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通告》巴山夜雨

59、历劫

　　焦祁伤还没好，焦阳与玥璃关系紧张，江宁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开B市，可是云滇这处无人区是早就准备好的，浔阳为了保证溪泽与江宁的安全，特地在这里布置了大型法阵，而且以他们这种情况，B市是真的不能留，不然就不是半个城区断电的事了。
　　越野车停在指定区域时，许处带人迎了上来，“说好的提前一天到，怎么拖到这么晚？”

　　许处的话原本是冲着江宁问，江宁被契约卷轴认定为魔主，但仍旧只是浔阳古学的一名学生，许处对他说话没什么顾忌。
　　“焦阳那边遇到些麻烦，来迟了。”叶琛扬声替江宁回。许处见着前校长自车上下来，顿时收敛了身上的焦躁感。
　　在叶琛身后下车的景容冲他点了点头，“让许处担心了。”
　　许处挂上笑意，“可不是嘛！就怕路上再给耽搁了。”

　　时间的确很紧，原本应该昨天启程，可是焦阳那边状态实在不好，江宁说什么也不肯走。后来还是焦阳再三保证，说这次受伤是意外，再见着黑袍他直接上锥魂钉，先把他弄死再料理玥璃。
　　江宁见他似乎恢复了些活力，这才在焦阳的相送之下，一步三回头地登机。

　　来的路上江宁一直很沉默，景容靠近小男朋友，轻声安抚：“昨天，焦阳燃起驭灵符的时候，医院防御法阵是有反应的，只是很轻微，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那你……”江宁话到一半，想起来：“前天加固法阵时，你有留手？”
　　“聪明。”景容在江宁头上揉了一把，“这回你不用担心鬼王会伤害焦阳了吧？感情的事总要自己处理，别人再担心也是无用。”

　　江宁撇撇嘴，“他不会伤害焦阳吗？伤到的心才更不容易痊愈吧？”
　　“你也觉得焦阳是伤心了？那，就像我问焦阳那样，为什么会伤心？你会因为一个你不喜欢，甚至不在乎的人伤心难过吗？”
　　江宁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是说，焦阳喜欢玥璃？不会吧？”

　　“看起来是不会的，毕竟玥璃鬼王带来的威胁太大了，喜欢他无疑是非常冒险的，而且……可是现在的生活节奏很快，两个人在一起要么门当户对谈联姻，要么互相吸引约几次。这些估计焦阳从小到大见得多了，现在有个人……好吧，有个鬼，并非外在的任何原因，喜欢他到非卿不可的地步，一点都不动心……也不会吧？”

　　江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那我们算哪一种呢？”
　　景容深深看着江宁，“我们是天生绑定的那一种。”
　　江宁做不在意状，说：“我们也可以先约几次。”
　　景容：“……”这孩子欠教训了。

　　与许处见过之后，众人不再多言，直接奔法阵。
　　此时天已黑透，法阵四周没有使用任何供电设备，只燃着符纸照明。
　　“这些东西没有必要。”溪泽指尖一点，符纸纷纷坠落燃尽，“所有人不必跟随。”

　　溪泽径自往阵中央，江宁急了，“喂！”
　　溪泽回头，冲他扬了扬眉，似乎在问：“还有什么事？”
　　“你……”江宁一哽，“你可别死了。”

　　溪泽邪邪一笑，“我不是对你说过的吗？我活在这世上够久了……”
　　江宁把脸往旁边一撇，“我不值得你牵挂是吗？”
　　溪泽“啧”了一声，“你有身边这位还不够？小家伙不要太贪心。”

　　江宁唇角抽了抽，“我便在这里看着，你若遇险，我就跟天道拼了。”
　　“你冲上来，咱俩都得挂。”溪泽搂过江宁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悄声问：“咱们死同穴了，那你的景大公子怎么办？”
　　江宁挣开老流氓的手臂，“谁跟你死同穴，该你的活还没干完呢！想死哪那么容易。”

　　溪泽长叹口气，“TM的，看这大阵布置的，落浔阳手里想死的确不怎么容易。行吧！爸爸也不放心你，我尽量撑一撑哈！”
　　听他这样说，江宁心里一松，没有再阻拦溪泽，却见他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是自己的方向。
　　江宁疑惑着转身去看，叶琛正神色紧张地望着天空。

