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夜——流华》什么是悲伤

17、十七

　　莫唱江南古调,怨抑难招,楚江沈魄。
　　薰风燕乳,暗雨梅黄,午镜澡兰帘幕。
　　念秦楼，也拟人归,应翦菖浦自酌。
　　但怅望，一屡新蟾,随人天角。
　　——吴文英《莺啼序》
　　曾经想过撑一只小船，在错综复杂的湍湍水流中慢慢的游走。走过小石桥，见过美人榻，怀念墙体斑驳的古旧房屋。
　　泛黄的墙，黛色的飞檐。连铺成一片的瓦草直着身子在风中摇曳，她很想去看那时间沉淀的痕迹。
　　而如今看到了，却并未想象中的那般欢愉。
　　美人榻上倚靠着温柔羞涩的吴家女子，雨燕轻掠过廊棚檐下。挽着发髻的妇人卷起衣袖在埠头上浣洗。青色的石板，在碧色的水面下能看到厚厚的一层青苔。穿梭在身旁的乌篷船上有着满足笑意的农夫高声吆喝叫卖。，波光粼粼的水面被吱哑曳过的撸桨搅起白色浪花。耳旁的吴侬软语亲切却又陌生，眼前的古镇记得走过，却又找不到来时的路。
　　“怎么了？”身侧之人关怀的语调抚平了她心中的不安。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很安静，像用墨色勾勒出的山水画一样别致。”亦像画中景色那般不真实。
　　自从那日说起，隔了三五天。媚儿便置齐了衣物，催她出发。开始之时以为是玩笑，但看到那门口的马车。她怔住了片刻，却什么也未说，进了马车，离开了长安。
　　她还记得离开的那天，天边卷着薄薄的烟云。鸨母穿着青色衣裙，神色平和，倒了句走好。
　　前去江南的路上，只有车夫，瑶媚和她。一行三人一男两女其中一人还带着伤。而这漫长的路途着实让她为那存在的安全隐患担忧了许久。
　　直到踏进南方的土地时她才松了口气，所幸上苍带她不薄，车夫是老实本分的好人，一路上也未曾遇到兵家土匪江湖人士。每日只是赶路休息，休息赶路。虽说平安是福，但是路程少了刺激枯燥的让人乏味。
　　她们在镇上买下了一处宅子，宅子很大。据说多年前是大户人家的家业，后来不知何原因那户人家搬走了。杳无音讯，便传起了宅子里有鬼怪的流言。
　　她和瑶媚都不怕这些，就用低廉的价买下了荒废的宅子。宅子布置的很好，小桥、流水、迂回的行廊、池塘。该有的几乎都有了。以前的主人特地的挖了道沟渠引水进池，水中还有不少鱼儿和尖尖小荷。
　　花了些银子里里外外整修了一遍，她们就在这住了下来。
　　白日她喜欢拉着瑶媚坐着小船在那纵横交错的河道中一条一条的看过。晚上她喜欢挑起夜灯看书作画。三更天时再被人摧回床上歇息。一觉醒来已是午时。
　　待到伤痛好些之时，她便自己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一点一点的看过。她最喜欢下雨之日，独自撑着纸伞走在石板路间。南方的雨纤柔细腻，没有北方的焦躁狂怒。沙沙的声音像蚕食桑叶般细微。
　　沁凉的雨水落在衣衫上，湿的感觉让她心头浮上淡淡愁绪。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情绪相反的却很喜欢。那些漂浮如尘埃的浮躁心性总能被这小雨打落，沉淀在地。
　　南方多雨，灰蓝色的天空中总飘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多日的雨水积留在古老而低矮的房檐上，清风徐来，水滴淅淅沥沥地往下垂，连成一缕缕银丝坠落在的青石泥板铺成的小路上，叮咚作响。恰似乐人有感而发谱写着优美乐章。
　　她便坐在檐下，看那雨水低落。远方的天空散出淡淡的橙色。期待着阳光透过层层阴霾折射着温暖的光芒。
　　远处的山景蒙在迷雾中，偶有天晴之时才能得以一窥雾中景致。她用笔试图描绘，只是徒劳。
　　门口的水车吱吱呀呀转动，无骨的流水顺着竹筒高低不齐的落下，团团水汽中架着七色拱桥，从未消逝。
　　算来，在这里呆了已有月余了吧。她卧躺在廊上看那雨燕来回穿梭，伸手接住从那青色黛瓦上落下了水珠。有些凉意。
　　正值春夏交接之时，南方的天气远没有长安来的干燥热烈，温热的空气中都蕴含着湿湿的水汽。摆放在角落的毛竹什物都有些黑色斑点，那些堆放在书架上的书，翻开就能看见白色的霉粉在空气中流动。
　　好像……就连被子都爱上江南的水，几日不晒就有些微湿的感觉。
　　在为数不多的晴日里，她总是抱着那些古老破旧书籍摊在假石上，一本一本的翻开，摆放。总能耗去不少时光。有时也会拿着一本市面上新出的小说，躺在廊上慢慢的看着，虽然更多的时候只是看了几页，就困倦的睡过去。日子，也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再回到长安时，已是年末了。
　　回去的理由很简单，只是一纸家书，鸨母在信上说年前归来。算算日子，在江南也呆的够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简单的收拾了行李，马车慢腾腾的走在回程的路上，偶尔也在沿途的镇子上逗留了几天，凑了些热闹。却也还是在岁末之前回了长安。
　　回来的那天，阴云如青墨，冷风如疾，吹弯沿途的枯草。天空飘着大片的雪花。一如来时的景色。转眼间，又过了一年。
　　今年的年过了，就是第七年了吧。时间过去了很长的一段，那回去的路，她还能找得到么。

作者有话说

　　瓦素懒人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