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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事成 ...

  •   宫九从窗子逃出后,并没走远,而是伏在驿站周围,观察顾之深等人的一举一动,待他们离开后,才慢慢回到明处。

      地面的泥泞已有大半被晒干,来时的车辙印还能辨认出深深浅浅的痕迹,他踱过来,舔了下牙龈,若有所思。

      他输了?
      呵,这才刚开始。

      在夜幕降临之前,宫九赶回丞相府复命,柴达早在门口候着,见人来了,小跑上前,急道:“怎么这么久,天都黑了,可是办砸了?”

      宫九淡然道:“不算。”

      柴达一下就急了:“不算叫怎么回事?!”

      宫九摸摸胸口的册子:“放心吧,大有收获。”

      柴达一喜,也不管伙伴了,先一步跑进去禀报。

      宫九面不改色,从容地跟在后面,从怀里掏出账本,借着走廊两旁的烛光,看了一眼。

      然而只一眼,便凝住了眉。

      《新婚攻略》???

      什么玩意儿?

      再一翻开目录:论新郎发型的重要性;如何给新娘留下好印象;新婚燕尔五十个“不可以”…
      ???

      片刻的功夫,他脸上过了不下七八个表情,淡定,疑惑,探究,不可置信…最后是囧然一怒。

      “大意了。”

      柴达听到动静回头:“宫九你怎么了?脸怎么白了?”

      宫九吸了口气,抑制着情绪:“无妨。”
      .
      丞相府是整个京城中,占地面积仅次于长乐未央宫的建筑,它的旧址是前朝镇国将军府,元狩帝年幼登基,朝纲不稳,丞相人前人后出了不少力,皇帝特将此地修缮一番,又单独辟出片马场,赐予他。

      于规格上,是越矩了,但有时候对臣子而言,越矩本身,就是种赏赐。
      倒是田蚡,老来越发不喜待在雕梁画栋的寝室中,此刻,他正坐在佛堂,伴着袅袅青烟,盘一串珠子。

      听到脚步声,他眼都没睁,待脚步走近才开口:“听说,你大有收获?”

      来人沉默了一会儿,恭敬道:“回相爷的话,宫九不辱使命。”

      “说来听听。”田蚡语气中听不出太大好奇,他从下人手里接过热毛巾,擦了把脸。

      “账本和名单,对方确实都已经掌握了,言谈间,他们的态度没否认有这两样东西存在。”

      田蚡把毛巾仍回托盘,小婢不敢吭一声,跪了退出去。诺达的殿堂,安静的很,烟雾缭绕,有香灰落下。

      “这算什么收获,”田蚡嗓音很沉,即便语气平静,也给人生气的感觉,“早猜到了。”

      宫九低头,下巴能贴到脖颈,不久又说:“许鹤也来了。”

      “啧,”这回总算引起丞相注意,“许昌的儿子许鹤?”

      “正是。”

      想到太后寿宴上,许昌冒死进谏的样子,以及跟顾坦之辩论起来,针锋相对的样子,田蚡眯起眼。

      宫九揣摩他的神情道:“寿宴那日以后,许昌于官职上无升无降,但更得陛下信任了。小人特意问了上林苑的出入宫记录,十天内,许昌面圣七次。”

      田蚡舔着下唇:“七次…”

      他的事,倒不怕被御史台知道,御史那老头,近年来不知收了他多少好处,所谓吃人嘴软。但许昌是个软硬不吃得主儿,认死理儿,如今还成了皇帝最信任的谏臣,若是他说一句话…

      “宫九,”下一刻,他变了厉色,“今天你办的很好,有两件事还是交给你去办。”

      “诺。”

      退出佛堂时,宫九不着痕迹地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好险。
      =
      这边,顾之深等人连夜赶回了春风楼,到雅间以后,关紧房门,下了层帘子,又嘱咐红叶今天不接待任何客人。

      听到动静,韩宾终于醒了:“用晚膳了?”

      李禹:…
      顾之深:…
      许鹤摸了摸他的头,咧开嘴笑道:“乖,继续睡。”

      韩宾哪还睡得着:“你们干嘛去了?不叫我。”

      “哥哥们办事儿去了,”顾之深难得好脾气,手脚却没有停下来,“快,收拾好卷宗,连夜撤离。”

      其余人等皆是一惊:“撤?”

      “整理出顺序不容易,”许鹤不满,“一搬又乱了。”

      “你按顺序搬不就完了,”李禹淡定许多,然后看向顾之深,“但咱为嘛要搬啊。”

      顾之深停下来,看着他们:“我们忽略了个问题。”

      “宫九今天说了句,他不要名单,给他账本就行。”

      许鹤抱着胳膊点头,李禹也在思考,韩宾一脸懵问:“谁啊这人?”

