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通告》巴山夜雨

4、寻尘香

　　城南的这处广场是云山市前任市长在任时动工建设的，围绕广场有电影院、大型商场、各种娱乐设施、步行街及延街门市，可以说是集休闲、娱乐、购物于一体，但由于开发商方面出了些问题没有做好后期，这处广场位置又相对偏僻，愿意来这里玩的人并不多，延街的门市有一半还未装修，另一半开始营业的生意十分冷清。
　　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正坐在休息椅上，两人面色紧张，不住打量围在他们身边的人。那些人个个身形修长笔直，没着装都能看出不是警察就是兵，腰间鼓鼓明显是带着配枪。

　　寇宇昊拽着刘启走近，刘启看了那女人两眼试探着问：“你是江媛？”
　　江云亭早年有过一个女儿，自幼跟着离婚的妈妈去了外地，与江云亭自然没什么感情可言。但她的女儿江媛嫁到云山市后，曾带着丈夫到云顶镇探望过江云亭，江云亭对这个外孙女不冷不热，时间久了江媛也就不长来了。
　　江媛没有认出刘启，疑惑着问：“你是？”

　　江媛丈夫家是开造纸厂的，在市里小有名气，不然刘启也记不起来，他激动得一拍大腿，“你弟弟可把我给害惨了，你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出来把话说清楚，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江宁闯了什么祸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小媛跟江家早就没了来往，而且江宁那小子都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他根本就不姓江，你爱找谁找谁去。”李军见刘启语气不善忙将妻子护在身后。
　　江媛妈妈早早就过世了，剩下后爹又娶了后妈，江媛娘家没人，才想着和唯一还有血缘关系的江云亭走动走动，哪知那老头不识好歹，每次见到江媛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他对江家早有成见，今天无辜受累又不敢冲那些带枪的发火，这时也算是找到了个发泄口。

　　“跟你们没关系难道跟我有关系？她是不是他姐，她姓不姓江？她弟弟在外面杀人放火她能不知道？”

　　“都闭嘴。”眼见着两方要转成互喷模式，寇宇昊当即喝止。刘启、江媛夫妻早就被吓成了小鸡仔，听到这一声都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景容已经和行动小队的队长鄂相帅聊了几句，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示意队长让江媛打电话。
　　江媛将手机握在手里，忍不住再次问：“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她看过队长的证件，而且看这些便衣也不像是能伪装出来的，但她还是不相信那个漂亮的小弟弟真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至于这么多人来抓他。

　　“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我们是在执行命令，你弟弟若是没有罪他大可以请律师为自己辩护。”队长为安抚江媛故意提出可以请律师的话，其实附近楼里已经布置好了狙击手，江宁若是想逃整不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说得对，如果江宁没罪我们可以帮他，如果他有罪就得接受制裁。” 李军怕牵连到他们夫妻头上，赶紧跟着劝。这些年他们夫妻二人过得挺好，赚了些辛苦钱，孩子也有十岁大了，他可不想因为江家闹出什么乱子来。

　　江媛心里乱成一片，可这些年依赖丈夫已成了本能，在李军地劝说、催促之下终于按下了拨号键。铃音才响一声就被接了起来，电话那边传来男孩干净的声音，“姐？”
　　“江宁。”江媛嗓音有些抖，江云亭在世时她和江宁还是有些联系的，偶尔她会打电话问问外公的身体情况。外公去世后他们联系渐少，她不确定江宁会不会赴她的约。
　　李军见江媛一直抖，怕她露馅将手机抢了过来，直接说：“我跟你姐在internation广场，你过来一趟。”

　　男孩微顿了一下，就在景容与寇宇昊等人都皱起眉时，男孩的声音再次传来，“……好。”
　　李军挂了电话，江媛将脸埋在手心里无声落下泪，她挺喜欢这个漂亮弟弟的，今天来这么多警察，怕不是什么好事。

　　云山市近些年来的快速发展仰仗于他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其实这个紧邻A级自然风景区的县级市也就那么一丁点大，江宁从接到电话到出现在城南广场只花了三十分钟的时间。
　　“他来了。”不方便出现的景容、寇宇昊站在二楼一处落地窗前。
　　“你这么兴奋做什么？”景容瞥了寇宇昊一眼，“这都几点了，也不去吃饭，就搁我这凑热闹。”
　　“我是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太刺激了，以后你出来玩带着我呗！”寇宇昊这个世家公子哥是真没见识过这些，看见楼顶的狙击手又兴奋又忐忑。
　　“滚，我这办正事呢。”这骗子团伙行事周密，之前局里派的两波人都没什么收获，景容怕让江宁跑了断了线索，不得以动用特种武装力量，回了局里还得打报告麻烦得要死。

　　“哎，我看你脸色特别不好，是这事特棘手？”讲真，寇宇昊没见过景容这么严肃的神情。
　　景容默了默，想起他来云山市的目的，一时间眼神冷沉冷沉的。
　　寇宇昊见他这样，也不敢再问。

