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通告》巴山夜雨

56、鬼王暴怒

　　焦阳不在宴会厅，兰伊以为小儿子贪玩，不知跑到哪里去野，没时间过问，江宁景容却已经将酒店里外找了个遍。
　　“他中途接了一个消息，说大哥给他派了个活，人就出去了。”傅博眉头紧锁，“我看他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跟上去。他平时虽爱玩闹，却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闹失踪，酒店监控看过了吗？会不会有事？”
　　“他离开的时间？”景容问。

　　“宴会开始前十分钟。”傅博没有表现出来，其实一直默默关注焦阳，此时把时间说得非常准确。
　　景容跟焦祁那边做了沟通，没过多久一条视频发到他的手机上。

　　“找到了，不用着急，是出去玩了。”景容安抚了傅博一句，招手示意江宁跟他走，边拿手机播放视频。
　　视频中的男生独自一人出了房间，他的脚步不快不慢，中途遇见宾客不曾打过招呼，也不曾被任何事物吸引转动视线，像受到召唤一般径直前行。
　　这明显是被人控制了，江宁拨了叶琛的电话，谁知手机竟然显示没有网络，视频也在此时中断播放。

　　“被干扰了。”江宁心烦意乱，在找不见焦阳的第一时间，他就开始焦躁，此时已经到了要摔手机的地步。
　　“不管了，先上楼。”江宁转身往电梯间冲，他到底年纪小些，行事比较冲动。
　　景容没拦住，电梯又恰好停到五楼宴会厅，便赶紧追着江宁进了电梯。

　　而焦祁将视频发给景容之后，拒绝了安保人员随行，直接从顶楼总控室去露天花园。
　　为了迎接他的订婚宴，整座酒店提前空置，今天来的宾客虽多，又都在十层以下活动。这种情况下顶楼安静些实属正常，可是安静到人影不见的地步是不是有些奇怪？
　　这样出名的网红景点，没吸引到任何一位年轻的宾客，也没吸引到一位想偷懒的服务人员……

　　不安感越发强烈，待焦祁来到露天花园时，一眼见着秦仪锦在零下十来度的天气里，穿着件白纱躺在地上，嘴唇紧闭脸色煞白。他来不及查看人是死是活，因为焦阳正坐在楼顶边缘，脚底悬空望着远处。
　　他想大声喊他下来，又怕让他受惊坠楼，大冷的天冷汗瞬间自额角滴落。

　　焦阳听到声音扭头来看，焦祁整颗心跟着一揪，“你别动。”
　　焦阳并没有如平日那般听话，反而做出了让焦祁更加害怕的动作。他转身站起面朝焦祁，近一米八的高个子立于悬崖般的楼体边缘，随时都能被风吹走一般。
　　焦祁这时才看清他的眼睛，左眼漆黑如夜空，右眼幽蓝如晴空。身上的气场也如两种势力，相互碰撞、博弈，似乎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焦阳？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焦祁试探着问。
　　焦阳神色木然，只有眼睫轻颤了颤。
　　焦祁今天订婚，身上连一张符纸都没有，他慢慢靠近焦阳，脑中不断思索办法。
　　现在必须先把焦阳带回安全的地方，至于他身上的东西可以慢慢料理。

　　“焦阳，到哥哥这里来。”焦祁向弟弟伸出手，像一个耐心等待孩子归来的长辈，但就在焦阳面现挣扎之时，一只鬼手凭空出现，猛地掐住焦祁的脖子。
　　“呃……”焦祁双手握住鬼手，想用蛮力将其掰开，可鬼手力量之巨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焦祁数次参加浔阳秘密任务，凭的皆是对玄术、阵法的研究，单论战斗力他可能还打不过郁明诚，现在致命部位被鬼手锁死，一时竟找不到脱身的法子。

　　鬼手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至少现在没有，不然大可用力捏碎他的喉咙。
　　很快，焦祁明白过来，对方只是他想让焦阳看见他遇险的这一幕……
　　“住手……”焦阳双眸微垂，再抬眼时漆黑与幽蓝尽皆消失。

　　一道黑雾自焦阳身上剥离，他神色冷肃迎风而立，手上掐了一个诀，泛着幽蓝色的小剑出现，直追黑雾而去。
　　“啊……”黑雾痛叫，接着幻化成一个裹着黑袍的人影，“你看见了吗？”
　　“把我哥哥放下。”焦阳脸色沉得可怕，若有其他人在这里，可能会怀疑这根本不是那个性格开朗的小少爷。

