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只有我性转了》星溺海

42、第42章

　　藏书阁的藻井边缘又再度落下光辉，披散在下方埋在书堆里的人身后，像是度了一层光晕。

　　沉重的石门被打开，苍白清瘦的俊逸青年手里捻着一封信走了进来，登时就看见了那埋在书堆里的少年。

　　他看了一眼一旁滴落了大半油滴的沙漏，便知晓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醒醒——”

　　青年轻轻地拍了拍伏再桌案上的少年，言语中似是有些掩不住的无奈。

　　少年辗转而醒，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下一秒宛若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就暴露再了青年的眼前。

　　“原来是墨垣啊，”洛扶殷尚且有些头昏脑胀，坐直了身子后便忍不住骈指按揉了几下太阳穴，“来藏书阁找我，是有紧急的事情吗？”

　　“你之前还说我不好好休息，怎么轮到你自己也是这幅模样？要我说，我们两个半斤对上八两，彼此彼此罢了。”

　　墨垣将手里的信封按在她的眼前，眼里带了几分促狭的笑意。

　　“楼主来信了，绿签上说一切安好，包括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孩子。”

　　洛扶殷闻言，微微一愣，继而露出来一抹轻松的笑意。

　　“谢谢。”

　　“谢我作甚？”墨垣挑了挑眉，“你该谢的是楼主，还是先想想怎么讨他开心吧，楼主这人可挑剔着呢。”

　　“......”

　　洛扶殷没有立刻回答，她凝视着信封未动的封口，眸中神情如云坠雾，看不清真切。

　　许久过后，她才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好了，我知道了。”

　　“哦，对了，楼主还让人送了一整套衣服过来，说是他回来后是一定要见到你穿上它的。”

　　“啊？”洛扶殷的面色有些古怪，“什么衣服？”

　　“不知道，”墨垣摇了摇头，“我直接让人送到你的房间了，你回去应该就能见到了。”

　　“我晓得了，麻烦你了。”

　　洛扶殷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

　　直到墨垣离开藏书阁后，洛扶殷才撕开了信封，拿出里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摊开来一目十行地阅读了起来。

　　端玄的字写得很漂亮，潇洒而飘逸，字里行间显露出一种风流又凉薄的感觉。洛扶殷暗道老人说的“字如其人”总归还是有些道理，便继续瞧了下去。

　　只是越是往后看，洛扶殷就越是面无表情。

　　信里透露出了两个对于她来说非常不友好的信息——换句话来说，端玄这家伙可能是发现她性别为女这个事实了。

　　她并非觉得穿个女装给他看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倒是女装事件的后续会比较麻烦。比如说，他万一要是问起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她难道要回答兴趣使然？这种理由是个人都不会信，你见过哪个女扮男装还连族谱上都写着“男”字？

　　这事可大不大，可小不小，还是得想个不会露底的说辞。

　　12138道：“宿主，你还记得你在落山礼结束后是怎么和洛长苏说的吗？”

　　“落山礼？”洛扶殷一拍脑袋，顿时想起了一些事情，“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点。洛族有一个规矩，落山礼结束后才会把合适年纪的男孩女孩名字计入族谱，凌河中游那处地界是洛族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生活的地方，‘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进了那个地方，一直以来都是年迈的族老在照顾，被送来的时候还是穿着男孩子的衣服，一直以为自己的男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装作性别意识混淆的状态就行了，或许我还得想想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端玄，才能把这个谎言圆回来。”

　　“系系，你果然是个天才啊！”

　　12138:“......”我不是我没有，这些都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

　　12138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洛扶殷内心的想法就已经被乱码刷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知晓宿主大概是不想再纠结在这个话题上了，于是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时间终于到了端玄即将回来的那个清晨，洛扶殷正看着房间里桌子上的裙子，陷入了沉默。

　　话说回来，她好像不会穿女装吧？这玩意儿怎么弄？

　　少年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双手托着腮。

　　要不算了？

　　她心里盘算着逃脱女装的可行性，转念一想这又是端玄的最后一个条件，完成就可以立刻走人，就这么浪费了似乎不太好，毕竟比起什么捅心下毒之类的，女装这也太简单了吧！

　　洛扶殷咬了咬牙，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她拿起衣服，走到屏风后，按照自己的理解穿起了女装。