　　二月云滇的夜里一点都不暖和，许处等人早在远处架了火堆，烤了两只小羊，景容一行被叫过去分发餐刀和酒 。
　　“我在这里喝酒吃肉等他历劫归来，真不错。”江宁割了小块肉放进嘴里。
　　景容发现他随意咀嚼两下就吞咽下去，也不知道尝没尝出味道来，“局里在大阵上很花费了一番心思，不会有事的。”

　　江宁垂着头没说话，半晌才自颈间摘下挂了许久的银链，将充当吊坠的两枚同款戒指拿给景容看，“焦阳提供给我的指围，也不知道你带会不会合适。”
　　景容的眼眸颤了颤，声音有些哑：“送给我的？什么时候买的？”他记得这链子，江宁一直带着。
　　“用上次任务赚来的钱买的，本来想送给你做生日礼物，可是那时候你……”江宁的话没有说完，被景容一把拥进怀里。

　　难怪他突然要出去任务，原来是要赚钱给他买礼物。
　　景容曾听焦祁说过，江宁生活特别节俭，能看出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这小家伙在外面受那么多苦，江云亭去世之后他自己连吃饭都困难，想必从来不曾花过这么多钱买东西。

　　江宁还攥着戒指，有些无措，“……我想……你应该喜欢简单的款式，所有挑了这个，不知道……”
　　“喜欢。”景容在江宁的额头上亲了亲，拿过稍小的那一枚套在江宁的无名子上，又将手伸到他面前。
　　江宁赶紧学着景容的样子，也为他戴上戒指，手还没收回来就被景容顺势扣住，热切的吻随之而来。
　　江宁：“……”这里好多人！

　　众人只见他们行事稳定妥帖的景大公子，突然把江宁同学搂在怀里亲吻，那架势好像如果这里没有人，他就要……
　　众人动作统一地揉了揉眼睛，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好在，天道没有给他们太多怀疑人生的时间，空中有闷雷滚过，所有人齐齐一惊。

　　“农历十二月三十日，立春之后，子时之前，你的生辰的确瞒特别。”景容捧着江宁，“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送我戒指？”
　　江宁心虚地垂下眼，避开景容的目光。
　　“小朋友，生日快乐。”景容宠溺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轻吻落下的同时一道紫色电流劈开夜幕，有幸……不幸见过溪泽被雷劈的人，好歹有个心理准备，没见识过的差点吓出心脏病。
　　“别在这里野餐了，不小心凉了，再给野兽当了加餐。”叶琛见情况不妙，让许处带人撤离，“去吧！明天午时来接。”
　　“这……”许处略犹豫，他接到的命令是留在原地护持大阵。

　　“你们留在这里也没用。”叶琛摆手，“跟云山高说是我说的，别在这种时候，无故伤着局里的人手。”
　　“是。”听了这话，许处不再迟疑，摆手示意兄弟们跟他上车。
　　只说话的工夫法阵接连受了两波雷电洗礼，平原上刮起的大风让许处等人坐在车上都觉着胆战心惊。

　　好在江宁他们的位置处在法阵边缘，暂时没有受到雷电大风的侵袭。
　　“阿弥陀佛……”镜相法师盘膝而坐，垂眸低声诵经。
　　江宁默不做声地观察雷云，他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眼睛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比如此时他甚至能看到雷劫成形的样子……

　　突然，江宁猛地起身，抽出定身符往景容身上拍去，谁知景容早有防备，一把将符纸挡开，并伸手来抓人，“江宁，别乱来。”
　　“不……”江宁来不及解释，转身往大阵内跑去。
　　“江宁。”景容紧追不舍。
　　“不要追我，那雷劫是奔我来的。”江宁急得变了音，一道雷落在二人身后，将地面石块劈得翻飞四散。

　　叶琛、镜相同时起身闪避，好险被急速而来的石块击中。
　　“景容、江宁……”
　　“江施主、景施主……”二人齐齐惊变了脸色。
　　“叶施主留在此处。”镜相交待一句，追着江宁的脚步而去。
　　“法师……”事情完全没有按照想像发展，叶琛额上冒出冷汗。

　　江宁早将溪泽给的心法背好并每日照做，没有到雷云仍旧从开始时锁定了他。
　　溪泽那个老不正经给的东西果然不正经，现在雷劫真的分两波，溪泽一波他一波，雷电显现在空中的密集程度跟放烟花似的格外炫酷。
　　更让江宁害怕的是景容一直追逐着他，照他们的移动速度不可能避开雷劫，刚刚那一下只因他提前感知而已。