　　“玥璃？”黑袍恼怒，“你还不出现，是不敢相信吗？”
　　焦阳神情一滞，若有所感一般向一处虚空望去，果然见着在那里显露身影的玥璃鬼王。
　　焦阳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在寒风中轻颤起来，本能地轻声请求，“他是你的人吗？不管发生什么，请把不要伤害我哥哥。”

　　“呃呃……”焦祁无法发出声音，但他已经看得分明，那黑袍就是想让焦阳动手。
　　“你找到了元真传承？”玥璃冷笑，“很好。”
　　“我……”焦阳想解释，身后的幽蓝小剑却不想他开口，十余把小剑在空中合体，向着玥璃刺了过去。

　　“不要……”焦阳掐诀欲将元真剑召回，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焦阳无奈，索性不再理会，直奔抓着焦祁的鬼手。
　　而就在此时，光影变化，几个场景投影虚空。
　　焦阳才发现不知何时起，空气中飘起淡淡檀香，正是玥璃鬼王墓中曾闻过的寻尘香。

　　教学楼
　　焦阳跟于源、季静言迎面遇上。
　　“于学长、季学姐，好久不见。”
　　“这不是焦阳吗？我们刚从你寝室回来，有给你带好吃的哦！”
　　“哇，谢谢学姐，谢谢学长，你们最近是出去任务了吗？”

　　“是啊！耽搁了些时间，收到学校通知急忙往回赶。”于源笑了笑，“上次景容老师让我保管一把古剑，这次刚好带回来，听说他和邵臣校长出去了，我把剑交给了江宁，请他帮忙给景容老师，不然我们过段时间说不定又接任务出去了呢！”
　　“古剑？”焦阳面露好奇，“什么朝代的？老古董啊？”
　　“听说……”于源声音小了些：“是元真天师佩剑。”
　　“哇！好厉害的样子。”

　　回到寝室的焦阳目光四下打量，很快感应到元真剑的位置……

　　景家别墅
　　藏室内成排的书架、多宝阁，叶琛打开一个小巧的机关，自里面拿出被符纸封住的楠木盒。
　　“这是一枚锥魂钉，老头子游历时所得，已无法寻得出处。不知炼制此物之人想做何用，最后又为何留存下来……你若想要，便拿去吧！”
　　“这东西……如何使用？”焦阳眼睫颤了颤，“被他伤到的人……或鬼，会怎么样？”

　　“这枚锥魂钉是祭炼过的，与元真剑一般滴血认主。被它击中的人或鬼会如何，要看对方的魂魄强大程度。普通人魂飞魄散，鬼王级别的……重伤、失忆、沉睡，谁知道呢！毕竟鬼王这样强大的魂魄，我也没有遇见过！”
　　焦阳沉默一瞬，揭开盒子上面的符纸，里面的东西有所感应，微微震动。
　　焦阳不再迟疑，打开楠木盒，在上方留针处扎破手指，一滴血正落入散发着锐气的锥魂钉上。

　　校长办公室
　　“你要东西。”肖诚将一本非常陈旧的古籍递到焦阳面前，“若不是元真墓出土，我们也不知道，当年代表人族签订契约的正是天师。”
　　“谢谢。”焦阳小心翼翼地将书捧在手中，它实在太旧，弄不好就散架了。
　　“天师杀妖炼魂，却为人族签订契约，作为受益者，我们似乎没有立场去质疑他。”肖诚叹息。

　　焦阳撇了撇嘴，心想若不是元真干的事过于缺德，与妖族结下大仇，两族之间不至于爆发大战。最后鬼族、魔族坐收渔翁之利，迅速壮大，几族之间争斗不休，生灵死灵尽皆受难。这才不得不订立浔阳契约，互相牵制，他元真所为真的无需质疑吗？
　　“是。”焦阳向来不会轻易反驳长辈，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只轻应一声，想着赶紧回去研究徒太山一脉的玄术。
　　“只是将来鬼王若知道……”
　　“他不会知道……”