　　江宁一步步走向他们设下的陷阱，依旧是牛仔裤迷彩T，但他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与之前淡然冷漠的样子相去甚远。
　　江宁抬眸找到江媛的位置，直直向她走了过去，好像完全没有发现江媛身边有意无意往他身上打量的人。大概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周围的人突然动起来，迅速上前将江宁按倒。

　　江宁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任人将双手反剪于背后，脸被死死按在地面上。
　　一帮人将人压制住，上了手铐，景容、寇宇昊才从楼上走了下来。
　　景容看着动弹不得，身体不受控制微微发抖的江宁，蹙眉问：“现在知道怕了？”

　　江媛不顾李军阻拦扑到江宁身边，“江宁……”想说的话涌到喉头被哽住，她骗江宁到这里被抓，现在还说些关心的话又有什么意思？
　　景容示意众人把江宁拉起来。
　　江宁双手被缚，额角在地上擦出了血痕，衣服更是凌乱，可唇角的弧度未曾消失，他静静看了江媛一瞬，笑意越浓，“姐，是他们误会了，我不会有事的。”

　　江媛怔愣，只是点误会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她直觉江宁没跟她说实话，但她没有立场继续追问下去，他们的关系没有亲近到可以说些体己话的地步，这也不是个能说话的地方。
　　“是误会你跑什么跑？”提着一颗心的刘启终于挤到近前，“你赶紧和他们说清楚，我跟你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没读过书没看过电视吗？法盲都知道肇事逃逸罚得更重，是你的责任就担着，不是你的和人家人民警察说清楚，等查明白了自然会放你。”李军过来说教。

　　江宁不理会周围的嘈杂，只看着江媛，“姐，没事的。看你的面子，我跟他们走一趟。”这是爷爷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一直关注着江宁的景容听到这话，额角青筋很欢快地跳了跳，不客气地喊人：“押回市局。”

　　既然惊动了市里的人，免不了一番见面寒暄，好在景容的身份摆在那里，他表示工作为重不接受任何饭局、邀约，这帮人当然也不敢有二话。景成独子的身份比61局的名头好用，景容也从来不介意借父亲的势，用着下面安排好的地方、人手连夜审问江宁。
　　江宁早知道有此一遭，浑不在意地倚着椅背听对方问话。
　　问话的是行动队长鄂相帅，他是很严谨的一个人，出示工作证件，说了如实供述自己罪行可以从宽处理后，开始正式问姓名、年龄等等。不过他说什么江宁没细听，垂眸研究着腕上的手铐，还当着鄂相帅的面试了试它的坚固程度。

　　平时遇见这种情况，少不得要声色俱厉地威胁一番，说不定还会动手教育教育。今天景容在旁边看着，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鄂相帅声音严肃地警告江宁，若不据实回答将会受到法律严惩等等，仍旧被江宁无视掉了。
　　景容翻完了手里关于江宁的调查资料，眉头略蹙了蹙，示意队长带人出去。
　　按理审讯应该两人以上在场，但想到这人是上面直接下命令要抓的，他们连他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有可能涉及到一些机密，鄂相帅便不犹豫地带人撤出了审讯室。

　　寇宇昊早早被景容打发去酒店休息了，他那个看热闹不怕乱子大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再在这里。而那些警队的小年轻们，你若跟他们说这世上有鬼，他们个个都能笑喷你一脸。景容知道这审讯的活最后还得落在自己身上，虽然在局里他向来只负责抓人，对此并没什么经验。

　　“跟你一起的女鬼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都藏在哪里？”
　　“人都在这里了，还指望能蒙混过去吗？”

　　景容的语气不急不缓，没指望江宁能老实回他，正打算使些手段，江宁倏然抬头直视着他，“她只个普通的人。”
　　好漂亮一双眼睛，正因为特别漂亮显得格外有攻击性，景容被盯得心中一惊，没想一个十七八的小子突然暴发出这么强的气场。然而，这更证实了江媛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景容唇角勾起抹冷意，“想她没事就好好配合。”
　　“你们是公职人员，她什么都没做，你们能把她怎么样？我今天肯来，不过是给她面子罢了。”

　　“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对付你们这种人，自当无所不用其极。”景容突然靠近江宁，错身以臂弯勒住他的脖子，“等你变成鬼我有多是办法收拾。”
　　景容感觉到手下的男孩不住颤抖，心想果然还是年纪小，表现得再强势也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你们不怕鬼魂失控反噬，也不怕天理循环？说，人都藏在什么地方。”
　　江宁咬牙克制身体的自然反应，然而效果甚微。自少时被一个身形高他许多的大孩子按进河里差点溺死，江宁开始特别不喜欢身材高大的人靠近，受到威胁时更会忍不住地发抖。为此还跟别人发生过误会，被人翻着白眼骂胆小鬼。

　　景容近一米九的身高给江宁强烈的威胁感，他也不顾不上被人扣着死穴，腰上用力抬腿后踢，景容没想到他还有还手之力，一时不察被踢中了眼角，差点没掉下泪来。
　　市局审讯室的空间不小，但近身格斗的两人也用不上了，分分钟打到桌椅翻倒。
　　江宁双手被铐着，吃了大亏，气怒之下见景容近在咫尺的下颚，张嘴就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