　　法阵像及了八卦阵图，江宁如小鱼一般在阵图内游走，完全没有章法，只求能摆脱景容。
　　可是，景容在阵法上的造诣远超江宁，任他如何奔跑，总能追赶上来。
　　江宁无法，只得改变路线，乖乖往阵中央寻求庇护。

　　天道并不给二人喘息的机会，景容、江宁仍处于法阵边缘，第二道天劫已然劈下，雷电之力未及被法阵消耗多少，已携煌煌天威转瞬便至。
　　就千钧一发之时，耳边传来一声咒骂，溪泽化出本体赶来挡住了这一击。

　　“你快回去，我跟溪泽不会有事。”江宁焦急之下去推景容。
　　“不，我是人皇，我今天想看看雷劫会不会劈死我。”景容意外固执。
　　江宁惊得瞪大眼，“你要用命试吗？”

　　景容面无表情看着雷劫，并不理会江宁。
　　“你……”他在生气，江宁总算明白过来，景容在为刚刚的定身符生气。
　　“我错了，你不要生气。”江宁要急哭了，“我害怕雷劫会牵连到你……我……”
　　景容牵住江宁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对戒在指间辉映，他总是温和的神情终于掩饰不住，流露出一丝痛楚，“我没办法让你单独面对雷劫，我做不到。”

　　“TM的你们两个！”溪泽恼了，“给老子滚到阵中央去。”
　　吼声落下，镜相法师同时赶到，身躯庞大的蛇王发出一声长吟，“嗷……”
　　“滚……”溪泽长尾一扫，欲将法师推出阵去。

　　镜相法师纵身跃起，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避开溪泽的同时往阵中央移动了很大一段距离。
　　“嗷……秃驴！”在溪泽的吼声中，人妖魔全速前进。
　　闪电照亮夜空，雷劫紧随而来，法阵从边缘处渐渐被摧毁。

　　不愧是浔阳倾力打造，足足被劈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最后连阵眼处的一件古法器都碎成了渣。
　　“TM的还没完了。”溪泽本体在空中盘旋，将景容、江宁、镜相护在下方。
　　雷劫自然不会因为法阵的损毁而停止，溪泽生受了两道，鲜血混着鳞片落下。

　　“溪泽……”江宁心疼得直流眼泪，身上的魔气有收不住的迹象。
　　“前辈……”在大自然的神威之下，人类如此渺小。

　　“轰……”溪泽被劈落在地，江宁失了庇护暴露在雷劫之下。
　　雷劫顿时分成两道，同时向着重伤的溪泽与懵懂的江宁。
　　“小心……”景容迅速将人扑倒。江宁摔倒的瞬间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挣扎却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啊！”受到惊吓的江宁身上魔气暴涨，竟然凝成一道黑色利刃与雷劫相互碰撞。
　　与此同时，镜相法师祭出手中佛珠，佛珠在半空形成阵法，生生将劈向溪泽的雷劫引向了自己。

　　“不……”两道吼声同时响起。
　　黑色利刃在雷霆之威下溃散，江宁死死抱住景容，不允许彼此之间有任何空隙。
　　溪泽同样在最后关头缠住镜相，冰冷的蛇身紧紧裹住法师全身。

　　所有人的心都已跌落谷底，以为这次最好的结果是能留个焦尸，却没想到声势毁天灭地的雷劫突然消失，好像误入了空间传送，劈到别的地方去了。
　　半晌，江宁慢慢睁开眼睛，抬头只见空中云层翻滚不休，其间却没有雷电形成。

　　“结束了？”溪泽自镜相身上滑落，身上的血染红了法师的僧袍。
　　“阿弥陀佛……”法师念了声佛号，清秀的蹙皱了皱。
　　“呦，对不住啊！法师。”溪泽恢复人身，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身上的黑衣迅速被血浸透也毫不在意，“我长年以人为食，身上的血自然是腥臭的，熏着法师了吧！”

　　“说什么呢？”江宁被景容拽了起来，劫后余生不想溪泽再被误会，“别听他吹牛，他根本没吃过人。”
　　一直盯着法师神情的溪泽刚要反驳两句，却听空间传来碎裂声。
　　很清脆的声音，像冰面破裂……可是，他们明明身处平原？！

　　“完了！”叶琛自远处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