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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走出会议室,俞风信揉揉眼睛,首先被一名没参与会议的女助理丁小缘告知:“老板,林总拎着饭盒来了,正在办公室里等您。”

      “多久了?”俞风信问她。

      “四十八分钟。”丁小缘有点职业病,特别在意时间。

      俞风信脚步一慢,又快了起来。他没想通林摇雁这个钟头跑来干什么,民政局已经关门,离婚协议书也不必专门送一趟。

      两个人约定的联姻时间原本也只有不到两年,只至俞飞羽大学毕业为止。因为到了那时候,俞风信会甩开旧日俞家名下的最后一个公司,彻底离开商场,便不再需要商业合作了。

      不过结婚时,俞风信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林摇雁会像如今一样,把水晶宫殿似的辉煌成就主动摔烂在地。林摇雁符合一般人眼中年少有为、野心强盛的典型标准。

      越走越快,俞风信推开办公室的门,门后林摇雁应声抬起头来,双眼中光彩锋利,使得俞风信一瞬间有种被锁定了的感觉。

      俞风信没有在意,和林摇雁这个人相处,难免会见证到这样的眼神。

      今晚林摇雁却略显诡异。

      一看准他,林摇雁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近,不由分说把他拉进怀里,揽着他的腰把他带回座位上。俞风信尚未反应过来,林摇雁已经完成另一趟往返、顺手从办公室外头扯进来一把秘书的转椅,挨着他坐下,干脆地掷地有声地叫:“老公,菜都凉了,我们出去吃吧。”

      俞风信打量着林摇雁。

      也观察到桌面上的水饮变成了三杯。黑咖啡是凉透的,另外两杯却还滚热着。一旁摞有几只用过的纸杯。

      眼追着他的目光,林摇雁懒洋洋地解释:“你好久不回来,牛奶都凉了,我喝了一肚子凉牛奶,续了好几次杯。怎么样?今天你是选咖啡还是选我和牛奶?”

      “你来找我干什么?”俞风信不答反问。

      “待会边吃边说。”林摇雁说,语气不容置疑,“但是你先歇一根烟的工夫。”

      林摇雁这样说是因为方才俞风信走得太急,眼下有稍许气喘。会议室与办公室的距离,无聊之际林摇雁已亲自用步子测量过,此刻心下暗知俞风信的体力不对头,差点又想数落他熬夜工作喝咖啡,习惯不好;硬生生咽下去了,开始思考盘算有没有温和的劝阻方法。

      俞风信养气能耐惊人,即使是听见他忽然喊老公,表情也没大变,只派遣出了一丁点困惑。即使是胸口起伏剧烈,神态也不动声色。只说道:“你吃过了没?”声音还是淡淡的,说着伸手去取咖啡杯。

      林摇雁看在眼里,回答:“没有,我想约你一起——你是不是信不过我?”

      俞风信闻言蜷缩手指,纠正:“你我互相信任,否则你也不敢把撞车的分寸交给我了。何出此言?”

      林摇雁说:“那就好。今天我来了,你用不着加班到半夜,批奏折嘛,我也擅长,遇到不熟悉的项目内容再问问你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喝咖啡?”

      这下俞风信沉默了一会。

      过上一会,俞风信缓缓地道:“我天生格外爱犯困。”

      “所以呢?”林摇雁不以为然,“这不是有我了吗?”

      俞风信肃容说:“我真的很容易睡着。”

      林摇雁搞不清楚他怎么如此认真地强调这件事,但也含笑应了:“所以呢?大不了我背你回家。”

      这一次,俞风信想上一想,眼色探究地瞥了他一眼,不再发话,停滞两秒,右手改而去握住了温热的牛奶杯。

      监督着俞风信喝下半杯牛奶后,林摇雁随之喝了两口橙汁,两人一道下楼吃晚饭。

      秋近十月,夜风汹涌冰冷,出来走了几步路,林摇雁就脱下外套,准备披给俞风信。可是西服严格修身,俞风信的肩宽不比他窄,林摇雁灵机一动,索性将衣服裹到俞风信头上,脚步绕到俞风信面前,两手快速系上扣子;俞风信猝不及防被他裹个正着,一时之间只剩一张脸借着衣服宽敞的领口露在外面,头发同半个上身都埋进衣服里,样子滑稽得很。林摇雁见了忘记自己是始作俑者,朗声大笑。天幕孤星闪烁,照耀得俞风信脸色毫无懊恼,反而微笑了笑。

      笑过俞风信叫他解开扣子,说:“别闹,你还是个伤员呢。”

      林摇雁随意指了马路对面的一家饭店:“我不冷。单这么几步路,不碍事。”说完故意弹了弹俞风信若隐若现的眉眼前边的扣子。

      俞风信叹了一声气。听意思,像是在感叹“这么大人了,为什么还恶作剧”,随后嘱咐:“过马路小心。”