　　狐焱消失了几天后回到了小院，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洛扶殷的房门前。他正要推门而入，一下子想起上次洛扶殷在房里沐浴的事情，手山的动作就停顿了下来，变为轻轻地扣在房门上。

　　他敲了几下，里面的人打开了房门，那身打扮却让他不禁睁大了眼睛——

　　来人还是那副冷淡安静的样子，一头柔软的青丝如瀑布般垂落至臀部。她的上身是淡蓝色的对襟，一条银白色流苏饰品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腰线，长长的素色襦裙迤逦至脚踝，露出了与腰带同色的绣花鞋。

　　洛扶殷的个子比寻常的姑娘家要更高些，骨架却纤细得很，尤其是那细瘦的手腕，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折断似的。她一抬眸，触目为盈盈秋水，干净得能够完整地倒映出人的影子。

　　狐焱浑身僵硬，整个人都局促起来。

　　“你，你怎么想起穿女装了？”

　　“这个啊，”洛扶殷看了眼身上的对襟襦裙，“是端玄的最后一个条件，有什么不对的吗？”

　　狐焱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然而看着洛扶殷无知无觉的样子，他也就只能把那股不忿给咽下去。

　　“你知道怎么盘发髻吗？”狐焱状似不经意间问道，“听说其他的女子每日梳妆要花费不少时间。”

　　洛扶殷：“......不会，难道你会？”说着，她还表情微妙地打量了一下狐焱。

　　“你这是什么眼神？”狐焱恼怒道，“虽然成年时我选择了男性，但好歹也有性别模糊的少年期。盘个发髻而已，这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洛扶殷：“等等，你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先让我好好捋一捋。”

　　狐焱：“......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梳妆？捋清楚了吗？”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暗道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这才抬起头：“那麻烦你了。”

　　*

　　端玄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换了一身衣服，就坐在湖心亭里，像往常一样燃着凝神驱虫的香料看书。

　　一片宁静之中，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在他耳边响起——

　　男人抬起头，便看见清丽的少女走近了凉亭。

　　他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看上去非常满意。

　　“很适合你。”

　　“......”

　　少女的神情寡淡，面上没有明显被夸奖的喜悦之情。

　　端玄也不恼，反而放下了手里的书，站起身走近了洛扶殷。

　　“陪我在花园里散散心吧。”

　　少女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了小径上，树林阴翳，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投下了星星点点光斑，盛夏的蝉鸣声由远及近，此起彼伏，莫名让人的心都静了下来。

　　“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暂且先说一说吧。”

　　男人那双异色的桃花眼里带着笑意，连同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我不清楚，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族老告诉我，我是男孩，也就一直这么认为了。后来哪怕学了医，知道自己是女孩，也没认为有什么不好的，皮囊而已，作为男孩说不定还更方便一些。”

　　少女的嗓音是那种雌雄莫辨的声线，再加之她的语气毫无起伏，没有半分女性的柔媚，也就稍稍偏向了男性化。

　　“原来如此，”端玄笑了笑，话锋一转，“那你应该清楚主家长女该和我成亲这件事吧？你既然是女子，那么嫁我的就合该是你。”

　　“我觉得您应当没在意过这桩婚事，”洛扶殷的眼神依旧很平静，“洛族的女子本就稀少，主家这一代就只出了我和悦兮，若是作为主母的话，从小培养的悦兮更合适，我野惯了，担待不起。况且三脉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再怎么说我未来的孩子也该姓洛，而不是端。”

　　“你不愿？”端玄挑了挑眉。

　　“自然，”洛扶殷微笑，“见识过天空的海东青又怎么会愿意龟缩在一方天地，世界这般大，何不御虚凭风，扶摇直上？”

　　少女的眉眼彻底舒展开来，打碎了冷漠的外表后，内里最真实的一面显现了出来。

　　端玄一直以为洛扶殷是一潭死水，不管如何搅乱它，很快就会平静下来。她的情绪不显，与人相处永远隔了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唯一让他觉得吃味的，大概就只有那位名叫“章合”的少年。

　　洛扶殷对他是特殊的，连温柔都是真实的。

　　端玄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垂着眼帘，眼神的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洛扶殷。

　　——是时候去洛族退了和洛悦兮的婚事了。

　　他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