姐,我想问问您,花估街怎么走?”

      她忘了此时穿着男装,男女授受不亲,这动作,唐突了。
      还好对方尽管不快,也没太介怀,三言两语向她描述了花估街具体位置。

      在问话时,南谙已猜到结果,是以此刻不动声色,面上亦平静如水。
      这下,所有问题就都解释的清了。

      客栈酒楼在花估街没错,但去到那里,却是要经过一条岔路的。

      有人特意装饰了左边的巷子,就是为了让路人本能左拐,之后顺其自然地,去到黑店。

      当然,本地人不会受骗,但是外乡人不明所以,难免被视觉所扰。

      人家还不放心,特意安排了个“拦路虎”,每当有人表示犹疑,他就会“好心”指引。

      这个“拦路虎”,就是赵武。而无数种身份里,莫过于“官差大哥”最让人信任了。

      南谙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冲上去质问的冲动,转身,回到了驿站。

      坐在驿站门口的台阶上,她第一次,有这么强的无力感。

      活了十八岁,南谙一直觉得自己是聪明的。国子监的先生,曾说她巧捷聪敏,将来定不输给男子。居于内宅时,她也能将公婆、妯娌关系处理的非常完美。

      就连上次被宫九绑架,她也能保持平静,识破对方的算计。

      但此时此刻,她却与一个傻子无异。

      从客栈退出来前,她还觉得,对方是套路极简单的江湖骗子,她有办法把丢掉的东西弄回来。

      但如今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对方精心设计了骗局,故意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的,有主谋,有帮手,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

      “哎...”她重叹,看来,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自责么?当然,行李中,有她珍藏的,霍灵送她的红玉手镯,每思及此,她就愧疚难当。。

      南谙向后靠在石狮子上,对着天轻哼了一下,有点儿自嘲。

      突然,她明白了,那日的老大爷为什么在她路过他时发出轻哼。

      是嘲讽,亦是无奈。人家已经好心提醒了她正确的方向,是自己蒙蔽双眼。
      =
      接下来的几天,南谙都在专心做两件事:等回信,留意赵武夫妇的动向。

      如果有机会,她还是希望努把力,至少把霍灵的镯子弄回来。

      她在远处观察过几次,赵武仍是偶尔带了穿着打扮不似本地人的去到店里,交给老板娘,而那些人多半是女子,抑或年轻的小伙子。

      这也更加印证她的猜测。

      信还是迟迟未到,盘缠已经所剩无几了,南谙这边一筹莫展,却意外得到另一个消息。

      大米涨价了。

      受收成影响,粮食作物的价格偶有波动,基本都是在可预测范围内,然而这回的上涨幅度尤其大。

      一般来说,要么是自然灾害,有的地方颗粒无收,要么就是,江南一带,又有战事。

      然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受影响的总是最底层百姓。他们的一年所得,交纳完朝廷赋税,基本上只够吃饭了。

      如今粮食涨价,对许多家庭而言,都是个横祸。若是持续上涨,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命。

      是以,不少百姓未雨绸缪,开始囤粮。钱不够怎么办?典当。

      赵武夫妇,是典型的商贾,又做着损人利己的买卖,自然不会沦落至此。可这倒提醒了南谙一点,她的行李中,不乏御赐物件,内里刻有上林苑字样,而且掩藏在花纹里,不事先知晓,根本留意不到。

      如此,可以利用利用。

      只是,她还需要个帮手,为今之计,只有一个人选。
      =

      再次踏进这里,南谙见到的,与前不久相同。

      岔路两边,一个巷子宽大敞亮,另一个,狭窄黑暗。

      而她已经怀了“过来人”的心情,不复往昔冲动。

      老爷子仍旧在巷子尽头打瞌睡,呼噜声此起彼伏。南谙小心翼翼走近,不敢打扰,便坐在一边候着。

      实行她的计划,她需要有人帮助,再不敢轻信旁人,思来想去,好像只有来找这位老者了。

      呼噜一顿,老爷子醒了,抬眼瞧见南谙,满脸疑惑。用了会功夫辨认是谁,老爷子冷着脸哼唧一声,转身继续睡了。

      南谙也没脑,人家被自己错怪过,有脾气是正常的。

      “您冷不冷呀,进屋去睡吧~”她小声说着,发现自己谄媚的很,收了声。

      没人理她。

      “老人家,错怪您是我不好,”南谙冷得吸吸鼻子,“我给您赔罪。”

      老人还是没有“苏醒”的意思。

      她没辙,哎了声,对着老人的面坐下:“我也觉得自己脑子够笨的,好人坏人都分不清,前些日子得罪了您,我实在过意不去,但…但骗子太精明了,我是真瞧不出来呀。”

      “以前我祖父说过,我太轻信人了,容易被骗,我还充耳不闻来着,活该倒霉吧。”

      不知那句话起了作用,老者睁开了眼。

      南谙喜形于色,老爷子嘲讽撇撇嘴:“进屋吧。”说着,提了躺椅往自家院中走去。

      南谙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被骗过一次,损失惨重,失去进退分寸,已如惊弓之鸟。

      说实在的,她跟老爷子不过两面之缘,互相不知道底细,贸然跟人家进屋,太冒险。

      老者知道她在想什么,弓着背,满脸皱纹,眸子却如狼眼般,犀利蔑视。

      南谙脸红,方才为“错怪人”道歉,现在,重蹈覆辙。

      举棋不定时,老者踱回了原位,重重将躺椅放下,不老痛快,给自己点燃烟斗,吸了口才道:“我见过太多糊涂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如果你方才二话不说跟我进屋,我会给你喝杯水,然后请你离开。”

      “但还好你没跟进去,说明你已有了警惕之心,”他又吸了口烟,“我从不帮二百五,那样会把我害了。”

      南谙听出话里潜藏的意思,惊喜道:“您肯帮我了?”

      “得,比二百五好不了多少。”他说。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也改了,许多剧情都不一样,后两章会斟酌着改,用不用重看,会在标题里说明。
    谢谢大家陪我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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