      没人理他,顾之深继续:“那日杀了刺客,对方能想到郝大海在咱们手里。但郝大海知道多少,跟咱们又交代了多少,就需要猜了。”

      李禹很快跟上他节奏:“没有人通风报信的情况,对方不会百分百肯定,咱手里有账本跟名单。”

      “对,所以宫九是在诈我。”

      顾之深也是这一刻才意识到,即便他准备好应对的万全之策,还是在言语间,不经意就泄露了关键信息。

      他承认,在看到南谙惊慌的眼神儿时,有那么一瞬,他失去了判断力。而在一个聪明的敌人面前,这是大忌。

      李禹总结:“明白了,人家今天的目的就是探咱们虚实,现在确定了,”

      许鹤问:“那你今天给的…”

      “是假账本。”

      许鹤一拍脑门儿,恨不当初:“我说在驿站,我问你是不是真把账本给他了,你不回我。”

      “如果没猜错,”顾之深抿了下嘴,“当时他们人没走远,就在附近听着。”
      “春风楼已经暴露了。”

      韩宾左看看,右看看,根据大家的对话,终于把来龙去脉脑补出个大概,立刻急道:“我去,不早说,田蚡老东西可是个雷厉风行的,赶紧吧哥几个。”

      众人不敢耽搁,一人抱了一摞文书跑下楼。人手有限,只能挑关键的带,剩余部分全留在了当场。

      从后门悄悄出去,御马沿河北去。

      骑至金水桥附近,身后半边天红了。

      韩宾心有余悸:“顾兄,还好你提前想到,不然难免人员伤亡。”
      =
      南谙在屋里休息,突听不远处轰隆一声巨响,赶紧抓了件袍子披上,往院中去,便见巧慧从外面跑来。

      “这是怎么了?”她问。

      巧慧:“听街坊说,咱们这条街尽头有个楼着火了,火势太大,救不回来,刚烧塌了,少夫人赶紧回去睡吧,奴婢在这守着。”

      没来由地,南谙心头发起慌:“可听说是哪栋?”

      巧慧摇头:“唔…不知道。”

      “再探。”

      巧慧想问什么,但见南谙面色凝重,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不一会儿功夫,她回来,禀道:“少夫人,是春风楼。”

      南谙一抖,春风楼?!

      从外面回来时,路经书房,她隐约听到顾之深跟朋友们的议论,好像提到过这三个字,而此刻顾之深不在家,会不会…

      不敢继续想下去,南谙嘱咐别惊动老爷夫人后,就急急从马厩牵了匹马冲出府。

      南如嗣年轻时,曾教过她御马,长大后,又常玩马球,因此南谙对马并不陌生,骑上之后,稍微适应了一下,就往尽头奔去了。

      火势慢慢控制住,红叶在火场指挥着一群人抬了水桶进进出出。

      京兆尹衙门听说南城起火,不敢行胡,立马派出少尹慰问,少尹听说无人员伤亡,又打听到春风楼不隶属在任何大人物名下,松了口气,没坐多久便回家睡觉了。

      兄弟几个把证据妥善安排好,许鹤,李禹,韩宾算是终于能回府睡个好觉,顾之深没打算回家,信马由缰,不知不觉又到火场。

      他远远停下,拴好马,上了城墙。

      坐在墙沿上,俯瞰长安,万家灯火已熄得只剩三三两两,清风徐来,范起阵困意,顾之深慢慢躺平,枕着自己的胳膊。

      突然,有个熟悉的影子闯入视野。

      高头大马上,一个红衣女子尽情驰骋,身子瘦瘦的,小小的,但身上活力,张扬四射,让人错不开眼。

      许是因为夜深人静,她没有带过多的发誓,头发松散垂下来,只在额头两侧轻勾起一绺,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张白净净的脸。

      而在脑子里,顾之深想起的,却是南谙的面孔,没控制住,轻轻笑了出来。

      他将姿势换成侧卧,手掌撑着头,继续打盹儿。

      城下的小红影还在快速前进,南谙的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真的出现在他面前。

      顾之深一个机灵坐起。

      南谙抵达火场时,火已全部熄灭,留下一片焦黑发糊的不明物体,有的可以分辨出,是房梁与门框。

      她从指挥的人中辨认出管事来,下了马后三步并作两步到红叶面前。

      红叶一抬头,看到个红衣少女,好看的脸上全是焦虑,张着口,就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像吓傻了。

      她不奇怪,因为这已经是第五个了:“姑娘放心,一人儿没死。”

      南谙放心不少,盯着红叶的方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来找家人的,”红叶被看得发毛,疲惫一笑,“但真的没有人员伤亡,你不妨回家看看,没准你家人已经回去了。”

      南谙终于回温,又看了眼烧焦的深处,讷讷道:“顾之深真不在这里?”