      林摇雁失笑道:“我不是特地出车祸的吗?你不要当我不看路。”随话又展臂将俞风信向怀抱里圈,揽着他的肩膀大摇大摆地过了马路。

      他倒不是信手为之,细致观察了,在他把手靠近俞风信腰侧时,俞风信有点蹙眉,于是动作改成了朋友之间也可以使用的揽肩膀。俞风信没有下他的面子,安静地和他一齐走进饭店,点了饭菜——落座后林摇雁默然听着,听到俞风信说:“蒜蓉排骨;宫保鸡丁。”跟着才报上两样素菜,把菜单推向他。

      俞风信说:“以前你说过听人推荐这家店,想吃这两种菜,但以前一直没时间过来。”

      林摇雁能想象,过去他一定没比俞风信清闲到哪里去;顺便也能想象,未必曾经有人推荐这家店,他是骗俞风信的。

      林摇雁笑道:“我不记得我喜欢吃什么了,今后一日三餐,你帮我点吧。”

      俞风信没有上钩,等待服务员走开,问道:“说说,你想干什么?”

      林摇雁单刀直入:“前几天我脑袋不大好,撞错弦了,我们能不离婚吗?”

      俞风信没说话。

      林摇雁又说:“我现在很喜欢你。”

      俞风信说:“林总,你现在记得的人与事太少,不如等你恢复记忆再议。”

      林摇雁不置可否,身体前倾,牢牢地盯住他:“不如等我恢复记忆再谈离婚?”

      他浑以为俞风信会拒绝,会不快,毕竟这回吃了吐是他失误在先。不料想俞风信十分正经地考虑道:“那好。不管怎么样,我希望每个人都不要做后悔的事情。你有权利在最清醒的状态下做决定。”

      意外地沉吟了一秒,林摇雁问他道:“这却够难的,你一辈子没做过后悔的决定吗?”

      俞风信听了,眼底冲着他的眼底望来,有一种堪称矜傲的镇静笃定在:“没有。”

      林摇雁随口举例说:“就算没做错事,信错了人、付错了情、不甘心的失败、不愿承认的嫉恨,难道没有?”

      俞风信说:“没有。”

      林摇雁一怔,心脏急跳了数下,再次大笑,真正抓到俞风信的妙处来,便只说:“对了,恢复记忆以前,我仍然是要追求你的。你别见怪。”

      俞风信这才正式蹙了蹙眉头,对他说:“你不记得了,按照你我的协议,最晚明年夏天我要离开。我决定很久了。”

      林摇雁佯装不解地问:“你要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不然我和你一起走不就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不相信后半句话,俞风信一笑置之,不复启口。林摇雁也没逼他逼得太紧。显而易见,俞风信此人身上有一些谜团,即使面对面在共候晚餐,林摇雁还是感觉他不失飘渺,如风似雾。如果不撬开有关俞风信的往事,想要撬开俞风信这双嘴唇也许是不可能的。

      而他自己,也有必须解决的问题。

      饭到半途,断断续续地,俞风信不时会放下筷子腾出手揉眼睛,皱眉的频率越来越高,进食越来越慢。起初林摇雁怀疑他身体不舒坦了,譬如胃疼,结果被俞风信回答:“没关系,我只是困了。”他半信半疑。只不过看来看去,俞风信的一系列动作与反应好像当真是犯困而已。

      出饭店,俞风信及时制止,没有再同意林摇雁把外套脱给他。夜更深了,他俩加快步伐返回公司,俞风信已经显得略微懊丧,一进办公室,恨不能抱着咖啡机鲸饮一通。

      林摇雁赶紧引走他的注意力,熟练地把办公椅靠背降低,调成安乐椅模式,提问:“我开工了?你电脑密码是多少?”

      俞风信脱口说:“你的生日。”

      为此办公室里静默了一会,两人面面相觑。不止是因为密码的来源,更因为林摇雁目前根本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半晌,本来思路敏捷的俞风信才反应过来,补充:“910101。”

      “这么祥瑞。”林摇雁评价,同时眼睛一闪。

      李敬讲过,俞风信是会给他庆祝生日的。也讲过今年元旦他们因为顾飘吵过架,此后他就禁止旁人再提顾飘了。

      看来真得尽快安排个时间去瞧瞧顾飘是何方神圣,林摇雁想。他手头事态看少实多,好在会会老太爷倒是无需挑选时间,国庆在即,家宴该是免不了的。

      八点余钟时,俞风信人在椅子上,勉强还能旁观林摇雁代他处理工作,等着林摇雁问他问题,听清林摇雁边忙边低声哼歌。林摇雁心情似乎很不错,一阵子哼:“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一阵子哼:“红花当然配红花,这一辈子谁来陪……”