　　寻尘香中事于鬼王不过一念，焦阳在檀香中恍惚一瞬，玥璃身上已暴起黑雾，伸手将元真剑抓在手中。
　　元真剑在黑雾中发出阵阵哀鸣，与其心神相连的焦阳未能冲到鬼手近前，半途胸口剧痛摔在地上。

　　“你也知道痛吗？”玥璃双目赤红，神智不在，元真剑在他手中溃散，焦阳已经痛得叫不出声来。
　　“还有更痛的。”黑袍像是恨极了焦阳，冷笑着伸手，一道黑雾向着焦祁而去。
　　焦祁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已经没了利用的价值，这一击必是杀手。他挣扎着咬破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一道符，堪堪将黑雾阻了阻，可即是如此，仍觉被千金巨石击中一般，鲜血霎时顺着嘴角滴落。

　　“不……”焦阳眼见哥哥重伤，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他的前半生里，生活快乐恣意，唯一让他郁闷的就是无法改变的阴阳眼，除此之外被保护得好好的小少爷，连学生打架都没有参与过。陡然面对如此场景，只觉天昏地暗，恨自己除了任性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他要元真剑，要锥魂钉，要元真传承是为了什么？现在惹脑了鬼王，连保护自己最亲的人都没办法做到。错的是他，该死的是他。

　　焦阳在剧痛中掐诀，勉强重新召出元真小剑抵在自己颈间，哭求：“玥璃，求你了，放了我哥哥，求你了……”

　　元真剑之锋利非同一般，只擦在柔嫩的肌肤上，鲜血瞬间迸出流进衣领内。
　　听见焦阳哽咽着唤他的名字，玥璃渐渐从狂暴状态下苏醒，望着受伤的焦家两兄弟只觉头皮发麻。
　　当年寞阳站在师兄弟们的尸体中，绝望、悲凉的眼神犹在脑中，他这是想他在自己面前再死一次吗？

　　“又要来以死相逼那一套？”黑袍伸手，一道黑雾再度击向焦祁。
　　焦祁已经陷入昏迷，完全无法阻拦，焦阳恐惧、悲伤之余用尽最后力气扑了过去。

　　好不容易自电梯脱困，急奔而来的江宁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哥哥……”

　　一张银符纸冲散黑雾，一张金符吓退鬼手，景容第一时间做出最好的决断，冲上去接住焦祁。
　　可是江宁没有接住焦阳，他被两个哥哥身上染血，生死未知的样子吓傻了，呆呆站在那里一瞬，下一秒四周魔气翻涌，不管不顾地刮过露天花园，像要把这里的一切全部摧毁。

　　“江宁？”景容惊呼。
　　契约卷轴已经认定了江宁的身份，却没人在他身上见过魔气，这是第一次，猛烈得让在场所有人、鬼产生要被撕裂的错觉。
　　与魔气伴生的是天空迅速被乌云笼罩，隐隐见着有闪电在其间酝酿。

　　“江宁！”景容见势不对，厉声呼喊。
　　江宁浑然不觉，魔气与玥璃、黑袍身上的煞气激烈碰撞。
　　景容急忙燃起符纸，撑开一小块守护盾将自己与焦祁、焦阳护在中间。

　　露天花园被四散的气流冲击得狼藉满地，站在这股力量最中央的江宁连退两步当场喷血。
　　玥璃神思恍惚，未出全力。黑袍在实力上比玥璃稍差一线，三者在这样的碰撞之下都不好受。
　　更让人恐惧的是天空中雷云成形，眼见着就要劈落。

　　任你如何厉害，雷霆神威之下，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黑袍抓住玥璃衣袖，“走。”
　　玥璃看着焦阳因失血而格外苍白的脸色，知道今天留下已无意义，或许对焦阳而言，自己永远不再出现才是最好的。

　　玥璃与黑袍身影消失，江宁却并没有因他们离去而恢复神智，他周身魔气动荡翻滚，隐隐有要与雷云一较高下之势。
　　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时，只听“啪”地一声，江宁脑门挨了清脆的一巴掌。
　　“我艹，这是想我死啊？”溪泽气急败坏的声音夹杂着雷霆闪电，竟是他化出真身硬抗了这一击。

　　溪泽一巴掌把江宁拍回神，魔气快速收敛，被冒犯的雷霆失了追踪的目的，逮着他猛劈。
　　“前辈，这里是市区。”景容大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