      红叶听到名字,短暂一诧,噗嗤一声乐了,指指她身后。

      恰在这时,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没错,我是在这里。”

      转身,顾之深抱着双臂歪着头,正冲她痞痞地笑。
      =
      城墙很高,风也很冷,但南谙很喜欢这儿,用嘴吸进一大口气,满足地睁开眼睛。

      顾之深好笑地摇摇头:“怎么?有味儿?”

      南谙点头,露出个小酒窝儿给他:“恩,自由的味道。”

      顾之深眼中闪过丝难以言说的情绪,过了会儿问:“你担心我?”

      语气有些微试探,些微戏谑,些微不自在。

      “是呀,”谁知很快,她不加遮掩地点头,“听说这边儿出事,就来了。”

      他哑口,本来只想逗逗她,没想到她承认地大方老实。

      “还疼吗?”无意瞥到南谙脖子,伤口用白布包裹,像带了小小的丝巾,顾之深伸出手指去摸,但还未触到,犹豫着停在了半空。

      “不疼了,呀--”南谙一把抓起他的手,“你受伤了?”

      “恩。”

      跟宫九打斗时,被匕首划了一下,一直没在意,被她提及,忽然有点酸疼,现在被她摸着,又有点痒。

      南谙从衣服的里衬扯下块儿白布,给他包扎,缠绕三圈儿,最终在虎口的位置打上蝴蝶结。

      顾之深皱眉:“这什么玩意儿啊…”

      “送你的~”南谙笑得大言不惭,像他占了多大便宜。

      顾之深无语。

      忽然,她道:“你知道吗?”

      “过去,我一直想在你手腕上打这个结儿来着。”

      他正在观察她的长于旁人的睫毛,听她这么说,挑了下眉毛问:“为什么?”

      南谙不好意思地瘪瘪嘴:“以前觉得,在你身上留下姑娘家的痕迹,别的女孩儿就不会来招你了。”说完,也觉得是个幼稚且有意思的事,眯开眼睛乐了。

      顾之深看着她像月牙一样的眼,心中却是酸涩的,他听的清楚,她说以前。
      “你觉得吗,火挺好看的,”南谙不知道想起来什么,“我是说焰火。”

      “没嫁人那会儿,逢年过节,我爹就给我放。”

      她说时,原当件开心的事儿显摆,可说着说着,想念家人,语调就变得落寞了。

      顾之深思索片刻,站起来:“等着。”

      他轻功很好,南谙来不及阻拦,就跳下了城墙。很快,再回来,手中多了两根烧焦的木棒,上面还残留着未净的火星。

      她撇嘴,眼神儿里有点嫌弃。

      顾之深得意,挑眉道:“看着啊。”

      说完,操着两根木棒相互碰撞,星星点点的光散落在地上。

      南谙奇了,惊喜道:“这也行!”

      底下传来红叶的喊叫:“顾大爷!我这火刚灭了,能不折腾吗!”

      南谙有点惭愧,耐不住顾之深充耳不闻,一直拍那木棍,越来越多的星火飞下,划破寂静的夜。

      良久之后,顾之深擦了擦手,转头看南谙,她满足地撑着城墙,两只小脚一晃一晃。

      “南谙。”

      “恩?”

      “真想和离吗?”

      她惊讶看过来,没想到,他突然提及这个话题,很快,从顾之深眸中判断到认真,便也换上认真的态度。

      “想。”说完,心飞速地跳动了一会儿。

      我不是讨厌你,只是不想在等待与否定中活着。我的人生,该是会争取,也会放弃。该是明白别人存在的意义,也终将成全自己的意义。

      偷偷用眼角撇过去,顾之深脸上没有那夜的愠怒和不理解,而是温和的。

      “好。”他说,

      只一字。

      之后,他将手探入怀中,掏出一张纸,递到南谙面前。

      她将纸打开,俊逸流畅的行书,洋洋洒洒一篇,而最醒目的,莫过于“和离书”三字。

      接下来,腰上一紧,男人的气息加重,一个吻,落在她唇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是不敢完的。
    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全书分为三个阶段的样子。
    这张字数有些多,设置了几处伏笔,看不明白的,是因为后面会一点点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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