      俞风信依稀记着这歌不是这样唱的。

      过了九点半,俞风信神志告吹。林摇雁起来接水的时候,看到他双眼已经闭紧,一动不动,呼吸均匀,明显睡得又沉又久了。林摇雁有心立即带俞风信回家去,好好休息一宿,可惜工作狂是有每日任务计划的,看看那张计划表,连林摇雁也一个头两个大,不付出时间行不通。

      遂直至快十一点钟,林摇雁方松一口气,活动手腕,关上电脑。过程中他察觉了一些活计很可能无关这家公司,没有深究,亦没有意外,但由此发现俞风信的确称得上信任他。

      这两个多小时,俞风信一睡不醒,林摇雁拿不准他究竟是平时太累了,还是当真从小到大极易困倦,哪一个都惹得林摇雁未免不悦。

      “俞风信。”林摇雁俯身呼唤他。

      俞风信照睡不误。

      “风信?风信。”林摇雁又多叫了片刻。

      俞风信照睡不误。

      没办法,林摇雁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诺言,卷起袖子来背俞风信回家。他低头,乍一接近俞风信,一下子俞风信反而醒了,主要是因为他呼吸打在俞风信颈边的力度都比刚刚他叫俞风信名字的音量大。

      林摇雁顿时失望地直起了腰。

      俞风信眯着眼睛看一看他,独自手扶椅子坐起来,嗓音沙哑地说:“你是希望我今晚就搬回去住吗?”

      “不用,太晚了。”这件事林摇雁早早想好了,坦然应道,“今晚我去你那住,正好明天你上班,我再请人帮你搬东西回去。”

      俞风信哑然一笑,说:“林总真有行动力。”

      没有拒绝。

      尽管林摇雁猜测到了他不会拒绝,还是额外满意。林摇雁是那种随心所欲、傲慢的人。也是那种不认为不达目的不罢休正确、知足的人。他一般从不预设发生的会是最好的结果。

      俞风信在本地只有七八套房子,这两天住在最靠近公司的一栋公寓里。五十平单身标间。林摇雁万万没想到,在楼下已预感微妙,进得门去,心里一沉。却也不是为了房子的大小,而是虽说一度只是协议婚姻,俞风信留在他们家里的遗迹都精心靓丽,这里就有了办公室的气概——卧室一张大床,一幅窗帘,一个衣柜,一盏天花板灯。比宾馆还简单。人搬过来好几天了,冰箱还是空的。

      八点半林摇雁打电话告诉了管家今晚不用等他,这时候颇想再打电话问问管家夜里回家俞风信通常需要点什么,想想罢了。明天就回家了。两人同时脱下外套,路上吹了秋风,俞风信变得仿佛清醒,不忘说道:“一会洗个澡,西服放进浴室蒸蒸。”林摇雁就点头去开热水器了。从浴室转出来,眼睁睁见着俞风信正在若无其事地冲一堵墙上走。那堵墙的方向是往日在家,他从一楼走上楼梯的方向。来不及开口,俞风信已经一头撞到了墙壁。

      俞风信身形一滞,不可思议地抱住了头。

      林摇雁:“……”这哪里是犯困,这简直像喝了假酒。前一刻他尚心觉俞风信不食人间烟火,没料中竟有这样的下凡方式。

      但品了品其中的周折,林摇雁又笑不出,立刻大步过去,将俞风信搂进卧室,附着耳朵道:“好好睡觉,明天接你回去,我也在你的门上撞一撞。”

      俞风信眼光朦胧,黑发绽在白床单上,斜睨着他,忽说:“你今天见到飞羽了吧?”

      林摇雁说:“嗯,你聪明。”既然是问句,便不是俞飞羽告知了俞风信。林摇雁在床上坐下来,笑笑又说:“我看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比同龄人或许强些,作为俞氏的前公子哥可差远了。”

      俞风信看着他,灯光之下,眼白清澈得宛如笼罩水晶,唇边笑意偏偏冷酷得宛如冰剑。

      “你不必担心。”俞风信说,“他一毕业,我就把公司交给他,为的也是要他知道他会摔得多惨。往后全看他的造化了。”

      林摇雁明白俞风信大约不是刀子嘴豆腐心,毕竟俞风信决定了明年夏天直接一走了之。

      可这两年俞风信的玩命经营也是真的。

      “哪怕这样,也点到为止。”林摇雁叮嘱。

      俞风信摇一摇头,翻过身去,草草睡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妖艳唱的那首歌原歌词是:“红花当然配绿叶。”
    妖艳:嗨,我也不是什么善良无暇的人,虽然不太清楚俞家发生过什么事,总之心疼自己人就对了。
    俞哥……俞哥现在还是个写不了小剧场的半神秘男人。
    感谢在2020-09-19 02:47:42~2020-09-20 02:4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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